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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定居

作者:未知
這還是孟帅第一次来沙陀口。 沙陀口是凉州数一数二的大城,足有十余万人口。這裡在以前是凉州与北狄的边塞,自从姜大帅建节凉州,在前线再修了一座新城,沙陀口便不再充当桥头堡,享受了难得的十余年和平,因其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商贸也越发繁荣起来。 现在的沙陀口,已经是凉州的商贸中心,成了名符其实的凉州第一城。口内口外的商人汇集于此,街上随处可见带着驼铃的骆驼商队,更有长得卷胡子的胡商贩卖西域的特产,甚至酒肆之中還有美艳胡姬献舞,這是在别的地方都看不到的。 当然,這裡也是凉州武林的中心之一,武馆、镖局、帮会堂口,交错纵横,将一座大城江湖势力瓜分的点滴不剩,更别說矗立在沙陀口中心的太守府和城外的军营。街上到处能见到腆胸迭肚的壮汉,一看就是练武的武师。 孟帅虽然来自千万人口的大都市,但這等古风古貌的大城池,也是第一次看见,走街串巷,兴味十足。 在沙陀口绕了一圈,水老自带了那百裡晓去客栈休息。孟帅找到了房产经纪的牙行。像买房子這等事情,水老不会出面,交给孟帅去跑。 买房子本是大买卖,牙行的经济本是喜歡做的,但听到孟帅是瓜陵渡人,非沙陀口籍贯,年纪既小,又沒有中保,都是呲牙,显得很为难。 孟帅不悦道:“我是现银交易,童叟无欺,你们有什么为难?” 房产经纪摇头道:“沙陀口以前是重镇,管制很严,房产不是谁都能买的。非得要本地清白人家,最好是有功名在身的,方能买下。就算是那些往来的大商,也都是长租一套房子,要想买现房,您這個身份只怕不够。” 孟帅也不废话,掏出一锭金子塞過去,道:“我知道你们有办法,给想個辙,价钱好說。” 房产经纪接過金子,将孟帅引到一出偏僻地方,道:“小哥,你這個事情,任谁也办不好,军府两边压着呢。咱们太守府的马大人,别的事情不管,這等事情却是抓得很紧。你要坚持,要么是直接走太守府的路子,那银钱花的海了去了,也不是三天两日办的下来的。你若想省钱,只好走点野路子。我這裡有一套房子,不在牙行账册上,是我的私人关系。你去花钱找個保人来,咱们快手快脚,三天之内拿下来,不耽误您的事。” 孟帅看他贼眉鼠眼,活像销赃,就知道這房子不是好来路,但他背靠大树,无所顾忌,道:“房子多大?小了可不顶用。” 房产经纪拿了地圖,道:“看见沒,南城這一片的房子,两进院子,住十個人都够了。只是地面差了点,周围都是平民的杂院,有点吵。” 孟帅道:“吵点沒什么,我可以先去看看房子——开价多少?” 房产经纪伸出手,道:“一百两。” 孟帅挑了挑眉头,道:“两进的院子只卖一百两?不对吧——”他一伸手抓住房产经纪,道:“你别蒙我,這房子定然有什么問題,不然沒有這個价钱。你现在骗我,到时候我要发现了,拆了你這牙行。” 那房产经纪苦着脸道:“罢了罢了,我和你明說了吧,那房子……是個凶宅。” 房产经纪介绍的宅子就在南城的一條小巷子裡。 南城聚居的大多是贫民,贫民的居住一般都是杂院。一套院子要挤上四五家人家。街上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巷子口更是乌烟瘴气,還有小偷小摸钻来钻去。小巷子裡堆着杂物,拥挤的下不去脚。因此這裡的地价远比东城或者北城要低。 但即使如此,能在這裡独住一院的,也都是殷实人家,大多是胡商和外地人,为的不過是這裡的房子容易买,牵扯也少。 孟帅被带去看得房子,要穿過一大片肉市。沙陀口肉贱菜贵,牛羊众多,肉市日日要杀几十口羊,空气中弥漫着腥膻之气,仅這一项,房屋的价格已经打了個折扣。孟帅心中的期望值不得不尽量调低,等到进了小巷,才发现环境還不错。 一條小巷子裡,干干净净,只有相对的三户人家。其中一户在巷子的最裡面,另外两栋正面相对。而孟帅要看的房子是比较靠外的一所。 进了大门,就见裡面院中已经杂草丛生,外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大门紧锁,台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虽然破败,但孟帅大致看了一眼,倒還是個完整的院子,正房朝南,房中虽无家具,但還盘有炕头。院中也有水井,后院還有一小片杂草丛生的花圃。 从院中听不见市场的吵闹,想来隔得也远,孟帅量了一量,院子有十丈宽,跑马是不够的,但能建造一個五脏俱全的练功场。裡外裡七八间房子也够住了。 总的来說,這样的宅子,只卖一百两,绝对是大有赚头。 孟帅心中已经既定,便道:“房东在哪裡?” 房产经纪道:“不瞒您說,房主是雪山镖局一個镖头,现在出去走镖去了。他和我是姑表亲戚,已经将此事托付给我,只要谈妥了,等他回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孟帅沉吟道:“雪山镖局啊……” 房产经纪带着几分自豪道:“那是咱们凉州本地最大的镖局,专走北路镖的第一家。就是通行天下的风雷镖局,在凉州也要让雪山镖局三分。镖局的岳总镖头是雪漠王的亲传弟子,這房东洪镖头又是总镖头的亲传弟子,算来是雪漠王的再传弟子,這身份說出去,沙陀口也要震三震呢。” 孟帅点点头,道:“既然他還活蹦乱跳的,這宅子怎么叫凶宅呢?”他环视了下周围,笑道:“你别蒙我,我去街头巷尾一打听,准有一個排的大妈等着告诉我。“ 房产经纪迟疑了一下,苦笑道:“您别去打听了,外头传的都是夸大其词的怪谈。其实是這個宅子发生過凶案。” 孟帅点头,示意他继续說,房产经纪组织了一下措辞,道:“出事的是這家老房东,也是洪镖头的舅父一家,三年前在這個家裡头满门四口同时死去。尤其是死的不明不白,既非疾病,也非外伤,到现在也沒人知道是怎么死的。” 孟帅道:“然后呢?” 房产经营道:“后来這件事成了悬案。洪镖头继承了房子之后,自己不住,一直租了出去。哪知第一家租户住了不到半年,家主一病死了,也是死的蹊跷,登时让這间房子的传說翻了出来。后来又换了几家租客,虽沒有死人,但個個都說见到了鬼怪,或者身体每况愈下。连续走了几次,房租一降再降,到后来连白住也租不出去了,只好降价卖掉。” 孟帅挑了一下眉头,道:“白租都租不出了,那卖一两银子都算赚了。卖一百两岂不是大赚特赚?” 房产经纪一怔,笑道:“您這也太狠了……這么大的一所宅子,别說地皮,您把這砖瓦拆着卖,能卖多少钱?” 孟帅道:“那你去拆着卖吧。”說着转身就走。 房产经纪追過去,叫道:“慢走,价钱不是不能商量……” 两人一番讨价還价,最终价格定了七十两,孟帅道:“你拿個平面图来,我给家裡的长辈看看,倘若他也同意,那才定下来。” 房产经纪一叠声答应了。孟帅心中颇为满意,对他来說,凶宅什么的不但不值得害怕,反而是一件大好事。沒办法,他被游戏和小說毒害太深,总觉得凶宅和鬼屋等同于任务副本,是寻宝和发现秘密的好地方。 若是在以前,他還不敢這么肆无忌惮,但有了水老作为后盾,一般的危险大概威胁不了這位近乎玄幻的人物。 离开宅邸的时候,孟帅心满意足,但他在跨過门槛的一瞬间,突然愣住,往后看了一眼。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柱蔓延而上,孟帅激灵灵的打了個寒战。 房产经纪见他迟迟不跟上来,回头一看,就见他蹬着门槛发愣,问道:“怎么了?” 孟帅摇摇头,道:“沒什么。”跟着走了出去。 他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 屋顶上,一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低声冷笑道:“怎么着,還有吓不退的傻子?看来要动点真格的了。” 回到水思归住的客栈,推开屋门,但见一個青年坐在床上,孟帅一怔,忙道:“对不起,走错了。”连忙关门。 就听背后有人喝道:“回来。” 孟帅回過头,就见那青年指着他道:“過来坐,房子看的怎么样了?” 孟帅一怔,随即目瞪口呆,吃吃道:“难道……你是……水……” 那青年皱眉道:“我是你师父。” 孟帅咽了口吐沫,再仔细打量一眼,发现水思归五官依稀還有水思归的影子,但年纪绝不超過三十岁,双目神光湛湛,气度从容自若,哪裡還能和当初混混沌沌的水思归联系起来? 倘若說胡子由白变黑,還能說是血气的問題,那么這种完全的逆转时光是怎么回事? 水思归不管孟帅怎么想的,问道:“房子可找定了?” 孟帅“啊”了一声,连忙将平面图放在桌子上,然后大略說了房子的情况,一面偷眼看着水思归,心中胡思乱想。 水思归听了孟帅所說,道:“原来如此,既然有這样的便宜,可以去捡一次。” 孟帅道:“就是不知道作祟的是什么鬼怪。” 水思归道:“虽然黄泉偶尔也有鬼魅进入阳间,但此地有鬼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人在作祟。”他随手指了指平面图,道:“关键是为什么。這個小巷子位置太好了,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倘若能把三套房子都拿在手裡,那就是闹翻天,外面也看不出来。” 孟帅脑中灵光一闪,道:“您說……是有人为了独占這條小巷……” 水思归道:“若想知道,就去查另外两家吧,总会有收获的。但這跟我們沒关系。你要做的是专心练功。若是他们不惹我,自然相安无事,若是他们要多事,再处理也不迟。” 孟帅点头,道:“回头我去买家具,雇人,您有什么要求?”這等事情,在他前世家裡装修的时候已经做熟了,只不過此地沒有宜家,要什么家具,都要去木匠那裡去打。這一点他在瓜陵渡又常常看见。 水思归道:“我不管這些事。简单便好,后面那個院子你铺上细沙,做個练武场便是。不可雇太多人,但要记得找個好厨子。” 孟帅答应去了,余光看见那百裡晓兀自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只是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心中暗自奇怪,也不知水思归怎么想的,为什么要一直带着這個人。 既然换了一身衣服,应当就是被搜過一遍了吧。 三天之后,孟帅见到了那房东洪镖头,听說孟帅只付七十两,他显然不高兴,但也沒有提出异议,只道:“你既然知道房子的事情還买,那就是有了准备。今后有什么事,跟我无关,需不要给我找麻烦。生死各安天命,与人无尤。” 孟帅点头道:“那個自然。” 洪镖头道:“签字画押吧。”将房契放好,按了指印。 孟帅照做,又问道:“不知道胡同的另外两家是什么人?” 洪镖头道:“我哪知道?我又不常来。”想了一想,皱眉道,“对面好像原本是一個胡商的产业,他回北边之后,空了有几年了。裡头那家……”他突然眼睛一亮,道,“是了,好像是一群女娃娃。” 孟帅讶道:“女娃娃?” 洪镖头越发想了起来,道:“为首的那個還挺漂亮的,我虽只见過半面,却记得是大美人,而且非富即贵。”他一面說,一面露出几分遐思。 洪镖头出门的时候,孟帅已经成了宅邸的主人,便亲自送到门外。刚一出门,就见一辆马车从巷口驶入,竟是两匹马拉的高车,车上垂着黑布车帘,围得密不透风,堪堪从狭窄的巷子驶到最裡面。 最裡面的大门打开,大车进入,门才缓缓关上。 孟帅心头一动,登时认了出来,這辆大车就是他和水思归坐在官道上时遇到的那辆大车。他现在還记得车裡黑衣老妇說“你知道我們是哪家”时的神情。 原来她所說的哪家,就是這家啊。 孟帅陡然想起水思归对于鬼祟来由的推断,心中暗自道:原来如此,一叶知秋,看来老师真是太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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