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試看今日之城中（1）
不過黑水城中，這時候卻是多了一座剛剛翻新的官府，而這官邸之上，則是掛上了一個鮮明的牌匾，上面工工整整的寫着“總管府”三個大字，同時，府衙兩旁各站着兩位持刀武士，這兩位武士身穿公服，眼神鋒利的掃視着走在附近的每一個人。
但是誰又能知道，在這看似一直平靜的府衙之中，又將會有怎樣的鉅變在不斷的醞釀着，黑水城要變天了……
這日清晨，張亮像以往一樣起了個大早，先是重新習練了一番武藝，然後這纔在衆女的服侍下吃了早飯。
飯後，張亮甚至出了府門，饒有興趣的帶着女眷在周圍蕭條的街道中逛了兩圈，這才返回府中。
周圍一直盯着張亮的各方勢力派出的人在察覺並無異常之後，也就鬆懈下來，這些日子，這個新來的所謂總管，還算識趣，沒有惹出什麼幺蛾子來。
但是他們不知道，當張亮返回府中之後，直接來到書房，然後派人通知手下當前的幾名主要將領，而書房外面，更是被圍住層層護衛，防止別人的探視。
整個總管府這時候正是外鬆內緊的時候！
張亮坐在書房內正中，錢壯、黃無衣兩名張亮手下左右手分列左右，至於餘者，皆是依次按照此時各自的官位坐定，雖然是在書房，但是這時候衆人和軍中升帳，沒有任何區別。
張亮掃視一遍手下的衆人，看到衆人精神狀態飽滿，正灼灼的看着自己，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衆位，大家都是自己人，一些事情總要告訴大家，也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別到時候麻了爪子。”
然後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任盈盈，任盈盈這時候一身男裝，注意到張亮的示意之後，帶着一身的颯爽之氣，從張亮身旁走出，然後拿出案上的十多份資料，一次給下面衆人發放下去。
一時之間，書房之內都是靜悄悄的，只有紙張與紙張的摩擦之聲，不過若是看到衆人的表情，就會注意到，隨着時間的推移，下面衆人的眉頭越皺越緊了，甚至到後來，下面的那些將領們呼吸都越來越重，額頭青筋暴起，似乎是要隨時暴起殺人一般！
張亮早就知道衆人這時候的反應，因此倒也沒有喫驚，反而是氣定神閒的端着手中的杯子，時不時的輕輕啜飲一口，神態略顯悠閒。
許久之後，坐在前面的錢壯忽然開口來了一句：“大人……”
張亮伸手打斷了錢壯的話，讓對方稍安勿躁。
“自從我身負君主之命，前來黑水城爲國守土，時時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懈怠，但是當我來到這裏之後，卻纔知道，原來我照水國還有如此悽慘的地方！易子而食的人倫悲劇處處可見，就在剛纔，我親眼看到有不少人跪於街道兩側，賣兒賣女者並不少見，但是我作爲此地的管理者，卻是無法伸手救援，這是我的恥辱！”
張亮的聲音有些低沉，在後世之中，這種場景只是在一些隻言片語之中稍稍記載，自己也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但是當這種事情就發生在眼前的時候，卻是讓張亮心頭慘然。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下面衆人聽了這話，趕緊跪在於地，這時候大家君臣思想觀念極強，正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這時候聽到張亮說道恥辱二字，衆人心頭也是羞愧不已。
張亮此時臉色冰冷，並沒有讓大家起來，而是繼續說道：“有些事情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前面幾位上官都在這裏折了性命，但是我偏偏不信這裏的人都是妖魔鬼怪不成？！所以，之前我打着掩護，讓大家安心練着手頭的新兵，其他的事情都沒有讓大家知道。”
“原本想着再等等，但是眼見着民生疾苦，若是再不動手，這裏恐怕就成了人間一片白地！我們能等的下去，但是這裏的百姓已經等不下去了！現在我只問你們一句，你們能夠讓我信賴嗎？！能夠讓我這治下之民信賴嗎？！”
衆人聞言，臉色一陣激動，然後齊聲應諾：“我等誓死追隨總管！”
“好！我等定要讓那些暗處的鬼魅魍魎認清楚，看今日之城中，到底是誰家之天下！”張亮這才讓人起身。
“還請總管示下，我等該如何做？”錢壯聽完之後，眼中閃過一抹快意，這些日子以來，爲了總管的大計，一直隱忍不發，這時候終於是報仇的時候到了！
“宇文家的，呵！”錢壯眼中閃過一絲利芒。
張亮輕笑一聲，眼睛微微眯起：“在這種地方，什麼都是虛的，拳頭大的，才叫有理，咱們現在面臨最大的麻煩，自然是手中無兵。就因爲如此，咱們縱使有大批的糧食也無法運送過來，只能藏在黑水城外的一個山谷裏面，大家聽仔細了……”
書房內不時的響起陣陣的低語聲，書房外，一羣羣武士緊張的巡邏着，一個足以改變黑水城的計劃在慢慢的醞釀着，並將在不久的將來，改變着整個天下的格局……
任盈盈站在旁邊，看着張亮棱角分明的臉龐，想着張亮剛纔說的那兩句“無情並非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又想着剛纔那句“看今日之城中，是誰家之天下”，一時之間竟有些癡了。
“總管放心，我等定不會讓總管失望！”時間一點點過去，張亮如此這般安排下去之後，手下衆人這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離開。
而書房內，待衆人全部離開之後，張亮這才把手中的杯子放下，然後閉着眼睛躺在身下的椅子上，許久之後這才睜眼，對着旁邊一直沒有做聲的任盈盈說道：“有件事情，我想你可以幫忙……”
一張籠罩着整個黑水城的大網，緩緩的拉開了一角，不知道在這網全部被揭開之後，又是怎樣的一番局面。
李峯是張亮手下的一名什長，管着下面十多人的差使，雖然官位略小，但是張亮此時手下士卒本就不多，能當上什長，也是有些本事的。
李峯原本是帶着妻兒往外逃亡，後來遇到張亮之後，這才入了張亮軍中，成爲軍中什長。
他原本是本地人，自然知道黑水城那些世家大族的勢力，雖然跟了張亮，但也是戰戰兢兢。
數天之前，有人暗中聯繫自己，說是要讓自己作爲監視總管府的內線，當然，事後會保得李峯一家平安富貴，最重要的是交給李峯數十畝良田。
李峯本不願意，但是對方卻是陳明厲害，言稱各世族已經準備除掉這個朝廷派來的總管，若是跟着他，定然也是清算的對象。在對方又是威脅又是利誘之下，李峯終於屈服了。
不過好在對方並未讓自己時常向對方彙報，不過今日在黃將軍歸來開始挑選人手，暗中佈置之後，他知道自己終於躲不過去了。
天色已近傍晚，李峯參加完訓練之後，黃無衣把張亮交代的事情安排下去，李峯終於得到了最爲關鍵的消息，然後回到營帳，因爲心頭有事，總有些精神恍惚，不過大家倒也沒有誰去在意，夜深之後都是各自睡去。
夜色漸深，周圍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將士們的輕微呼吸聲。
然而這時候李峯卻是雙眼睜的大亮，待周圍沒有任何動靜之後，這才輕輕起身，然後小心的看了一眼周圍手下的士卒：“我家還有妻兒老小，我不想陪着大人去死，兄弟們對不住了……”
李峯臉上閃過一抹掙扎之色，然後重新變得猙獰起來，深深的吸了口氣，打開營帳大門，輕輕的走了出去。
“李什長，這麼晚了，不知道這是去哪裏？”就在李峯即將走出營帳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輕響，這時候做賊心虛的李峯心神一跳，扭頭看去。
然而眼前的情形，讓李峯絕望起來，只見黃無衣站在一旁，手下跟着數十名士卒，身披甲衣，手按利劍，正複雜而又不屑的看着自己，而問話的人，卻是自己從沒有見過的……
“吱呀……”一聲輕響，張亮的書房門被推開了，一身素裙的任盈盈出現在張亮身前，輕言一聲：“宗主，已經抓住了，是一個什長。”
張亮臉上看不出什麼神色，聞言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怎麼說？”
“宇文氏。”
“怪不得，處理了吧，至於他的家人，就不要告訴實情了。”張亮似乎早就知道答案，聽過之後說了一句，然後起身：“我先休息去了，最近幾日你辛苦些，攤子剛剛鋪開，雖然有些底子，但是還是不夠。不過也不要累壞了身子，實情交代下去，你也休息去吧。”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沒有亮透，總管府中側門被緩緩打開，然後就見一個青衣小廝緊了緊懷，快步從側門邁出。
然後這小廝又在城中繞了幾圈，待到城門打開，周圍人流越來越多的時候，這纔看似悠閒的買了個餅，晃悠悠的向城門走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張亮身邊一直隱藏起來的一個武士！
話說張亮在昨日定好計策之後，今日早上就安排自己的手下，向一直沒有聯繫的城外守軍而去，而所派武士的懷中，則是揣着的張亮親筆所寫的一封書信。
照水國在黑水城是有守軍的，但是由於此地特殊，並不經常調換官員，時間長了，這些守將也就慢慢的在這裏紮下根來，自然而然的，就和黑水城中的利益網連在了一起。
黑水城的守軍將領，是一名叫夏震的人，已經在黑水城坐鎮十餘年，這十餘年黑水城下轄各地雖然逐步被吞噬，但是這種緩慢的東西很難讓人一時感覺出來，再加上十餘年來都沒有發生戰事，夏震經過十餘年的經營，逐漸的滲入了黑水城這個利益網之中，倒也是在這裏似乎成了傭兵一方的小小諸侯。
自從得知大王新任的黑水城總管張亮到來之後，守軍統領夏震心中一直就有些擔憂，而且經過自己的渠道，更是知道張亮是本屆的武狀元，武藝自不必說的。
就是在前一段時間，宇文家那邊得到有商人向這邊輸送糧食的時候，曾經邀請夏震派人攔截，不過被沒有摸清李峯態度的夏震拒絕了，但是夏震雖然沒有派兵參與，但是卻給予了宇文家儘可能多的方便，甚至是軍中強力的武器。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是讓夏震鬆了口氣，也對張亮充滿了不屑。
在宇文家在屠殺了那個不知道什麼地方來的商人之後，總管府那邊只是隨意的派出了幾人去做個樣子，然後登記一番就此了事，甚至沒有做一些基本的調查，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總管府一片沉寂，彷彿與世隔絕一般。
至於再次調查之後，夏震終於確定下來，那個所謂的總管，竟然在這時候日日守着嬌妻美眷逍遙自在呢！
“出身寒門，又拼死拼活的好不容易得了個武狀元，正是風華正茂，野心勃勃的時候，卻沒有想到一身本事卻是無處發揮，就被朝廷打發到這個黑水城來受罪，看來這位總管是頗有些不滿的，甚至有些沉迷酒色，自暴自棄的意思。”
夏震自以爲摸透了張亮的心思，心中得意起來。不過夏震倒也並沒有放輕鬆，仍然是誘人時常注意着總管府的事情。
然而這日上午，夏震剛剛在弄到軍營的小妾服飾下起身，就聽到外面有親兵報道，說是張總管派人前來議事。
夏震聞聽這個消息，倒是疑惑起來，自從張亮到來之後，夏震和張亮還沒有見過一次面，雖然明面上張亮是夏震的直屬上司，但是衆人心中都清楚，甚至夏震連給張亮的接風宴都以軍務繁忙推脫了。
這時候張亮派人找自己，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心中帶着疑惑，夏震不由摸索了一陣自己的頜下硬硬的短鬚，然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呵呵，索性見見這人也好，探探這個總管大人到底是弄出什麼幺蛾子來，難道是心中開竅，想要振作不成？
想到這裏，夏震揮退小妾，也不在意什麼儀表，大模大樣的坐在椅子上，然後向外吆喝了一聲：“來人，讓那信使進來，不知道這總管大人有什麼指示。”
送信的那名小廝被經過仔細的搜身之後，被帶到了夏震的營帳，夏震也不屑於和這種小廝說話，只是讓身旁的侍衛代勞，從小廝手中接過信封。
那名小廝似乎有些害怕，顫顫驚驚耳朵不敢亂動，這讓夏震有一股子優越感。
夏震對於信的內容並不怎麼在意，只是隨意的打開，然而當看到裏面的那份分贓計劃之後，心中忽然火熱起來。
“你家大人如何讓我看到你們的誠意？！”這時候夏震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矜持，忍不住開口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我家大人說了，他並不想在這種窮鄉惡水睡一輩子……”那人回答了一句。
“哦？”夏震是明白人，聽到這話就知道了張亮的意思，眼中精光一閃：“那不知道大人是什麼時候行動？”
那人這時候卻是不再說話，而是有些畏懼的看了夏震一眼，沉吟不語。
夏震笑了笑，然後說道：“這裏皆是我心腹之人，但說無妨。”
那名小廝這才又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出另外一封信：“我家大人說了，所謂千里當官只爲財，在將軍答應我家大人之後，纔會把這封信交給大人，否則就是喫進肚裏！”
夏震把那封信仔細觀看過後，這才輕輕的說道：“告訴張大總管，就說卑下定會叨擾大人一番。”
“是！”
看着那人離開，夏震這才重新打開張亮的兩封信，嘴角露出陣陣的冷意，這位總管大人胃口倒是不小。不過當再看到張亮的那兩份信的內容，心臟砰砰的跳動起來。
原來張亮給夏震的兩封信內容倒也簡單，不過，正是這簡簡單單的兩封信，卻是死死的抓住了夏震那些貪婪的心！
按照張亮的提議，這次張亮想要和夏震合作，共同喫下黑水城的大戶，尤其是宇文家那麼大的家產，一次次的被打賞，不如一次性的來個喫飽！
其實這種想法，在夏震得知宇文傢俱體的家產之後，就已經有這種想法了，但是卻由於各種顧慮，不敢稍有動作，而這時候張亮卻是依着自己大總管的身份，名文聲稱宇文家等世家造反，夏震自然是不願意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心中甚至隱隱的有些竊喜，他可從來沒有想打張亮竟然首先拿自己開刀的事情！
不過一向謹慎的夏震這時候卻是眼珠一轉，有些肥膩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陰笑：“既然你想利用我，但是這一半的東西，是不是太少了，一個人吞下去，似乎更加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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