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金矿直接关联到一個国家的经济命脉,因此金矿开采权,必须有一定的名望,就像后世的背调般,要有足够份量的担保。
比如楚家,几十口子人在京城多年,又家大业大,断不会拿着金子跑路,又或者以身涉法,从中私吞。
這些還不够,除此之外,還要交一大笔巨额担保费。
既然换人,那么按道理,缴纳的保金应该退還。
楚瑾瑾其实已经知道会是答案。
如她所想,楚砚麻木摇摇头:“未曾给明确說法。”
楚家派出的金矿管家当然不是一般人,立刻意识到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立刻问了句。
得到的答复:会向朝廷禀报。
不說给,更不說不给。
如果直接不给,那么大一笔银两,楚家可以鸣鼓喊冤了。
官场常见的托字罢了。
再以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景德一股浊气沒上来,他硬生生忍住咳嗽,浑浊老眼如不甘老朽的雄鹰,散发着人生最后的凌厉:“砚儿,瑾瑾,你们有何想法?”
這两個,一個是嫡出长孙,当之无愧的接班人,另一個嗎,却是如今楚家的脊梁。
“自古官不和民斗,况且我們得罪的不是一般的官,孙儿,以为,家缠万贯,不如全家人平安。”楚砚正值青年,然而一连串的打击,让他精气神几乎沒了,死气沉沉的,他凄凉笑笑,“祖父,三妹,我們离开京城吧,天下之大,总有楚家的容身之地。”
他這句话,仿佛窗外浮起来的夜色。
让人无处可躲。
楚瑾瑾是能打,厉害到单桥匹马从黑鹰山寨救出父亲,厉害到大庭广众之下去拿回嫁妆。
然而之后呢?
天下是皇帝的。
贵妃娘年给皇帝生了两個孩子。
与其一次次被动防御,不如远走高飞,找個天地皇帝远的地方生活。
楚景德眼裡的光黯淡:“瑾瑾,你的意思呢?”
楚瑾瑾看着窗外,似乎走神了,好一会低声道:“大哥說的沒错,避其锋芒,家人安全最重要,但我在想,如果父亲醒着,面对這样的局面,他会怎么办。”
楚景德眼裡光仿佛风吹過的残烛,几近熄灭又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楚瑾瑾。
“第一,如果宫裡的那位想要我們死,估计我們离开的京城,正如她下怀。”楚瑾瑾不止代入父亲,還有末世裡二十多年生与死之间的经验,“如果她只是折磨我們,那么,最好的办法,是让她看到,我們楚家,不是沒有還手的能力。”
這是問題的关键。
以贵妃娘娘如今的地位,想调动地方军队,只需稍微露下那個意思,自有人替她做。
楚瑾瑾再次確認了那個想法,沉声道:“她不敢,毕竟,她的儿子還不是太子,比起未来的皇位,我們楚家,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楚砚欲言又止。
下人未经允许沒敢进来掌灯,暗沉沉的光影裡,楚瑾瑾散发着一股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气质,比黑夜還浓。
楚瑾瑾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而来:“祖父,我想召集大家开個会。”
楚家有专门的议事厅,居中有两把太师椅,左为上,那也是一家之主楚祖建的专座。
除了還在昏迷的楚祖建,不知被送到哪裡的的二少爷,所有人都来来了,以王氏为首的五房夫人,大少爷楚砚,三少爷楚良,被休回了娘家的楚玲玲,以及两個還未楚家的四小姐,五小姐。
楚瑾瑾就這样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坐下。
那意味着从此刻开始,她便是一家之主。
如果时光倒退到婚前,所有人绝对不会同意,哪怕有老爷子楚景德压阵,怎么可能的,哪有女人当一家之主的道理。
但现在,都认为是正常的。
楚瑾瑾打出来的,实打实靠的实力。
“诸位,父亲醒来之前,我暂时接管家业。”楚瑾瑾不是沒有管理人的经验,只是不想操心,她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王氏身上,“诸位可有有异议?”
末世裡,经常为了某個目的而短暂结盟,不求多忠诚,只求协议期内,大家齐心协力。
在這之前,首先要把所有的芥蒂解开。
“你不要看我,你有手段有实力,你救回了老爷,這個家应该归你管。”王氏眼睛红肿,一字一句道,“但事关我女儿的幸福,我无法坐视不管,楚瑾瑾,不,家主,我想用自己的嫁妆,换回两個孩子,您看行嗎?”
楚玲玲的嫁妆属于楚家,但她有自己的嫁妆,那是她個人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楚瑾瑾点点头:“当然可以。”
王氏一愣:“你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楚瑾瑾笑笑,“母亲,敢问你一句,徐训受人指使休妻,這個指使的人,怎么才算满意?”
有的时候服众靠拳头,有的时候,必须把事掰碎了說。
楚瑾瑾路上沒說,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或许遗漏了個重点的细节,家裡,难道只有老二一個内奸嗎?
不好說。
她必须谨慎。
现在出手的人,不知道是王若云還是她背后的娘家,又甚至贵妃娘娘的意思,但不管怎样,想看到楚家,看到楚瑾瑾倒霉而已。
休掉楚玲玲,让楚家蒙羞,母子分离,挖楚玲玲的心。
“母亲,我且问你,徐训为了金钱同意放弃两個孩子,日后反悔怎么办?”楚瑾瑾看向楚玲玲,“大姐,淳儿刚三岁,应该很听祖母的话吧。”
楚玲玲含泪点头。
徐训母亲不是個东西,但疼孙子是货真价实的,放在心肝上疼。
楚景德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王氏,如果淳儿思念祖母和父亲,徐家以這個理由闹上公堂,你說会怎么判?”
王氏张张嘴,啥也沒說出来。
一般来說,除非家裡沒人等特殊情况,结束婚姻关系的女人才能带走孩子。
像徐训這样的情况,又是家裡唯一的男丁,到时候真打官司,不管什么情况,几乎百分百输。
王氏咬咬牙:“我們可以让他立字据。”
楚砚接過话:“母亲,字据恐怕沒用。”
官字两张口,字据真有用,朝廷就不会押着保证金不给了。
“徐训沒留在家裡,带着母亲和孩子来了京城,如今找了家小客栈暂时容身。”楚瑾瑾离开时留了人专门盯着,被搬空的徐家,沒法再住人,“他应该是找那位指使他的人寻求帮助。”
一夜间家沒了,靠着每月那点俸禄,饿不死,但也仅限饿不死。
沒了楚玲玲,徐家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家,习惯了多年,一時間绝对适应不了。
而且還欠了债,楚瑾瑾早已打算好,每月发俸禄的日子,就派人前去要账。
王氏似乎明白過来:“然后呢?”
楚瑾瑾淡淡笑笑:“然后,等着徐训自己把孩子送上门。”
徐训认为遇到了天赐良机,攀附上贵人,其实是個最小不過,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他沒有对楚家造成什么伤害。
楚玲玲有了年轻英俊的相好的,沒提出要孩子,嫁妆都拉回来了。
他必然会被放弃,然后后悔。
到那时,才是真正接回孩子的时候。
“孩子遇到了這样的爹,也算造孽,短時間受些苦,就当還债吧。”何氏幽幽道,“夫人,你关心孩子,但为了长远打算,得忍住啊。”
楚瑾瑾能說的都說了,把問題抛给两人:“母亲,大姐,如若你们坚持,我不拦着。”
每個人的立场不同,思维不同,她认为对的,可能不适合别人。
以现在的情况,徐训同意的概率很大,至少能要回外甥女。
楚玲玲几乎沒犹豫:“三妹,我听你的。”
如果不是楚瑾瑾,她现在除了哭還是哭,但因为楚瑾瑾,现在那個老东西和渣男,比她更难受,想到這点,她心裡說不出的舒畅。
王氏不說话了。
“好,這事暂且這样。”楚瑾瑾把控全场节奏,飞快进入下一個话题,“母亲,以后家事還是你来负责,当我的下手,每天向我汇报。”
王氏:“.......”
楚瑾瑾早打算好了,她才不要操那么多心。
王氏是最熟悉的家裡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加起来几百号人,她一时哪裡能学的過来。
至于生意的上的事——
楚瑾瑾:“大哥,你還是像以前一样,同理,每天向我汇报。”
楚砚拱手,像对父亲那样恭敬:“楚砚遵命。”
楚瑾瑾非常满意。
楚家是大家的,不是她一個人的,谁也别想闲着。
楚瑾瑾颁下第一條指令:“大哥,明天派可靠的人前往矿场,搞清楚具体消息,再送份拜帖,我想拜见下那位大人。”
楚砚再次拱手。
“今天开始,大家务必长個心眼,今天对付的是大姐,明天不定是谁。”楚瑾瑾环视众人,沉声道,“遇到拿不定的事,不管大小,只要感觉不对劲的,随时汇报。”
好消息是,不敢直接动手伤害家人,人命关天,无人不知道楚家的处境,真要出了人命,贵妃的对手正等着呢。
坏消息,诛心。
有一個徐训,绝对会有第二個。
但這种事,還真沒法防着。
一個弱弱的声音响起:“三姐,我這好像有点不对劲。”
說话的是四小姐楚岚岚。
虽是姐妹,楚瑾瑾基本不和她玩。
因为楚岚岚世界裡只有胭脂口红首饰,喜歡女红,那恰好是楚瑾瑾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每次看到她拿着针线来有多远躲多远。
“李大人家的二小姐今天给我送来請帖,邀請我明日去参加宴会。”楚岚岚头次得到全家人注视的待遇,紧张的有点结巴,“我俩,我俩只是說過几句话,算不上很熟,而且請帖裡說,邀請您一起。”
楚岚岚自己给出解决办法:“我,我就說病了吧。”
楚瑾瑾问:“哪個李大人?”
楚岚岚母亲,二房梁氏只有這么一個女儿,接過话解释:“城门领李大人,就是岚岚未来夫婿的表叔。”
楚岚岚比楚瑾瑾小一岁半,已经订婚了,但人家是自己找的。
据說两人关系可好了。
楚瑾瑾闻到了麻烦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