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悬起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现在已是上午十点半,如果天气像昨天一样好的话,太阳光应该已经穿過城堡阳面的大大小小的门与窗户,照亮走廊裡的一幅幅油画和一個個灯台;照亮国事大礼堂酒红色的幕帘和地毯;照亮皇家图书馆裡一排排虽有些陈旧但却依然结实的書架;当然還有书房办公桌上摆着的包含有艾莎、安娜、克裡斯托夫、奥拉夫還有斯特的全家福黑白照片。
只是阴冷寒郁的天气让這一切都仿佛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一般,晦暗无比。
“女王陛下,臣认为我們现在应该立即向北方边境增兵,以应对北乌卓人可能做出的进一步行动。”
在城堡王宫的觐见大厅裡,一位大臣正向坐在王座之上的安娜进言。
“不!我认为应该直接向北地森林发动进攻,让他们为在今天凌晨胆敢刺杀我們女王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另一位大臣紧接着說道。
“我們帮助了他们那么多,我們的两位女王陛下为他们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他们反而恩将仇报。阿伦戴尔对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們必须用手中的刀枪继续好好地‘教育’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們现在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台下有人继续說。
安娜靠着王座柔软的皮质靠背,把头偏向一边,右胳膊肘拄在王座的扶手上,右手扶额。张开的手掌恰好也把眼睛挡住了,朱唇微动,欲言又止。此时她的心裡乱极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這些大臣们。
自己虽然料到了今天的朝会上会有大臣就刺杀事件做出激进的反应,而且也为此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今天早晨在地牢裡看到的那一幕不仅沒能让自己强化這种心理准备,反而让自己一時間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而凯伊又暂时不在自己身边,這让自己更加不知所措了。
霍顿勋爵听着朝堂上其他同僚们刚才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言,同时又看着台上安娜的状态,一向主张对北乌卓族持强硬态度的他此时反倒却一言不发起来。
身披白色将军斗篷,穿着一身深绿色将军服的马提斯也一如早晨他在地牢裡时的状态一样,正在皱眉沉思。
“你们一個個儿的差不多都得了!就這样沒完沒了地让女王做出对北地采取军事行动的决定,這是要让陛下陷入不仁不义么?”
财政大臣库布森此时发话为安娜解围,眼角的余光先后瞥向了霍顿和马提斯,心中似有所期待。
“你守好你的钱袋子就行了,库布森!军事和外交上的事儿還轮不到你上心!”
刚才有位参与进言的大臣怼道。
“女王陛下对北乌卓族倒是有仁有义了,可今天凌晨差点儿就遭了他们的毒手!”
“怎么的?海瑟姆?我也是阿伦戴尔的老臣了,为女王陛下排忧解难本是我份内之事,我怎么就不能上心了?”
库布森回怼道。
“况且我過去曾在行伍和国际商界中摸爬滚打多年,对于军事和外交上的发言权也不比你這個律政司的司法大臣差多少!”
“臣认为现在暂时還不能对北乌卓族用兵。”
正当两位大臣争论之时,沉默许久的马提斯說话了。王座上的安娜挪开扶额的右手,看向马提斯,浅蓝色的眸子裡透出些许希冀。
其他大臣顿时都也都齐刷刷地看向马提斯,霍顿也用他苍老但有神的双眼注视起他這位同僚。
“第一,今天凌晨来袭的刺客之一虽然可以确定是北乌卓人,但尚不能确定這到底是起個人行为,還是代表着北乌卓族的意志。若以此为由向北乌卓族发难,难免会授人以柄,并且不能服众。”
“第二,艾莎陛下现在還在北地森林,如果我們突然以這起独狼式的未遂刺杀事件为由与北乌卓族发生正面冲突,不仅会让艾莎和安娜二位陛下陷入失仁失义的难堪的境地,而且也会严重威胁到身在北地森林的艾莎陛下的人身安全。”
說道這裡,马提斯看了一眼库布森,然后继续往下說。
“第三,夜裡来袭的另外两名刺客的身份尚未被查明。而且有迹象表明,我們阿伦戴尔内部也存在問題,在凌晨的刺杀事件中還有一個潜藏在暗中的第四名刺客沒有被发现。现在阿伦戴尔周边的国际局势非常微妙且复杂,在一切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們不宜鲁莽行事,从而让其他敌对势力渔利。”
“第四,根据臣在北地森林被困這些年的接触,那位北乌卓族的叶莲娜族长虽然与臣数度交手,但我觉得她是位心直口快,光明磊落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做出‘刺杀’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的。”
“所以,我們现在還不能贸然对北乌卓族采取過激的军事行动。”
說完,马提斯朝安娜微微躬身,示意自己陈述完毕。
听了马提斯的陈述,安娜顿觉自己受惊的内心得到了些许安慰。看来姐姐在马提斯刚刚重返阿伦戴尔之际就重用他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霍顿听完之后内心裡也对自己這位袍泽暗挑大拇指,看向后者眼神裡也流露出很强的敬佩之意。不過他觉得现在是该自己发表意见的时候了。
“您說得非常有道理!马提斯将军!”
霍顿收回看向马提斯的目光,朝安娜行了個礼,然后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
“首先,阿伦戴尔与北乌卓族之间的芥蒂在歷史上就已经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阿伦戴尔在阿伦峡湾建国之前。就算這次独狼式的刺杀只是那個刺客的個人行为,但其在两族间产生的后续影响也不亚于一场战争。所以我們必须为此采取一些行动。”
“其次,战争的艺术在于先发制人。我們只有先拿到优势,才能在未来的交涉与谈判中掌握主动权。况且艾莎陛下自身有强大的冰雪魔力,又有着第五元素自然之灵的身份,臣相信她完全有能力应对任何可能对自己不利的情况。”
“再次,關於阿伦戴尔周边的国际局势,臣已经在昨天傍晚对安娜女王陛下有所提点,并在今早上交了一份详细的报告。想必安娜女王陛下对于该如何权衡個中利弊已经是心中有数了。而且对于查找阿伦戴尔的‘内鬼’的事情,臣认为這也并不能左右我們进行其他的行动。”
“最后,马提斯将军对于那個北乌卓族叶莲娜族长的评价掺杂了太多的個人情感,她毕竟现在是我們……呃……至少曾经是我們的敌人。在关乎战争,甚至是国家存亡的大事面前,個人感情是完全要不得的。”
“所以,老臣认为,阿伦戴尔必须对這件事情持谨慎态度,并为可能出现的最坏的结果做出必要的准备。”
霍顿再次向安娜躬身行礼。
此时,觐见大厅内的一众大臣都已经被马提斯与霍顿先后鞭辟入裡的分析惊得目瞪口呆。也包括刚才差点儿争吵起来的库布森与海瑟姆。
就连安娜也是瞪大眼睛,心裡满是惊叹。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难以在這两位能力都很出众的老臣刚刚给出的分析中挑出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不過,作为阿伦戴尔女王,自己是必须要拿主意的,毕竟姐姐曾对自己說過,无论大臣们给出什么样的意见或者建议,决定权最终還是在自己這裡。
“我非常感谢列位臣工对于我凌晨遭遇的刺杀事件给予我的关心,以及给出的细致分析与合理建议。”
安娜稍稍整理了一下精神,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对台下一众大臣說道。
“下面我宣布,阿伦戴尔暂不会向北方边境地区增兵。不過现在驻守在那裡的阿伦戴尔陆军第四步骑团须加强警戒,密切关注北方边境的各种可疑活动。如果有什么情况发生,不要擅自行动,必须向我汇报之后再行后续。”
“马提斯将军!”
安娜看向马提斯。
“臣在!”马提斯闻声行礼。
“霍顿勋爵!”
安娜又扭头看向霍顿。
“老臣在!”
霍顿闻声行礼。
“清查阿伦戴尔内部奸细的事情就交由你们二位共同完成了。希望你们要互相帮助,做好這件事情。无论你们谁有什么进展,也须向我汇报。”
“臣领命!”
马提斯与霍顿齐声說道。
說完這些,安娜感觉自己的情绪稍稍有些平复了,也不知道自己這样决定是否正确。
此时,群臣裡已经有人暗中咬牙了。因为那個人想要看到的情况并沒有发生。不過一個更大的阴谋已经在那個人的脑海裡成形……
☆
明媚的阳光不遗余力地发挥着它的热量,照耀着南埃尔斯的大小岛屿。除了北来的海风带着些许寒意之外,午后的這裡還算温暖。显然這裡暂时還未受到寒潮的侵扰。
此时南埃尔斯全国上下的人们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只不過他们今年除了要为寒冷的冬天做准备之外,就是即将到来的战争。
早饭過后,汉斯就躲到自己的房间裡,拄着桌子继续研究着最新的军事地圖。
因为他的一些哥哥对他执掌部分军权很不满,但又不敢向他们的父王顶撞,所以只得暗地裡给他制造麻烦。
有着南埃尔斯王国及周边国家的全地形沙盘的作战指挥室被大王子加勒布以“修缮”的名义征用,只给了汉斯一张破旧過时的地圖。要不是拉尔斯动用自己手上的资源搞来一张最新绘制的地圖,恐怕汉斯都无法对未来的战役进行系统规划和部署。
不過汉斯倒是也不在意這些,他的哥哥们越是這样做,就越是說明他们沒有想出比自己更好的主意。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汉斯放下手中的笔,前去开门。
“又在研究地圖了?”
门外的三王子拉尔斯用目光扫了一下房间内部,靠窗的墙上挂着五把不同尺寸的钢板尺,窗前的桌子上除了地圖之外,還散乱地铺陈着大大小小的纸张。各种颜色的铅笔星罗棋布,而汉斯右耳朵上竟然還夹着一根。
“我感觉你现在跟個整天关起门来搞研究的科学家似的了。”
“并非只有科学家有這样的形象,用笔和尺子写写画画的還可以是木匠。”
汉斯闪身让三哥进屋,随即关上了门。
“哈哈!你对自己的比喻比我的更形象。”
拉尔斯来到窗前,极目远眺。现在的天气還不错,再加上地势比较高的缘故,从城堡這裡的视野可以直达南埃尔斯王城南埃尔斯堡的海港。依稀可见天边的海面上有不少小点在来回缓慢地穿梭着,很是繁忙。
“嗯嗯。”
汉斯点点头,也来到了窗户边上,与拉尔斯并肩站在一起。“
三哥每次找我几乎都要先调侃一阵。接下来是不是有正事要說了?”
“是的。”
拉尔斯将双臂拄在窗台上,依然望着外面。
“你知道为了发动這次北欧战争帕庭帝国出动了多少兵力嗎?”
“我好像是听說了,他们现在在我們這一地区的总兵力已经增至五十万人,出动战舰总计二百多艘,各式运兵船更是不计其数。他们這简直是要打场世界大战的架势。”
“嗯嗯。我虽然知道他们的军力非常强,但真沒想到能达到這种恐怖的程度。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帕庭帝国光是拥有的军队总人数就已经超過了我們、威士顿、阿伦戴尔、科罗纳等十個国家的总人口之和了,更不用說相比之下我們更加少得可怜的军队。而且他们的战舰我也看到過,咱们的五桅战列舰在他们的大型主力铁甲舰面前简直就和玩具船一样,估计都不用开炮,硬撞都能撞沉我們。”
拉尔斯拄在窗台上的手握成一個拳头。
“帕庭這個国家的发展速度和发展水平,已经超出了我們的认知。”
“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汉斯吐出了一句话。
“以他们现在的体量,兴兵大举进犯北欧,尤其是在领土和人口方面和他们相比犹如蝼蚁的阿伦戴尔,不可能只是单单为了些矿产。”
“你的意思是說他们可能另有所图?”
“這個我不太确定,不過可能性很大。我做個比喻吧,如果你是一头大象,生活在一個水草丰腴的沃土,你会去长途跋涉去抢夺一只蚂蚁的方糖嗎?而且這只蚂蚁還有着可以撼动大象的力量。”
汉斯直了直身子。
“我当然不会,除非那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這样大动干戈”
拉尔斯說道。
“所以我們更需要艾莎的魔法力量去与之直接对抗,除了平衡他们的军力之外,或许還能试探出些别的什么。要是能知道他们进攻阿伦戴尔的真实目的,這场仗可能要好打得多。”
“嗯嗯。我虽有意让阿伦戴尔与我們结成联盟,但实际进行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不管怎么說,我們与他们之间的裂隙還是存在的。而且這一切行动還得是在瞒過帕庭方面的眼线的情况下。”
“只要安娜不是傻子,她就应该明白该如何做,才是应对当前形势的最优解。至于如何不让帕庭的人看出問題,我自有办法。”
一阵风吹過汉斯的暗红色头发,让他显得又英俊了不少。但這副英俊的面孔之下又藏起了多少心思,使人不得而知。
不過刚刚提到“魔法”這個词的时候,汉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些什么重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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