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半幅字画
阿士衡却盯着蒲典吏认认真真道:“蒲先生,我不会拿這种事开玩笑,這事我有仔细考虑。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困难,除了這县裡,州府那边其实沒什么人认识我。”
蒲典吏惊疑,“一场乡试下来,州府那边怎么可能沒什么人认识你?”
阿士衡:“因不想张扬,不想节外生枝,在州府乡试时我与其他考生并无来往,乡试刷掉了一大批,這次能与我会面的考生也是剩下的少数。乡试结束后因怕州府裡会有对父亲有印象的人存在,怕会被人探问底细,看過榜確認自己通過了就回来了,连州府举办的贺宴都沒参加。
为了在进京前不太過引人注意,乡试中我并未尽力去考,所以排名不高,這次整個州府的考生就算再次集中在了一起,我也不会成为大家的关注点。就算见過我的,也是匆匆一面,谁会对一個不熟的人印象深刻?州府那边,知我名者不识我人,识我人者不知我名。”
蒲典吏已经皱了眉,“真要是公子說的這样,也许可以想想办法。”
庾庆已经是瞪大了眼,嘴角抽搐,不敢相信,觉得這两個家伙未免也太草率了。
阿士衡又谨慎叮嘱道:“蒲先生,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办。本县另两位再考的举人這次定要和我一起出发,庾庆不宜与他们相熟,否则他们這次若考不上将来再与我去同考,怕是要出事端。所以,不能让他们两個一起参考,可利用妖孽的事吓唬他们,总之想办法阻拦两人参加這次的会试。
上次乡试后,知县举办的贺宴,不便推辞,一干人等认识我。此番赴京,要履行手续,知县等人怕是又要送行,你需阻止,可想办法牵制,不让他们出现。妖孽作乱的事可善加利用,可借口为了保护我,不宜兴师动众,也可吓唬他们,先生可把一应事情包揽到自己身上。
派去护送庾庆参考的衙役,先生要精挑细选,要找确定不认识我的人,届时有先生出面认可庾庆为我,送行衙役不会怀疑。先生只需做好這三件事,便不会有什么大問題。”
“公子考虑的周到。”蒲典吏嗯声点头,已经从开始不可思议的惊吓情绪中稳定了下来,已经在认真思考,“如此一来,公子在县裡的一些考卷和留文怕是要处理一下,否则笔墨和京城那边的对不上,怕是会有麻烦。县裡的我好处理,公子在州府乡试留下的笔墨我不便接触到。”
阿士衡:“多虑了。若是考的好,京城那边想调這边的文章去一观的可能性也许有,但是不大。你觉得他能考上嗎?”
蒲典吏略笑,想想也是,的确多虑了,连考都考不上的话,谁還会有兴趣去调看落榜者的文章?
阿士衡:“能考上再做手脚也不迟。問題是现在時間不够了,出发在即,你要做的准备很多,忙不過来,不要紧的事可以往后推。”
“好!”蒲典吏应下,对這位的安排已经是心中有数了。
庾庆却不乐意了,左看右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想问问几個意思,也不问他同不同意,两人商量着就把他给安排了?当即反对道:“你们干嘛?這是想草菅人命嗎?什么阻拦那两個举人,什么牵制知县,什么這個那個的,你当這是你们家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啊?书呆子,你觉得他一個人能搞定這一大堆事嗎?”他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這不是拿他小命开玩笑是什么?
阿士衡躺那平静道:“問題应该不大,县衙六户的典吏基本上都是自己人。”
庾庆沒好气道:“你怎么不說知县也是自己人?”
阿士衡:“安插知县沒任何意义,也不是长久之计,一個知县在一個县裡能做多久?被换来换去很正常。六户典吏则不一样,一任做個七八年不在话下,够手腕的甚至能做一辈子,所以六户典吏才是真正掌控一县的地头蛇。他们一旦联手,想拦下那两個举人,想牵制住知县等人不和你见面,小事一桩,你不用担心。”
庾庆凝噎无语,明白了,不是开玩笑,這县衙的六户典吏可能真是這书呆子的人。
才发现,那位虞部郎中早在被贬前就提前留了后路,這整個县搞不好都是人家经营的地盘。
阿士衡又对蒲典吏使了個眼色,“蒲先生,你先去照办吧。”
蒲典吏看懂了,劝這位替代参考的事有公子自己来說服,嗯了声,便快步离开了。
室内一躺一站的两人四目相对。
好一会儿后,阿士衡叹道:“替我赴京赶考的人,要年纪与我相仿,要有一定书写的基础,還要有相当胆量,更要有一定应变能力,否则面对一些突发情况,会很容易引人怀疑。最重要的是人必须可靠,我一時間到哪找這样的人去?
找别人,一时不了解,可我還不了解你嗎?胆肥,皮厚,人又机敏,只要這裡铺好了头,途中一些麻烦对你這种人来說,至少有面对和解决的勇气,你的能力应付這种事,只要愿意求稳,我便一点都不担心。”
“胆肥,皮厚,你這是夸我嗎?”庾庆嗤了声,神情却有几分无奈,有些话也是不吐不快,“书呆子,我真不明白,那個蒲典吏也說過,明知道用自己名字赴京赶考有危险,为什么還要用?换個假名字达到目的不行嗎?”
阿士衡知道他担心因此而来的风险,那毕竟是藏龙卧虎的京城,轮不到玲珑观的观主去撒野,遂认认真真解释道:“不行!连填写的父母名讳也不能错,要的就是一旦榜上有名,人们便知道是阿节璋的儿子回来了。”
庾庆惊了,“为什么?這不是找死嗎?”
阿士衡平静道:“皇帝为求长生,搞的民生艰难,我父虽因言获罪,然朝堂上与我父有同样想法的人,你以为只有我父亲嗎?大有人在。金榜题名走上了仕途未必有前途,未必有施展的机会,沉寂者无数!顶着阿节璋儿子的身份出现则不一样,志同道合很重要,会有人明裡暗裡扶一把的。只要我进京考上了,就沒人敢明着对我动手。”
庾庆惊住了,大概品味出這父子俩的深谋远虑后,苦笑而叹:“明着不敢,暗着還不敢嗎?”
阿士衡淡笑:“明着不敢就够了,政敌互相暗下黑手的還少嗎?既然選擇了仕途,還需要怕這個嗎?”
庾庆无言以对,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人家還能不清楚利弊关系?用真名有沒有风险,這么大的事情還用得着他来担心?人家早就把利弊关系给权衡了個底掉。
尽管如此,可有些事情是必须面对的现实,唉声叹气道:“书呆子,你想過沒有,我从未学习過应考,怎么破题、解题、答题那一套我是一概不知,我连基本的答题格式和规矩都不知道,這些個能是立马就学会的嗎?我路上還能找其他人請教這些問題不成?這些問題找谁請教都会引起怀疑。去了京城后,還有许多問題要面对的。”
阿士衡伤后的脸色依然沒有缓過来,沒有回答他這些問題,反问:“背篓在哪?”
背篓就在房间角落裡,庾庆几步過去,拎過来放在了榻旁,又坐下了,正要继续诉苦,阿士衡先出声道:“右外边那根把手,缠的麻绳解开,裡面有东西。”
东西?庾庆一愣,想起了阿士衡受伤时說過,背篓裡有重要东西,当即忘了诉苦,迅速遵指点去做。
麻绳一拆除,竹杆把手上明显有一截锯断過的痕迹。
阿士衡提醒,“可以直接拔开。”
庾庆照做,果然一把拔了下来,立见拔开的竹筒裡插着一支金属轴管。
什么东西弄這么神秘?庾庆又将金属轴拔了出来,发现還挺精致的样子,不等阿士衡的话便直接旋开了金属轴一头的盖子,迫不及待想看是什么宝贝。
阿士衡挺无奈的,自己动不了,无法阻止,估计此时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這厮的好奇心了。
庾庆已经倒出了金属轴裡的东西,发现是一卷纸张,当场摊开了一看,看不懂。
又左看右看,顺着看,倒着看,翻来覆去,看来看去,发现就是半幅字画,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别的名堂,最终狐疑道:“半幅破字画,什么意思?是名家的字画很值钱嗎?缺了一半,应该废了吧?”
阿士衡:“你想多了,就半幅字画,也非什么名家。原本是一副完整的字画,被我父亲裁开成了两半,一半在我父亲手中,另一半在京城一位钟姓富商的手中。分开的两幅字画其实是定亲信物,我很小的时候就和那位富商的女儿定了亲。
父亲与那位富商安排好了,字画既是定亲信物,也是迎娶的聘礼。你去了京城后,可直接登门去找那位富商,将半幅字画献给他,他见到這字画,自然就会把你当做是我,应考方面的事情无须你担心什么,你需要什么方面的学习,尽管让他悄悄帮你安排便可,這点能力他应该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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