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情投意合

作者:瑞曲有銀票
【第六十一章】

  放下茶後,司瀅跟着山子往乾清殿去。

  宮道的風直撲面門,山子扁着嗓門提醒她:“姑娘做些個準備,這事兒吧,恐怕不大順利。”

  司瀅反抓着袖子,默默地想,八成是皇帝老兒不肯點頭了。

  走出一小段路後被人喊住,司瀅轉身,發現淑妃跟了上來。

  淑妃還帶着小皇子:“彥兒方纔一直睡着,還沒來得及去御前,我順便帶他去請個安。”

  小往幾句,一道向乾清宮去。

  等進了殿裏頭,卻發現不僅太后來了,泉書公主也在。

  再看皇帝,雖然剛從漏水的船上撤回宮,但好像沒怎麼嚇到,又或許受了驚嚇,可河東降雨的事令他振奮好些,總之沒再躺着見客,而是穿了鞋坐在太后旁邊。

  只是兩道眉毛湊作一處,看見小皇子的時候,才稍稍鬆開了些。

  “怎麼把彥兒帶過來了?”皇帝問。

  淑妃給太后與皇帝各請了安:“昨夜裏彥兒哭鬧不休,幾乎徹夜未眠,所以這趟睡了好長時辰,才醒的。他皮得坐不住,正逢臣妾聽說陛下好些了,便想帶他來御前走一趟,看陛下能否哄得住他。”

  昨夜皇帝遇險,皇子哭鬧不休,很難不令人想到父子間那份藏在血脈裏的感應。

  皇帝明顯被觸動,只是很猶豫:“朕不懂怎麼抱孩子,恐怕哄不住他。”

  淑妃也不多說什麼,笑着將兒子遞過去,把他最喜歡被抱住的姿勢教給皇帝。

  小皇子這會兒還算聽話,被接過去時象徵性地掙扎了下,但當屁股落到皇帝肘彎,頭掛在皇帝肩膀上時,他乖覺下來,張嘴往皇帝脖子上塗了一層口水,一笑,又是一道哈喇子。

  “臭小子,把你父皇當冰糕了?”皇帝出聲低斥,然而落在兒子背上的手與其說是拍,不如說是撫,還順便牽了下衣角:“長個子了,也沉了。”

  掂完身量,皇帝又去摸兒子臉上的印,寵溺地笑了笑:“睡得多酣,刻字了也不曾察覺。”

  他們父慈子孝,司瀅只顧着瞥自己哥哥。然而哥哥低着眼眉,不說話也不看她,神情瞧不真切。

  倒是太后旁邊的泉書公主擡手招她,問她有沒有受傷,又直言道:“掌印說要讓謝大人娶你,你怎麼想?”

  這話直接挑起議事,皇帝短暫享受過父子情,把孩子還給了淑妃那頭。

  “此事,朕覺得有待考量。”他端坐着,仍舊一幅老態度,望向太后道:“昨夜事發突然,危難之時顧不上太多,謝表兄之舉蓋是營救心切罷了,況且還有陸慈……”

  “這簡單,一起指了就是。”太后眼也不擡:“哀家聽說船找過去的時候,她們一個身上披着男兒的衣裳,一個頭上搭着男兒裏衣。這般已然算有肌膚之親,況那麼多雙眼睛看見了,楊掌印說得對,倘使不給個交待,就怕姑娘家名聲要壞。”

  泉書連連點頭:“都講我們北坨人是不懂文不通禮的蠻子,可在我們那裏,如果共度一夜男的還不願娶,是要被姑娘家裏的阿爸阿哈打斷腿的。”

  她揚着腮去看皇帝,好奇地問:“陛下,我常聽說縉人尊儒,最重禮教了,男女間可是有大防的,現在他們都脫衣裳了還不成婚,合適嗎?”

  皇帝有些尷尬。

  北坨送個女兒過來找夫婿,本來打的就是學儒禮的名號,如果不能應了她這話,就怕縉朝顏面要受損。

  但要答應,皇帝卻並不願意,於是仔細忖了忖:“就算如此,也是一時權宜罷了,人命關天,俱是施救之舉,不該與男女之禮一概而論。況朕之顧慮還在於,倘使就這麼潦草指婚,往後再遇這樣的事,誰人還敢出手搭救?”

  皇帝的話聽着也很在理,畢竟事情開了先例,再想禁止就難了。要有人存心仿效,還能以此騙親,長久下去,必成歪風邪氣。

  司瀅餘光側了側,見太后並無反應。

  聽了皇帝的話後,她一幅無可無不可的樣子,看起來也沒太執着,更像是順手能幫就幫,幫不上也不勉強。

  這樣一來,司瀅更鬧不大清她的動機了。

  久無人開口,皇帝心頭一鬆,只他正料想事情該就這麼過去時,泉書有妙計了。

  這位蕃國公主很靈秀,一拍扶手就有了主意:“這個簡單啊!陛下擬旨不提這件事就好了。”

  一衆注目中,她對皇帝侃侃而談:“您是天父,慣有積善之心,見他們情投意合,想成人之美於是順手指婚,這不就得了?”

  好像……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子。

  於是境況忽然古怪起來,皇帝面色斑斕,太后緘口不語,楊斯年也仍舊恭順地垂着腦袋,不像是要說什麼。

  似乎到了僵持的地步,作爲唯一當事人,司瀅才擡眼,撞上淑妃的目光。

  是她一貫的平淡與溫和,但此刻那目光當中多了些什麼,似能直窺人心。

  對視幾息,淑妃忽然開口道:“冒犯司姑娘一句,昨晚除去披衣之外,你與謝大人……可還有何逾矩之舉?”

  臉立時紅起來,司瀅嘴皮子動了動,欲言又止。

  淑妃便轉向上首:“想來是有難言之處,太后娘娘,陛下,倘使信得過臣妾,可否由臣妾私下聽她一言?”

  太后不置可否,一幅高高掛起的姿態,皇帝眉頭緊擰三分,最終在淑妃的視線中頷首:“自然是信你的,去吧。”

  淑妃起身,領着司瀅去了偏殿,二人在殿裏交談片刻,淑妃才又回了原處。

  幾步開外先行禮,她先是把司瀅那裏聽來的說與太后,接着去到皇帝身邊,近耳告知。

  皇帝好似不習慣與她這樣親暱,在她彎腰貼耳之際,面容浮現出不自在的神情,擱在膝上的兩手甚至還抓了抓袍面,瞧着竟像是在緊張。

  然而聽完,他徹底沉默下來。

  耳邊是太后無情無緒的發問:“事到如今,萬歲如何作想?”

  皇帝斂起睫,眼底是淑妃垂順的褶裙,隨着風向和步伐而律動。

  好半晌,他伸手摸了摸耳朵,才又重新端正坐姿:“既如此,朕便當了這個月老吧。”

  消息傳到偏殿,司瀅如墜雲霧。

  而最出乎人意料的,是太后親自擇吉,且那個日子近得很,就在半月之後。

  “哥哥……”她嚅嚅出聲,手指頭忽然搬不過來了。

  楊斯年打斷她:“不用數了,再過十五天,你便能嫁入謝府。”

  用的是“能”字,司瀅一下把手背過去,露了個笑臉。

  瞧出那笑中的不安,楊斯年聲音放緩:“我想過了,這樣也好,最起碼,你和他當真有情。”

  哥哥憂心忡忡,司瀅很想耍寶,但更想嘆氣。

  這份成全背後有多少掙扎,恐怕不是她靠想象就能共情的。

  其實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比如與其看着她留在宮裏,不如讓她嫁給謝菩薩,也算成全了他們二人。

  再有,就是皇帝時日無多,萬一她真充了後宮,皇帝臨死前學先帝弄個朝天女出來,賞她三尺白綾,那才叫一個慘。

  “哥哥,咱們回家麼?”司瀅撈起哥哥一條手臂,棲了過去。

  楊斯年點點頭:“可以收拾東西了,回家擺香案接聖旨。”

  兄妹兩個走出殿外,楊斯年還有公務先行了一步,司瀅走出乾清宮,碰見守在夾道的泉書。

  見了她,泉書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近了就連喊幾聲恭喜。

  司瀅臉頰微燙:“還沒向貴主道過謝呢。”

  泉書擺擺手:“到時候請我喝杯喜酒就成。我正想觀摩下你們縉人的婚禮,看看是什麼樣的,好做個準備。”

  做的什麼準備,不言而喻了。

  司瀅笑了笑,赧然道:“貴主若不嫌棄,到那一天可以早些去我府裏,從,從開臉看起。”

  “開臉是什麼?”泉書虛心求問。

  讓個姑娘解釋開臉,即便已是待嫁之身,司瀅也不大好意思,於是含糊着說了個大概,泉書便當聽了個新鮮。

  二人站在夾道聊了片刻,與泉書分別之後,司瀅先是去找了齊湘。

  這件事確實很烏龍,她笑得爲難:“真對不住,是我連累了你……”

  齊湘拉她坐下:“怎麼會,你們幫了我纔是。”

  擬旨之前,皇帝派人來問過些事,還問她願不願意嫁給陸慈。

  不願意就要留在宮裏,她當然選前面那個。

  最重要的是,經過福船漏水之後她突然意識到,確實有的是人不想讓她留下來,但攆她出宮的手段,卻不見得她能承受得住。

  眼下這樣,倒是最好不過的結局。

  禁苑一遊,其實時日很短,卻像一場漫長的夢。

  走出宮門,倆人不約而同長吸一口氣,傻子似地吐出來,再沒頭沒腦地笑。

  可這笑沒多久,被雙雙出現的謝枝山和陸慈打斷。

  兩個面完聖的男人站在宮門下,幽幽地望着她們。

  司瀅還好,齊湘刷地紅了臉,轉身就走。

  陸慈大概沒料想她是這麼個反應,氣得噯噯直叫:“我都沒跑,你跑什麼?”

  這張嘴是真不討喜,齊湘不僅沒停,挎包袱走得更快了。

  司瀅過去,恰見謝枝山點了陸慈一把:“愣什麼,還不去追?”

  陸慈沒臉透了,直着眼在他二人間看來看去:“拉我共沉淪,你們兩個好得很!”

  話甩得兇,該追還得追。他簡直拿出了捉捕兇犯的架勢,大步邁前,去找齊湘拉扯。

  司瀅眼睛跟過去,直到肩膀被一柄泥金摺扇敲了敲。

  她愣頭愣腦轉身,謝枝山唰地展開扇面,露出半張慾求不滿的臉:“瞧錯人了,那是齊家的未來姑婿,不是你們司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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