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后_52
雖然是新手導演,但他掌控的很好,至少成片的一部分看起來節奏不錯。
故事從一開始就劍走偏鋒,背景設置地十分有意思,主要衝突在不停地變化,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一臺戲,能表現的其實十分有限。但從陰寫的不是愛情。
“你是單純的壞,但是又可愛。”
從陰在鏡頭面前指導酈晴的動作,叫她不要表現地太乾淨,也不要太可惡。
接着,他十分自然地對另一個扮演陳麟骨的男演員講道:“你有點小聰明,又不甘心一生都被姜鋒壓制,所以逃進來之後,把自己和姜鋒的故事講給解青荔聽的時候,要說的誇張一點,悲慘一點,站在弱者位置讓人同情。知道嗎?”
“好的導演,我琢磨一下……”男演員點點頭,拿着臺本又翻了起來。
從陰都不顧自己的要求別人能不能做到,就想重新拍剛纔那一條。演的很到位、一直沒被他指導的溫鴻皺着眉打了個手勢,示意從陰暫時喊停一下拍攝。
“休息一下吧,大家都累了,只有最後幾場戲也不用這麼着急拍完了。”
酈晴從場上走下來,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嘆了口氣拿毯子蓋住自己,眼睫微微下垂,發呆似的看着膝蓋上的臺本。她拍完了大部分戲,勉強找到了“解青荔”的感覺,但還是不夠,真的不夠。
神形演出來,都是靠技巧,但解青荔的心,她的心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設想一下,一場暴雨,兩個“殺人犯”先後逃到自己家裏,一個閉口不言、終日沉悶,而另一個卻油嘴滑舌、說出來的故事又十分離奇,解青荔會相信誰?
酈晴想,解青荔應該誰都不信。她只是好奇,一種單純的殘忍的好奇。
這個角色初看酈晴就覺得特別。她好像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彷彿有一種隱約不會被別人傷害的自信。
她乾乾淨淨的,做出來的事情像個有些冒險的普通人。但造成的結局卻那麼殘忍。
兩個殺人犯死在血泊之中,而解青荔卻眼睛晶亮、露出明朗的笑,跑上樓去記下了結尾。
明明過程講的很明快,她和姜鋒的一切都發展地水到渠成。過程看起來似乎是情不自禁,但結局來看,解青荔真的一點點感情也沒動過嗎?
“你是不是在想,爲什麼解青荔要親姜鋒,要和他做那麼親密的事?僅僅因爲她是個小說家,好奇姜鋒的故事,還是覺得姜鋒可憐,忍不住施捨他一點?”
溫鴻問這話時湊近她,手撐在椅子背上,雙眸看向攤開的臺本,瞳孔很黑,好像關係正常的男女主演那樣討論起來。
“可能就像從導說的那樣,她只是單純的壞而已。”酈晴的手從毛毯下伸出來,接過助理給的水杯,她捧着杯溫水喝了幾口,才繼續說——
“她想知道這兩個人的祕密,一個人只說謊,但另一個卻是有可能說真話的,她認爲威逼利誘都沒有辦法……”
“所以,解青荔才用自己的‘匕首’撬開蚌殼,想數數清楚姜鋒心裏面的沙礫多少,珍珠幾何,是不是?”溫鴻把水杯從她手上拿來,隨意地抿了口,笑了一下。
接着,溫鴻站起來,喝掉杯裏剩下的水。“都涼了,你還捧在手裏喝啊。”
“你覺得,我演的好嗎?”酈晴沒在意他這個曖昧的舉動,忽然擡頭問道。
休息的時候沒人打擾他們兩個,大概是劇組人員看了滿天飛的緋聞,裏面的真消息倒是瞭解了不少,知道酈晴和溫鴻是熟識的同學,不過看他們相處自然,也猜測他們之間沒發生過什麼愛情故事。
只不過大家只猜對了一部分,確實沒什麼愛情故事發生。那是因爲,愛情故事需要兩個人情投意合,一個人的一廂情願,就變成了癡男怨女的笑話了。
溫鴻被問得頓了頓,舔了下溼紅的嘴脣,眼神認真起來,直起身回答她。
“實話說,算不上滿分。但大多數人看都是將近完美的,你不用擔心。”
“那如果我要滿分呢?”
周圍的聲音突然輕下來,酈晴的手抓住他,像初生的綠蘿藤蔓一樣柔軟,溫鴻無奈地扯扯嘴角,莫名覺得自己正在被溫水煮青蛙一樣地絞殺。
溫水是他端來的,變成青蛙的咒語是他自己求來的。但眼前的公主到了最後,真肯吻他一下,作爲解脫嗎?她未必肯。
不肯,就算了。
“你就當自己是神好了。”
溫鴻思忖了一下,開始給眼裏盛着期待的酈晴講戲,他這樣講道——
“陳麟骨和姜鋒的關係很複雜,像在角逐一本書裏最受歡迎的角色一樣,你可以理解爲你死、我便活的關係。”
“而你解青荔,是小說家,你不在乎這個角色的過去,只會對其中趣味性的東西感興趣。你並不殘忍,也不無情,只是當成在翻幾頁和自己無關的紙一樣去照顧陳麟骨和姜鋒,去問一問他們你感興趣的故事。”
“你是神,你是鬥獸場上的奴隸主。”
“陳麟骨就算騙你,姜鋒就算不告訴你,你也能知道其中的真相。你在寫他們的故事,看他們赤手空拳地搏鬥。”
溫鴻說的又入神,又有些誇張,他似乎沉浸在自己構想的世界裏,說起陳和姜兩個人物時,眼神略帶嘲諷。
“你不用思考解青荔愛不愛他們,這不是個以愛爲主題的劇本。”
他的聲音偏清亮,講起來一副理所應當地模樣,酈晴被他的話引進去,聽他分析的真切,聽到什麼“奴隸主”時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一聯想到解青荔,又覺得形容地很恰當。
酈晴站起來,讓人補了補妝,臉上是更爲細膩的美麗,剛纔聽了溫鴻這麼長時間的講戲,她似乎更明白了。剩下的幾場關鍵的戲,酈晴已經有了信心能演得更好。
通俗來講,她演解青荔時不需要愛,也不需要憐憫,只要無意識地“作惡”。
解青荔只要成爲整場欺騙遊戲、和隱瞞遊戲裏的主宰者、操控者就好。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演起來似乎比之前要簡單地多了。酈晴裝扮好,進入鏡頭下,打開別墅的大門,打發走了前來詢問的警/察,然後依次走到一樓、二樓。
居住在一樓的姜鋒先生一定餓了,她把飯菜拿出來,露出笑容喊他喫飯。
站在窗邊看警/察車開遠的姜鋒關上窗,他神色不明地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選擇坐下來喫飯。
給姜鋒送完飯後,她還得給樓上另一個危險人物送飯。樓上樓下隔音不錯,加上這兩人一定程度上比較乖,也可能是因爲謹慎,所以只在一部分位置待着,所以並沒有發現對方。
解青荔把碗筷擺開,像看一隻新收養的小貓一樣,對着姜鋒左看右看,然後絲毫沒有冒犯別人的自覺,伸手摸了摸他微微弓起的脊背。
對方抑制着想要站起來躲開的反應,捧着碗黑黝黝的眼睛看向解青荔,解青荔被看得一愣。好像被控訴了,她收回手,又撐着下頜問姜鋒的來歷。
除了頭一天來別墅時,他解釋了一點東西之外,姜鋒現在跟喉嚨裏壓了塊石頭似的,惜字如金,什麼也不說,讓解青荔更加覺得好奇了。
“不想說就下次說吧,先別走哦,之後我還有事想要問問你的。”
這樣吩咐完她就跑上樓去,姜鋒看她背影張了張口,最終還是緊閉住。
樓上那個人叫陳麟骨,一看到解青荔推開門就迎上去,十分殷勤地把玻璃飯盒提過去,打開後感激地道謝。他胸口上的傷好的很快,從暴雨天窗戶爬進來時就帶着一個醫療盒。
解青荔偶然看了眼,發現都是對他傷勢有幫助的藥,這就有些奇怪。
之前陳麟骨可是對她說:“我被突然闖進家的歹徒刺傷了,那個歹徒十分兇惡,一路追着我跑,我只能往山上拼命跑。實在是太害怕了,纔不得已纔打破瞭解小姐你家的窗戶,想來躲雨療傷的。”
解青荔在屋內轉了兩圈,陽光落進來,精美的傢俱上落了層淡光,看起來暖洋洋的、亮堂堂的。她眼睛眨了兩下,突然轉身問正喫東西的陳麟骨:“那個持刀的歹徒沒追上你,應該已經走了。”
“不過,你是開車上來的?”
陳麟骨一愣,咀嚼的動作慢下來,很快回答了她,說是車翻下了山。
果然,解青荔點點頭,像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一樣轉身偷偷拍了一下手。
殺人犯A,現居樓下,持刀歹徒,說是被人追殺車翻下山崖。殺人犯B,正在二樓,追殺狂徒,說是被人持刀刺傷追上了山。很明顯,A殺B未遂,B也殺A未遂,他們似乎都以爲自己已經成功了。
應該沒有猜錯。
陳麟骨一早準備好了刺傷要用的藥,說明早就知道姜鋒會來殺他了。甚至知道對方是用什麼樣的方法。那姜鋒呢,他也是一樣提前準備好了的嗎?
那輛墜下山崖的車裏,說不定陳麟骨真以爲會有人,但其實沒有!
解青荔想也不想地從房間裏跑出去,心臟砰砰跳,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輕微的暢快和喜悅。她想,這是個很有趣的故事啊,現有的一切都很有趣,她要把目前已知的東西記下來。
殺人犯B的謊言裏真的有很多有用的信息,解青荔一一在本子上記下來。
但是,殺人犯A什麼也不說,該怎麼辦呢?解青荔的筆尖停下來,微微皺起鼻子,有了點苦惱的心情。要怎麼辦,才能讓警惕沉默的野貓喵出聲呢?
對方兇起來,說不定會有點可怕。
鏡頭慢慢從她的臉滑下來,定格在筆記本的紙頁上。
上面的字字跡娟秀,排列地很用心,人物、情節、環境都被填寫地一清二楚,甚至還有括號里人物解讀的小批註。
慢慢的,畫面黑下來。
這個場景終於拍攝完了。
“只剩下幾場吻戲、牀戲和結局就拍完了,酈晴,加油哦。”從陰很高興的樣子,朝放下筆的酈晴招招手,但說出來的話讓收拾道具的衆人咳嗽不已。
拜託,哪有這種戲還說加油的!
劇組的人一邊腹誹,一邊希望從陰這個性格古怪的人能拍好電影,別讓大家的努力打了水漂,從陰這樣就算性子怪也沒事,拍好了至少能被人叫成“鬼才”導演吧。
站在樓下的溫鴻聽到了,終於後知後覺地臉上有些發熱,他尷尬地後退幾步,別人取笑地看溫鴻,他頭一次被看得有些窘迫起來,耳尖都發燙髮紅。
他趕緊翻了翻劇本,發現中間部分都拍完了——解青荔分別告訴兩人,他們要殺的人都沒死就在這棟別墅裏;然後有兩場集中的戲份——解青荔和陳麟骨談心、同仇敵愾似的要幫他殺死闖進別墅的歹徒。
而對姜鋒也是如此,等他終於被虛情假意磨軟了堅硬的外殼,和陳麟骨的隱祕舊仇、糾葛都告訴解青荔之後。
解青荔十分驚訝,告訴他陳麟骨就在二樓,只不過一直脅迫她不能報警,而且他還不知道姜鋒也在這裏。
“我們應該再試試,殺死這個壞人。”
她這麼嚴肅地建議道。
就連結局,兩個人知道真相後,做了冤枉鬼的戲份都被拍完了。溫鴻邊翻邊忍不住吐槽,這兩個人一開始進別墅,還有過一瞬間殺人滅口的想法,結果被反殺地乾乾淨淨、明明白白的。
還真的只剩下吻戲和牀戲了。眼看酈晴朝自己走過來,溫鴻慌了一下。
而解青荔找到那把作爲兇器的刀,他被威脅地步步敗退的戲;姜鋒站在花園的牆角邊,一動不動任解青荔畫了幾小時的戲;還有姜鋒伏在解青荔膝上,像小孩子一樣哭了的戲。
他和酈晴的戲。
居然都已經拍地差不多了。
“你準備好了嗎?”酈晴早就爲這幾場戲做好筆記了,甚至還問過幾個前輩。
她拍吻戲不多,但至少親過自己男朋友,親過褚澄,想來只不過是換了一張嘴脣而已,親還是一樣的親,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特別難演的地方。
溫鴻手指抖了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什麼準備?該怎麼做準備?最終他實在沒辦法,臉頰浮上一層難堪的紅,帶着點委屈的氣急敗壞,拉着酈晴到一邊,低聲說自己沒準備。
“你、你又沒親過我,怎麼準備,我一個人能、能有什麼經驗?”
酈晴被拉到一邊,聽他說這樣的話,納悶地說:“不是親過嗎?演話劇的時候就親過了,你忘記了嗎?”
溫鴻一愣,才低下頭,好久才發出聲音——“那個,是我偷來的,就一下。
“又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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