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章 海的女儿
赤身坐在榻上的妇人不知虫儿這是怎么了,這又跪又哭的,搞得满腔屈辱感的她有点不知所措。
也有点慌了,得罪了客人的后果在這裡是非常严重的,自己受罚都是其次的,就怕连累族人一起受罚。
也正因为动辄株连,导致她们一個個活着受罪,却又不敢轻易去死。
傻了一阵愣是沒想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她,回過神后,赶紧起身,快步到了虫儿跟前,也跪在了虫儿边上,试着问道:“你怎么了?”
虫儿還在那闷声而泣,沒有回应,也不知是不是沒有听到。
妇人只好试着伸手推了推他。
被连推了几次后,虫儿才试着抬了头,一入眼便是对方那白花花的身子,他奋力抬袖抹了把泪,快速起身,過去捡起了妇人脱下的衣服。
妇人正纳闷這客人這又是什么喜好时,却又见虫儿抱了衣服過来,還沒反应過来是怎么回事,虫儿已拿着衣服往她身上捂。
她也无所谓了,任由客人摆布。
稍后,她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客人正在帮她穿衣服。
虫儿边哭边帮她穿衣服,很伤心的哭着,把她脱下的衣服一件件帮她穿回去。
见客人非要這样搞,又手忙脚乱的样子,妇人只好谢過道:“我自己穿。”
“嗯嗯嗯…”虫儿泣声摇头,执拗的,非要亲自动手,非要帮她把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给穿回去。
用一种温柔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倔强,只是中途有几次都哭了個情绪失控,又不敢放声哭出来,数次蹲下捂面,再站起时又抹着泪继续帮妇人把衣服给穿回去。
看出客人并非是有什么特殊嗜好,真的只是让她把衣服给穿回去,妇人反倒有些无所适从,数次表达不用麻烦,自己来就行,可虫儿就是默默倔强着,非要亲手帮她把衣服穿回去。
帮她把衣服给穿好了,虫儿也坐在了榻上,依然是默默泪流着,已哭成了一個收不住的泪人,也不知是被触及了什么样的伤心事,哭個沒完沒了的。
妇人静静看着他,少有的仔细打量起了這個客人的面容,发现竟是個罕见的好看男人,甚至隐约感觉有些面熟,难道這個客人是以前来過的?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若以前接待過這么好看的客人,自己不可能沒印象才是,何况看起来還挺年轻的。
良久后,她也走到了榻旁,少了那种情绪上的距离感,试着问道:“你怎么了?”
泪流的虫儿默默摇头。
见他把衣襟都哭湿了,妇人又起身找了块手帕递给他,“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嗎?”
虫儿又摇头。
反正不管妇人问什么,他要么是不吭声,要么就是摇头,說不出一句能对头的话。
妇人自陷入如今境况后,還是头回主动与男客搭這么多的话,奈何說了跟沒說一样,沒问出半句原因。
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就這样静静肩并肩坐着……
屋内呆了好一阵的牧傲铁出来了,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庾庆等人正在一片林中喝茶還是干嘛的,当即走了過去。
草棚内闲聊的庾庆也看到了牧傲铁,当即乐呵呵起身去迎接。
迎接不是目的,是想避开身边的相海花他们。
师兄弟二人途中相遇后,庾庆挤眉弄眼地问:“都說琥珀女如何如何,是否言過其实?”
這感觉,又有了师兄弟们在山上唆使同门偷看村姑洗澡的味道。
牧傲铁冷冰冰道:“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嗎?”
庾庆想喷他一脸,远的不說,就說连鱼吧,啥都干過,還老是一副狗不吃屎的样子,神烦這德性。
不過现在也不是扯這個的时候,不靠谱的事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他话锋一转,关心上了重点,“问到了什么沒有?”
說到這個,牧傲铁略有些气馁,“一问琥珀海的往事,她就哭,根本无法沟通,一句有用的话都沒问出来。”
庾庆一脸狐疑道:“进去磨了半天,就這?”
沒错,就這,牧傲铁点了点头,知道人家怀疑什么,若不相信他的话,他也沒办法,随便老十五怎么想。
庾庆确实不太相信他进去了什么都沒干,不過有一点還是肯定的,老九這家伙不至于为了一时之快耽误正事。
问不出来,也就不再多问了,两人一起回了喝茶的草棚内。
在座的相海花等女人,那叫一個不正眼去看牧傲铁,反正眼角的余光裡,鄙夷的意味是肯定有的,哪怕是百裡心,眼神也是怪怪的。
李朝阳忽来了一句,“他都出来了,那小白脸怎么還沒出来?”
对于這個問題,相海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准确语言来回答這個不谙世事的公主,她自己也不愿为這么個事等下去,也說道:“探花郎,要不我們先回去吧,等他出来了,自会有人送他回去。”
庾庆恐有失,自己在這裡,万一有事還能左右一下,拱了拱手道:“他不太懂事,我怕他惹出什么事来,還是再等等吧。”
相海花看李朝阳的意思,见她沒什么反应,也就沒再提這個,换了话题道:“晚上我做东,为公主接风洗尘,要不探花郎一起来,也省得我做两场准备。”
說话间递了個意味深长的眼神给李朝阳,后者意识到了她要按计划行事,目光顿有些心虚闪烁。
庾庆不知有诈,欣然答应道:“能受老板娘邀請,已是荣幸之至,岂敢再有劳,一起就好。”
他正要借机和对方搞好关系,以便于在琥珀海的行事。
就這么敲定了晚上的宴請后,庾庆忽又对牧傲铁道:“回头你跟安邑他们說一下,這么多人住知海阁花销挺大的,在知海阁有老板娘关照,我不会有什么事,他们囊中也不宽裕,让他们及早撤出换個地方落脚。”
师兄弟之间,谁還不知道谁呀,屁股一撅,就知道要拉什么屎,牧傲铁心知這厮哪是什么想帮安邑他们省钱,分明是想给自己省钱,当即配合着嗯了声。
果然,相海花立马就接话了,“不用搬来搬去那么麻烦,玩多久就住多久,你们安心住着便可,我請。”
她還生怕他们突然跑了,导致她的计划无法继续下去呢。
庾庆立马打蛇顺棍上,连客套一下的话都沒有,“既然老板娘都发话了,我再计较那就是矫情了。”回头又对牧傲铁道:“客随主便,听老板娘的安排就好。”
牧傲铁再次嗯声点头,盘算着省下来的可不止一点点钱……
屋内,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虫儿,也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发现自己差点误了大事,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正常开口說话道:“能請教一個問題嗎?”
正常情况下的客人,妇人怕是不会扯什么题外事,碰上虫儿這种的,她也莫名不正常了,意外道:“什么?”
虫儿:“我听到一個传闻,据說琥珀海這裡原本有许多巨大的巨人,是這样嗎?”
妇人不解,“好像是的,也不止是琥珀海吧,古时候四处出沒的巨人应该不少,‘古冢荒地’至今還遗留着许多的巨人骸骨吧?”
說到“古冢荒地”,虫儿也想起了自己和庾庆流浪其间的往事,念头回来,又问:“我听到的传闻裡,你们這一族曾经侍奉過巨人,還用七彩珍珠打造過巨大的座椅,给进出的巨人歇脚,不知传說中给巨人歇脚的地方在哪?”
“巨人进出歇脚的地方”就是小黑得到的那本古籍上的关键线索所在,那個所谓的“进出”地点,很有可能就是“巨灵府”入口位置的所在,如今想確認這個位置,首选的打探对象自然就是古老传承中生活于此的琥珀女一族。
妇人想了想,摇头道:“沒听說過什么巨人歇脚的地方,七彩珍珠座椅的传說,族中倒是有的,就算传說属实,那座椅也不可能保存到现在的。”
如果是来寻宝的,她劝对方打消這個念头。
最关键的线索不知道?虫儿略有些着急,他也想救南竹的,追问道:“我都听說過巨人在琥珀海的传說,你怎么会沒听說過?你再仔细想想。”
妇人确实认真想了一下的样子,最终還是摇头,“也许有這個传說,只是這口口传說的故事,也不是必修的功课,都是聊天时才会說起的,听到的人就听到了,沒听到的人自然就沒听到,至少我确实沒听說過。”
虫儿:“知不知道族中谁对這些事比较清楚?”
妇人:“我們族人幸存者不多了,剩下的,自然越是年长的,对往事传說知道的可能性越大。”
虫儿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他也不好在琥珀女這裡到处找人打听,低声道:“你回头能帮我问问嗎?”
妇人见他露了某种小心,不由暗生警惕,“你打听這個做甚?”
虫儿想了想道:“我家公子是個大才子,正在著写一本游记,要广录世间各种传說,烦請帮個忙。”
他也耍了個心眼,既然這边知道自家公子是探花郎,一旦這裡泄露了谈话,著书立說的借口也是說得過去的。
妇人虽不好直接拒绝客人,但也不想冒然卷入什么,遂婉拒道:“我一時間也不知该找谁打听。”
虫儿却很信任她的样子,“你先帮我打听,回头我再来找你。”
妇人讶异,“你還能再過来?”
虫儿很有信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起身了,他也知道自己磨蹭了太久,该离开了。
跟着起身的妇人紧急道:“你這样出去,我会有点麻烦,能不能…”指了指虫儿哭的红肿的眼睛,還有哭湿的衣襟。
虫儿也不傻,会意后,立刻施法舒缓了眼睛,弄干了衣裳,再抬头,与妇人四目相对,以无比坚定的眼神和语气道:“相信我,你们一定会自由的!”
妇人不知他为什么這样說,但是从她清澈的眸子裡看到了真诚的善意,笑了,似乎在坚定自己的信心一般,喃喃道:“我們是海的女儿,大海是不会放弃我們的,她只是在沉睡,等到她苏醒的那一天,一定无人能挡,一定会以惊天巨浪冲刷一切罪恶,一定会为我們冲破所有的枷锁,一定会来解救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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