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星落(七)
《魔头战败后多了個孩子》最新章節第7章星落(七)
城墙下的那人看着年纪不大,衣服上全是泥和血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抱着把破烂的剑一边哭一边不知道在念叨什么,跟修炼走火入魔的失心疯别无二致。
宁不为抱着宁修从冯子章身边路過,告诫儿子,“以后要好好修炼,不然就跟這傻子一样。”
冯子章抽了抽鼻子,登时大怒,爬起来冲宁不为吼:“你說谁傻子!?”
正在冲他爹吐舌头的宁修吓得一哆嗦,小手抓住了宁不为的点衣服料子,哼唧着往宁不为怀裡钻。
宁不为沉下脸来,目光不怎么和善地看向冯子章。
冯子章后背一凉,本能地退后两步,又觉得自己這样很沒气势,梗着脖子瞪他,可看着宁不为抱着孩子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师兄们,顿时悲从中来,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地哭了起来。
正准备杀人的宁不为:“…………”
他活了這么多年,杀過這么多人,還是头一次碰见這种怂货,让他动手都觉得掉价,顿时失了兴致。
原本往他怀裡的钻的宁修听见了动静,這会儿又不怕了,大概觉得找到了同类,歪過头来好奇地盯着冯子章,“啊~”
冯子章见小孩看着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抬起袖子抹眼泪,对小孩哭道:“我方才不是故意要吓唬你……我看见你爹,就想起了我刚死的师兄……都怪我……”
宁修眨巴了一下眼睛,别的沒听懂,但听见了“爹”這個字,有点激动的冲他喊:“啊~啊啊~”
爹,我哒~
冯子章哭得肝肠寸断,“呜呜你真好,你爹還活着……”
宁修:“啊!”
我哒!
一大一小驴唇不对马嘴在呜呜哇哇,听得宁不为脑仁疼,此时从城门裡出来了一队人马,约莫有二十几人,皆是着苍黄衣袍,负长剑,左手腕处缠着三圈细细的麻绳,上面挂着片桑叶形状的玉片,气势浩荡地走出城门,为首的一人体型硕大,满脸横肉,挤得眼睛只剩两條缝,偏生两颗眼珠子還转得飞快。
冯子章脸色一变,拽住宁不为的袖子躲到了旁边,低声道:“是四季堂的人。”
宁不为一时沒摸清這些人的来路,干脆就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怎的城门口還有人?”那人有些不耐烦的指着宁不为和冯子章,冲身后的人喊:“让你们封城你们就是這么封的?看守西北门的人呢?”
這时有人急急忙忙从城门后跑了出来,“堂、堂主恕罪!我一时不察——”
那人脸上還有半边红印子,显然是偷懒睡觉去了。
“玩忽职守!”为首那人怒喝一声,长剑出鞘,一剑捅穿了那人的肚子,顿时血花四溅。
宁不为眼疾手快捂住了宁修的眼睛,宁修大概以为他在和自己闹着玩,咯咯笑了两声。
很快上来两個人将尸体拖了下去。
“我四季堂绝不容许此等偷奸耍滑之辈存在!”为首之人冲身后的诸人警告道:“将举荐他的门人革职!让副堂主找人顶上!”
“是!”有人领命往城裡跑去。
“其余人等分成五队,沿周边搜寻,势必要将那名散修找到!”他刚說完就听见小孩的笑声,皱了皱眉,“江一正,你来核验這二人的身份。”
“是,堂主。”一容貌英气的女子从队伍中出来,其余人四散而开,沒多久便不见了踪影。
那女子冲宁不为和冯子章拱手行礼,“四季堂夏堂江一正,請问二位道友是否为临江城人士?”
“不是。”冯子章从怀裡拿出個巴掌宽的牌子来,“我是来参加临江会的,這是临江会的入场牌。”
一個普通的木牌子,上书“临江会”三字,后面简单写着冯子章的名字,江一正注入一丝灵力验明真伪后交還给他,转而看向宁不为,“這位道友呢?”
宁不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拎出木牌来扔给她,江一正看着后面的名字念出声:“李乘风?”
宁修正冲他爹傻乐,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宁不为正在给他擦嘴,闻言抬起头看向她,“嗯?”
木牌中是雄浑纯正的绯色灵力,一派正气。
“沒問題。”江一正将木牌递回给他。
“敢问姑娘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要封城?”冯子章悲痛之余還不忘探听消息。
虽然他现在形容狼狈,但是江一正還是很耐心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几日前临江城无尽河边的桃花树上所施的长生小术被人瞬息间破除,当晚负责這一事务的四季堂长老暴毙家中,尸身为妖藤所食,這三日来每晚都有修士被害,若二位沒什么要紧事,還是不要进城为好。”
宁不为闻言皱了皱眉,旁边的冯子章却一下激动起来,“那藤蔓可是从底下生出,叶片锯齿状,细小密集,穿透心脏一击毙命?”
江一正神色微变,“道友如何知晓?”
“我师兄就是为那邪物所害!”冯子章說着就红了眼眶,“就在自此往七裡外的平仄崖,那平仄崖上有一邪阵害我二位师兄性命,我与大师兄查探之时又有這藤蔓害我大师兄,大师兄拼死保护才将我送回临江城……”
江一正神色严肃起来,“此事容我先禀明堂主和堂内长老,還請道友与我同去。”
“自然!”冯子章伸手抹了把眼泪。
“不知道友是何方人士?”江一正问。
冯子章這次又从怀裡掏出来一块玉牌,比那临江会的木牌子精致贵重上许多,正面雕刻着仙鹤流云的宗门祥纹,背面写着籍贯宗门和名姓,“在下艮府柳州云中门冯子章,家师闻鹤深。”
“原来是云中门的道友,失敬。”江一正将玉牌递還给他。
冯子章像是终于从悲痛中清醒過来,对她道:“自平仄崖西北方向十九裡处,无尽河北還有一個邪门的传送阵,被我一气之下毁了,当时我与大师兄就是欲查此阵才和二位师兄分开……平仄崖上的邪阵与那传送阵虽然力道不同,但观手笔应当是一人所为——仔细探查一番說不定也会有线索。”
江一正点点头,“恐怕那邪阵与那妖藤是一人所操控,還要請冯道友随我入城面见长老。”
“好。”冯子章强行振作起来,使了個小清洁术,顿时又变成那丰神俊朗的青年,只是眼睛還是红的,他正欲同那父子二人告别,却发现旁边早沒了两人的身影,“咦,那对父子呢?”
“早已入城去了。”江一正道。
冯子章不可思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他竟然全完沒有发觉。
“我验完木牌之后他便进城了。”江一正对那父子两個倒沒怎么在意,如今城内人心惶惶,城外也未必安全,她拿着剑道:“冯道友請。”
冯子章也顾不上旁人,随江一正进了城。
已经在成衣铺逛了一圈的宁不为捏着匹布料问老板,“当尿布好用嗎?”
老板是個身材丰腴的女子,卖了百来年的布,什么人都见過,闻言笑道:“這布对孩子来說太糙了,我给您挑一匹。”
老板从后面拿出来一匹细软的棉布,扯了一截递给宁不为,“您摸一摸,纯棉的布料,柔软舒适還透气,给小公子用正好。”
宁不为点了点头,“包起来。”
“好嘞。”老板看了一眼他怀裡的宁修,夸赞道:“小公子這眉眼好生漂亮精致,长大了定是個神仙般的人物。”
宁不为扯了扯嘴角,又听老板笑道:“您這般气度不凡,想必您道侣也定然极美,不给夫人扯匹布料做衣裳嗎?咱们這儿的布料都是从锦衣阁拿的,不管是寻常穿還是做法衣都是极好的,当然也有成衣,就是价格稍微贵些。”
“不必,孩子他娘难产死了。”宁不为张口就胡扯,唬得老板一愣。
“哎呀,是我冒犯了,您节哀。”老板叹了口气,又拿了匹布料出来,语气诚恳又真挚,“這料子给小公子做襁褓正合适,冬暖夏凉,上面的清心咒和辟邪符是锦衣阁金丹期的绣娘一针一线灌注灵力绣出来的,保证小公子诸邪不侵安稳入睡……”
一刻钟后,宁不为换了身衣裳,怀裡的宁修垫着柔软的尿布,裹着据說是锦衣阁金丹期绣娘一针一线精心绣出来的襁褓,冲宁不为弯起眼睛,奶声奶气地笑。
宁不为故作严肃地盯着他,“灵石花了一半,沒钱吃饭了。”
听见吃宁修眨了眨眼,在他怀裡动来动去。
宁不为勾了勾唇,哼笑一声:“爹带你去酒楼吃顿好的。”
临江城一向繁华,承运楼临河而建,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宁不为在窗户边的桌子坐下,便有小二凑上来给他递菜单,“這位公子,您看想吃点儿什么?咱们這儿的承运桃花酿特别出名,是从震府乙州无尽河发源的若谷峰取得山泉,口感醇香灵气浓郁,乃是崇正盟特供灵酒……”
“還有這佛跳墙,是咱们請金丹期的厨子做的,吃了灵力飞涨……”
小二在叭叭地說着,宁不为听得心烦,将菜单一扣,“有刚出生的小孩能吃的嗎?”
小二一拍手,“您這可问对人了,我家那婆娘也是刚给我生了個大胖儿子,這刚出生的小孩可不能乱吃东西,只能喝奶水。”
宁不为面不改色道:“孩子他娘难产死了。”
“哎哟,您节哀。”小二顿了顿,问道:“您家中就沒别的女眷啦?”
“沒了,就我們两個。”宁不为皱了皱眉,难不成他還得去抓個刚生完孩子的女修来给儿子喂奶?
那個只管生不管养的女子当真是可恶至极。
小二的语调一下子低了下来,颇有些同情的看着這一大一小,“其实也有办法,您把米糊磨得尽量细一些,多加些水,待温了再喂给孩子,只是不如奶水好罢了。”
“多谢,還請给我找些米糊来。”宁不为往桌子上放了块中品灵石。
小二大喜,拿起灵石来连连道谢,笑道:“您放心,我定给小公子找磨得最细的米糊!”
宁不为又点了几道菜,小二开开心心地下去了。
宁修大概是闻到了酒楼裡各种各样的香气,也沒见過這么多人,小鼻子一耸一耸的,眼睛好奇地提溜转,扯着宁不为的衣服拽来拽去。
“啊~啊啊~”肉乎乎的小脸一颤一颤的。
宁不为沒忍住,伸手戳了戳,一戳一個窝窝,又弹起来,手感十分绵软。
宁修想抓他的手指,宁不为故意递给他又不让他抓到,逗得他有点生气,“啊!”
宁不为掐住他的小脸,懒洋洋道:“就不给你抓,你打我呀。”
宁修被他捏着半边小脸,咯咯笑了出来。
坐在对桌正依着窗户看外面桃花的男子闻声望過来,目光落在宁修身上,目光微凝,语气裡带着些许羡慕,“道友這位小公子天资绝佳啊,竟是天生金丹。”
宁不为嘴角噙着的笑敛起,目光阴冷地看向說话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