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明先生
他本来想過要不要把火蟋蟀卖给钟家,后来一想不合适,价低了自己不甘心,价高了坑阿士衡老丈人家又有点說不過去,以自己目前冒充的身份向‘老丈人’推销东西也确实不妥。
想来想去,還是要出去找买家,钱能赚的安心点,找到個好糊弄的,說不定能卖出個天价来。
李管家一听是要出去逛,立马摇头道:“马车沒有,有也不给。”
庾庆一愣,“什么意思?”
李管家反问:“公子,你自己的乡试排名不用我再提醒了吧?你觉得你有把握考上嗎?到了這個时候,最后的关头了,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努力一把吧!老爷不惜花大价钱請那位明先生来为的是什么?三年一次的机会,在此一搏了。成了以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大家脸上都有光。”
道理,庾庆懂的,只是自己不是枪,是块木头疙瘩,磨不出光来,只会磨成木头渣子。
說白了就是懒得做无用功,他拱手告饶,“李叔,我就随便逛逛,午后一定回来,一定赶在明先生到之前赶回来。”
李管家直截了当拒绝,“不行!這是老爷的意思,会试之前,你必须集中所有精力备考,不许你跨出钟府一步。公子,就一個月的時間了,一個月后你想去哪逛都行,這一個月你无论如何都得收收心。有些事情你也清楚,把小姐嫁给你,钟府是承担了巨大风险的,你能不能考上的差别是很大的!”
庾庆当然懂他的意思,钟家一旦嫁女,和钟家有来往的人肯定会打探女婿来路,很容易就会查出‘阿士衡’的父亲是谁,风声要不了多久估计就要在京城传开,谁也搞不清当年的幕后凶手是什么情况。
因此,钟家为了兑现当年的婚约确实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可关键是庾庆知道事情会朝另一個方向发展,他不会让钟家嫁女的事情走到那一步,会试结束后他就会告知钟家真相,表明自己是假的。
所以他无所谓的一甩手,转身自己走自己的,“我知道,我会把握分寸的,就是出去逛逛而已,不能死读书,张弛有度才对。算了,不用钟府的马车,我自己想办法。”
李管家脸色一沉,快步追上伸手一拦,“不行,老爷說了你不能出去,必须留在家裡安心备考!”
挡我财路?庾庆两眼一瞪,“李叔,你可是我爹派来的,你究竟帮的哪一边?”
李管家沉声道:“都是自己人,我只帮道理!老大人的为人我略知一二,换了是他,這個时候也不会让你乱跑,就你這随意放纵的样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老大人调教出来的。老爷也是为了你好,就一個月的時間,你若非要乱跑,非要欠管教,那你试试,看杜肥会不会放你出去,你不听话乱跑,他可是真会揍你的!”
一句身份怀疑,令庾庆心弦一紧,再一琢磨和杜肥初相逢的情形,人家确实直接对他动手了,顿时看了看四周,心态上有些投鼠忌器,嘴上给了句,“你们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說完就转身回屋了,行动上服软了。
李管家也跟了回来,苦口婆心劝他,“就一個月,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這個时候也确实不易到处乱跑,京城鱼龙混杂,万一在京城出個什么事,无法参考,我們沒办法向老大人的在天之灵交代。你要知道,连你的日常饮食老爷都亲自做了交代,万不可让吃坏了肚子……”
他噼裡啪啦安抚個沒完,庾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沒听进去几句,心裡琢磨着只能等会试结束了,等到会试结束再去卖东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估摸着许沸也不太可能会试一结束就走,肯定要等到放榜,等到成绩出来。
心头有了定意后,他打断了李管家的话,“李叔,晚上给我弄点大骨头来。”
“大骨头?要那干嘛?”
“哦,我习惯晚上熬一锅骨头汤喝,能静心安神。”
“大骨头汤還有這作用?”
“习惯,喝着骨头汤温书更入心。”
“那行,你什么时候要,我让人熬好了给你送来。”
“不用,我习惯自己熬,闻着烟火气看书,也是一种境界。”
“唉,随便你,只要你能用心备考就行。”
李管家一番唏嘘后走了。
庾庆则往地席上一躺,在想這一個月怎么熬過去。
至于什么大骨头,那是他给火蟋蟀备的。這一路上把火蟋蟀给养過来,和火蟋蟀之间都有了些默契,他也了解了火蟋蟀的习性,两天不给吃的,就“笛笛”怪叫個不停,声音嘹亮到能吵死人。
再不理就当当乱撞個不停。
而只要定时给吃的,火蟋蟀那暴脾气也认命了,安安静静在罐子裡睡觉。
如今钟府不让他出门,那他只能在钟府喂食。
沒办法,目前为止,发现火蟋蟀只吃骨头。
下午,午时刚過,未时初,那位钟府花了大价钱請来的明先生来了。
钟员外、李管家一起陪着来的。
来者不高也不矮,据說四十出头,可看着像是五十出头的人,鬓角的头发有些松散,衣服有些松垮,走起路来也是松松垮垮的,看的出是個不喜歡受约束的人。
两鬓斑白,一揪胡须也有斑白,鼻头略有些酒糟感,脸肌松弛,脸色苍白,两眼精气神不足。
看样貌,长相底子应该是很不错的一個男人,只是明显已经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
打量了一下来人,屋檐下等待的庾庆立刻快步下了台阶,恭恭敬敬去迎接。
钟员外在旁把学生和先生互相做了介绍,让庾庆行了拜师礼。
明先生嗯声应付了一下,之后便趾高气昂地对钟家宣布规矩,“我教人不喜歡被打扰,也不喜歡被人在旁盯着,沒有我的招呼,任何人不得进這個院子。答应我就教,不答应我就走人。”
微微垂首持礼的庾庆立马抬眼看,眼中闪過羡慕神色。
他就佩服這号人,能大把赚人家的钱,還敢对人摆臭架子。
钟员外立马客客气气道:“一切按明先生的规矩办。”
“好了,請吧。”明先生不啰嗦,直接伸手示意钟员外等人可以走了。
“呃…”钟员外有点不适应,不過還是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出了院门后,李管家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架子够大的。”
钟员外摆手,“沒本事的才奉承,這种人有恃才傲物的本钱。”
李管家想了想,倒也点头认可。
而那位明先生已经直接让庾庆带了他进书房。
人到书房裡一转悠,鼻翼翕动着嗅了嗅,然后斜眼瞅了瞅庾庆,问了句,“你在這裡住了多久?”
庾庆恭敬道:“刚来,也就算是個两天吧。”
明先生立马不再多言,直接朝一旁的矮榻去了,把上面的茶几给搬了放地上,然后又出去了一下,再回来已经把庾庆卧室的一张毯子和一只枕头给抱来了。
东西往矮榻上一扔,人往矮榻上一躺,抖开毯子一盖,便开始舒舒服服的样子睡觉了。
庾庆有点懵,束手在旁等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先生,您這是…”
他沒正儿八经读過书,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见识少,一时也不敢完全质疑。
侧卧的明先生睁了一只眼瞅他,“這书房沒有墨气,至少十天沒开過墨,我一闻就知道你不像個读书人,你居然能考上举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上的。你這种大户人家的子弟我见得多了,十有八九是被家裡勉强着学的,我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我昨晚沒睡好,我补個觉,你自便。”
“……”庾庆目瞪口呆,惊为天人,不是因为這位的经验,不是因为這位的鼻子一闻就知道自己不是個读书人,是沒想到還能這样赚钱的,两天才来一下午,就這一下午還打算睡觉混過去,這哪是来赚钱的,简直是来捡钱的。
简直太過分了,但是他不反感這個過分,還正怕這学业该如何熬過去呢,结果来的這位太体贴了,什么多话都沒有,就知道你這样的学生想要什么,一点都不为难你。
他忍不住想請教一下,“先生,您之前就這样指教人家子弟的?”
又闭上了眼的明先生也实在,伸了個懒腰道:“看情况吧,愿学的就教,不愿学的,你教了也沒用,何必勉强彼此。你這种,肚子裡有多少墨水早就定型了,哪是這点時間能调教出来的。等吧,等朝廷定下了出题考官,我再给你判一判他们的出题范围,到时候划给你,你针对着补一补,兴许有用,能补进去多少全看你自己。当然,你现在若想学,也可以,今天下午先把書架上所有书的书目给我抄一篇,抄好了叫醒我,我再教你下一步。”
庾庆扭头往書架上一看,好家伙,也不知钟家摆這么多书放书房干嘛,至少几百本起步,光翻一遍怕是都累人。当即放低了姿态服软,“先生說的都对,我听先生的,只是…回头我叔父他们问起来,我怕不好交代啊!”
明先生闭着眼睛冷笑了一下,一副我早知如此的样子,翻了個身,侧身向裡,慢吞吞给了句,“放心,我会說你非常刻苦用功、用心,一定多說你的好话。若问到我,你知道该怎么說吧?”
祝“铭心1024”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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