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后_54
紙盒裝的粥封得很嚴,熱氣全蓋在裏面,打開的時候噴香四溢。
車開地很平穩,留了一點縫隙任初春清爽的微風吹進來。褚澄坐在副駕駛上,靠着椅背,慢慢吞吞地喝完了那碗當作早餐的粥,然後把紙杯盒裝進袋子裏紮緊,放在自己膝上擺好。
“幹嘛把垃圾放在懷裏?”
上山的車道上鮮少有人,酈晴分了點神,失笑地看着褚澄的舉動。
褚澄咳嗽兩聲,無處安放的手放在袋子上,說:“我剛喝完呢,這不是還有點餘溫嗎,我暖暖手,等下車再丟。”
他一邊說着,還有幾分沒有顯露的心虛。雖、雖說垃圾,但看看包裝袋上的發/票時間,就知道是酈晴特意給他買的了。褚澄一激靈,想起那些戀愛理論書裏什麼表現愛情的小細節。
從日常生活的玻璃渣里扣糖這種事情,褚澄已經輕車熟路了,他瞥了眼專心開車的酈晴,暗暗想——
剛剛把發/票小心撕下來,揣在兜裏的動作,應該沒被晴晴發現吧?
車開到拍攝地附近的時候,酈晴就停下了,她下車遮好臉,把訂好的旅館酒店的鑰匙交給褚澄,湊過去抱了抱褚澄,輕聲囑咐他好好休息。
像早晨在人聲鼎沸的車站裏一樣,又是酈晴先伸出手擁抱的。
也像在車站被抱時那樣,褚澄呼吸一緊,登時被嚇出一身冷汗。
不是不甜蜜欣喜,只是現在褚澄從網上、經紀人那裏知道了很多,瀏覽了些因爲偷拍照而肆意造謠的頭條文章,心上就壓抑了很多額外的焦慮。
褚澄嚇了一跳,被抱住的瞬間下意識警惕地朝周圍掃了一圈。他連回抱的時候也惴惴不安,生怕哪裏會有一個該死的狗仔跳出來,咔嚓咔嚓地拍緋聞照片,弄得網上粉黑一片血雨腥風。
周圍人倒是有注意到他們的,但也只以爲是一對顏值挺高的小情侶。
人來人往之間,這短短几分鐘。
就抱一下,應該不要緊的。耳邊是酈晴輕笑出的氣音,褚澄忍不住說服自己,深深地、輕輕地抱了一下,胸口似乎被什麼東西短暫地填滿了一刻。
“晴晴……”褚澄口中逸出了這句親暱的稱呼,又很快止住。
他不能讓別人發現,更不能讓別人聽到。褚澄想到這,心中陰霾重重,並非是因爲委屈不忿,而是有些難堪的愧疚——如果不是他之前不懂事,鬧出莫須有的關於酈晴的謠傳豔聞。
網絡上一片讚美癡迷的言論裏,也不會出現幾條不和諧的脫粉發言了。
褚澄慢慢鬆開手臂,心裏的不捨隨着動作泛出疼意來,他身材高大挺拔,看起來十分不好惹,現在卻有一種不符合的溫順氣質,只顯露在酈晴眼前。
這段時間褚澄意識到一點。本該有更多人喜歡她的,如果不是自己。
即使帶着黑色口罩,穿着隨意搭配的外套,因爲趕着來接自己,連蓬鬆的長髮也沒有精緻地打理好,但美麗這個詞似乎就紮根在酈晴身體裏,她揮揮手以示告別,動作簡單而漂亮。
揮手錶示再見,於是他也自然地舉手,大幅度地揮揮手。
揮手舉動很乾脆。
“再見!”晴晴要走了。
褚澄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明明笑容明朗,但心下一股痛意攀升。
“要記得給我準備生日禮物,晚上我會來拿的,知道嗎?”丟下這一句話之後,酈晴眼彎了彎,就戴上一頂鴨舌帽,轉身壓低帽沿、開車上山離開了。
褚澄愣了一下,手一停,被路過的人撞了一下都沒反應。
剛剛酈晴說,晚上會來找他,一起過生日?褚澄立刻忘記一切又酸又苦的東西,眼睛發亮,一路握緊鑰匙,提着點行李大步走到酒店裏登記。
但因爲跑來的緊急,準備的禮物還放在家裏,褚澄整理好行李,皺着眉有點發愁。之後他就在房間裏守着,走來走去地想着該怎麼給酈晴一個驚喜。
上午過了不到三分之一,酈晴開車回去的時候看了眼時間。
大約才九點左右。
讓褚澄在酒店安頓好,酈晴心下放鬆,開車回了片場。回片場的時候還不算太晚,因爲放假半天,辛苦了這麼久的劇組團隊都好好休息了一下。
斷斷續續的纔有幾個人到片場。
收拾東西的場務人員向酈晴打招呼,驚訝她怎麼上午就來了。
“來拿點東西。”
演了幾部戲,演技着實有很大的進步。酈晴說謊時表情自然,足以以假亂真,把劇組的人糊弄了過去。
酈晴從片場回到房間,正準備旋開門,身後一道低啞的聲音突兀響起來。
“生日快樂。”
這句生日祝福很短,但說的像句綿長的嘆息。燕朗潭從樓道拐角的陰暗處走出來,他手上還攥着把車鑰匙,等了很久一樣,身上的襯衫有些褶皺,走過來幾步後衣料上的摺痕纔有些消失了。
“我們進去說,關於你今天的事。”
不等酈晴反應過來,燕朗潭就帶她進了房間,平靜而謹慎地鎖上了門。
“怎麼了,燕先生?”
他們面對面坐下,燕朗潭頓了一下,然後拿出了幾張照片,還把手機擺在桌面上,手機上有錄像,上面赫然是酈晴戴着口罩和一個陌生男人的親密畫面。
“我知道,褚澄是你的男朋友,已經交往了幾個月,有一定感情基礎。”
燕朗潭一邊點開錄像播放,一邊擡眼看酈晴。他意不在責怪,而是提醒,但一路風塵僕僕地下了車,燕朗潭在車站等人接應時看到熟悉的車牌,他清楚那是酈晴的車,心生疑慮地走過去。
接着——
遠遠地,燕朗潭看見酈晴和別人的擁抱。他站在那兒,心臟窒息片刻。
人潮之中,嘈雜吵鬧,酈晴和褚澄隔着遮住臉的口罩親了一下。
而他在人潮之中,他就是人潮之一,是圍在一對戀愛中牽着手的情侶之外的人山人海的一員。一想起那一刻遍體生寒的感覺,燕朗潭就忍不住手上暴起青筋,眉宇間透出淡淡的沉鬱之色。
“他是你幾個月的男朋友,但狗仔不會是幾個月。只要能嗅到一點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緊緊跟着你。”
“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因爲是你,他們永遠盯着你,你明白嗎?”
酈晴詫異地看燕朗潭,眼神清淩,表情有隱約的不解,不知道是在錯愕他這副氣息不穩、亂了陣腳的模樣,還是奇怪他是怎麼拿到這些照片錄像的。
“你看見我們了嗎?”
燕朗潭深深地閉了下眼,然後睜開,露出異色的眼瞳,握住她的手。
“這個世界上,骯髒的人很多,錢權能擋住大部分,但總有漏網之魚。”
那些鬣狗一樣追着消息的狗仔記者,沒有底線的,就靠撿撿那些酈晴身上一幀幀畫面,當成稀有人魚身上的鱗片,奉若至寶地賣出個好價錢。
滿足的是別人的窺探欲,值錢的是別人對酈晴的好感、迷戀和愛慕。
就算再怎麼攔截,也會有像今天一樣一直蹲守在山腳旅館、興奮地發現酈晴下山蹤跡的記者。記者拍了一路,燕朗潭一個人開車追上去,腦中冷靜地閃過一絲要撞上去、碾碎那個人的念頭。
要就這樣殺了那個人嗎?似乎,這也是能用錢權勢擺平的東西。
點了一根菸,燕朗潭仔細衡量。
他是個可怕的人,溫和冷靜的外表只是海面上的一角冰山。深海底下,陽光無法投射進去,滿是畸形怪狀的東西,它們悄然呼吸着、生存着。
商業戰場上兵不見刃、血不留痕,他成爲別人口中的“燕先生”,自然有令人戰慄膽寒的一面,以前他是不留情的,但踩下油門前,燕朗潭想到酈晴。
其實也不值得。沒必要。
爲這種小事弄髒手,以後該怎麼握住酈晴乾淨瑩白的手呢?
燕朗潭放慢車速,念着酈晴的名字,直到唸到血管中沸騰的惡念平息下來,直到唸到舌尖泛出一絲微甜。他拿回了照片和錄像,沒有做特別壞的事情。
只給了那個跟蹤偷拍的人一點相應的懲罰。現在,燕朗潭握住酈晴的手,勸她要多跟經紀人報備行程和安排。
“我不想你受到傷害。”燕朗潭在酈晴眼前,燒掉了那些歸屬於她個人隱私的照片,灰燼都落到垃圾桶裏。
錄像快要被刪除的時候,酈晴伸手攔住他,搖搖頭:“發給我吧。”
“別害怕,”酈晴把手機拿走,反過來安慰燕朗潭,“別害怕,燕先生。”
“別人不能傷害到我,因爲他們都不在我心裏。我知道,網上那些黑料和謠言都是燕先生幫我處理的,沒關係,說什麼都沒關係,他們說什麼都沒關係。”
“如果他們說的是虛假的,我永遠也不會信,不會對自己產生懷疑。”
酈晴把視頻傳到自己手機裏,站起來走到燕朗潭身邊,他沒意識到自己嘴脣發白、面色有些失了血色,酈晴放下手機,彎下腰,手背貼在燕朗潭額頭上。
“沒有對自我認識的動搖,就不會自我否定。我永遠也不會痛苦。”
“所以別害怕,燕先生,”她溫暖的氣息湊近,抱住了燕朗潭,“我不會受到傷害。是你病了,該好好休息了。”
酈晴摸到燕朗潭額頭一片燙意,抱住他身體,感覺懷中的身軀呼吸遲緩沉悶,就發覺燕朗潭病了。一向沉穩的燕先生生病了,身體發燙,脣上乾燥,自己還沒發覺,風塵僕僕地趕過來。
是來給她過生日的嗎?
對她說了這些,其中的關心和……愛意酈晴沒辦法忽視。
這種舉動,這種目光,向她靠近的渴望都被酈晴一一摘出來,像看劇本一樣分析之後,酈晴得出結論——燕先生愛她。
是自己太遲鈍,還是自己根本沒在意,纔沒有發現?酈晴鬆開懷抱,牽住燕朗潭的手,明明對方是年長自己的人,但發覺對方的愛意之後,酈晴卻突然覺得自己比對方說不定要成熟。
彷彿在她眼裏愛就是幼稚、年輕、變可愛的標配。
所以從來只被誇過漂亮,似乎沒被誇過可愛之類的詞呢。酈晴想到這個,突然有點淡淡的遺憾。
燕朗潭怔了怔,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帶到牀邊被按着躺下去。酈晴隨手從牀頭櫃上抽了本雜誌,翻到個寓言小故事,就哄他先睡:“現在沒有詩,你聽兒童讀物將就一下,乖乖休息。”
她給經紀人發了消息,簡略講了一下燕先生的身體狀況。接着開始讀起來,紙頁翻過的沙沙聲,溫柔而緩慢,燕朗潭說不出話,慢慢陷入一個平靜的夢。
燕朗潭平時就休息的少,現在被按着一顆沉鬱的心,躺在牀上。
酈晴翻書,念出的聲音漫過腳踝、腰腹、喉嚨直到頭頂,燕朗潭終於喘過氣來,伸出的手指被酈晴交握住,天旋地轉的沉溺之後,就沉沉睡去。
片刻之後,酈晴放下雜誌,抽出手,走出去後輕輕關上了門。
經紀人發來消息,說已經買了些基礎的藥物,正帶醫生趕過來。
「剛剛燕先生講那些話的時候,我差點忘了劇本,想着不如公開好了。」
酈晴背靠在門上,突然反思起自己的消極怠工,不管是演戲的過程,還是這個世界劇本的進度都實在是太慢了。
「可是,隱婚可是一個很重要的劇情啊,要是走偏了就會全線崩潰的。」
系統緊張起來,有些憂心忡忡的,怕酈晴覺得心軟,或者有什麼良心上的不安和譴責:「晴姐,他們都是假的,完成劇情就會消失地一乾二淨的……」
「沒事,我只是差點忘記了。」
酈晴開口安慰侷促不安、還偷偷看她的系統。她眼神清明,似乎一瞬間想不通自己走劇本的意義,但又很快把想法拋之腦後,然後直起身呼出一口氣。
到現在也沒有過什麼愧疚的心理。
大概她不只是一個冷漠的人,還是一個心狠的人吧。
「總之之後要好好工作了。」
現在演戲是她的工作,偶爾覺得要做出那麼多表情和反應覺得太累,甚至下意識地對粉絲比較冷淡,幾乎沒有上過網絡社交軟件,和那些粉絲互動過。
也不知道網上那些熱烈的呼聲、降不下去的熱度到底是怎麼來的。
“你怎麼纔出來?”
酈晴回過神來,手上被立刻塞了一個東西,溫鴻站在前面,打了個哈欠。
因爲睏倦,溫鴻的眼睛顯得霧濛濛的,纖長的睫毛下垂,走過來時勉強打起精神,才清醒一點:“喏,那是給你的生日禮物,隨便做的,反正很便宜。”
早上一直等到現在,怕打擾酈晴休息忍着沒敲門,溫鴻現在連口是心非的力氣都沒有太多,說出來的話也沒什麼說服力,反而顯出有些刻意的羞斂。
“是你特意做的吧。”
酈晴打開看一眼,是一對耳鑽,樣式很獨特,是可愛的晴天娃娃。是漂亮的銀色,像是手工製品,做的小巧又精緻,切面在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溫鴻閉口不語,但沒有否認。
他演技出色,比自己出道晚,算是…實力派的後輩了。酈晴定睛看了溫鴻一眼,把他看得渾身緊繃起來,就快要忍不住後悔,說那件製品是地攤貨。
“算了,你別在意……”
酈晴合上絨盒,打斷溫鴻的話:“等我結婚之後,可以一起炒CP嗎?”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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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冠後宮、風光無比的擋箭牌溫·貴妃·鴻,默默無聞、倍受冷落的真白月光褚·美人·澄。寫着寫着,劇情突然有了點趣味。這種擋箭牌貴妃是不是經常會有逆襲的戲碼,不知道後續能不能翻身哦。
對了,還有在宮中多時、位分籍籍無名、全靠家世顯赫的黑蓮花毒唯先生,心超軟超冷又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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