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后_56

作者:加芯燈籠
那天酈晴沒有趕過去,因爲等她處理好身邊兩個病人的事之後,燕先生靠在牀邊,眼下淡淡青黛色,雙頰有些紅,喝着藥溫吞地告訴她——

  褚澄已經連夜離開了。

  “他總算是懂事的,在酒店房間裏坐了好久,才默聲不語地收拾行李走了。”

  酈晴打開手機一看,微微蹙眉,果然是褚澄發消息讓她不要過去了。

  “現在正是殺青的時候,你拍戲的地點多少也流傳出去了,來蹲守的人會越來越多。酒店人多眼雜,一定會有認出你的,網上已經有路透圖了。”

  這件事裏燕朗潭包含的私心不多,解釋的每句話也都真實,酈晴隨便拿手機搜一搜“她的匕首路透”,就冒出一堆疑似在車站、酒店前看到她拍下圖片的粉絲言論。

  好在遮着臉,留言的粉絲半信半疑,不敢肯定那就是酈晴而已。

  酈晴走到陽臺,給褚澄打了個電話。

  燈色落到陽臺的地板上,打下一層曖昧的柔光,燕朗潭靠在牀邊,就這樣看着她的背影。而電話一聲忙音後接響,傳來褚澄微啞的呼吸聲,還有行李滾軸拉在地上的聲音。

  “……”酈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憑着靠讀了很多劇本的經歷,用一點共情心去猜測褚澄的心思。連夜坐車趕過來,見了匆匆一面,又要連夜趕着回去。

  他會難過、委屈、流眼淚嗎?這些都是在戀愛劇本中常有的心情。

  但酈晴似乎都猜錯了。

  “咳咳,晴晴,你怎麼打來了……我先走了,你不會生氣吧?”聽得出褚澄喉嚨發緊,隱約一陣火車入軌道的聲音。

  他話裏沒有怨懟,反而擔心酈晴見不到他,緊張酈晴會不會難過。

  “怎麼會呢?”酈晴微微笑了。

  身後傳來一身輕咳,酈晴轉身,看到燕朗潭壓着喉嚨,臉色很不好。她頓了頓,又從陽臺走回房間。在倒水的間隙中,酈晴想到,不會生氣這個答案,到底是因爲理解褚澄,還是自己見不見到他都沒有關係呢?

  見到褚澄,沒有雀躍的歡喜。但見不到褚澄,也沒有格外的失落。

  和褚澄在一起,起伏的心緒只有一點點,這是正常的戀愛狀態嗎?好像…這跟對其他人一樣,也沒有明顯的差別。

  倒着水,酈晴微微反思,自己這種無差別的體諒、溫柔,是不是對誰都一樣?對溫鴻也是,對燕先生也是,對褚澄也是,甚至對她的同學,也似乎差不多。

  前幾天好久沒聯繫的高凜蕊發消息給她,半開玩笑地說自己被拋棄了,好久都沒看到她啦,還嗚嗚嗚了幾聲。她也出道了,參加了一個選秀節目,節目正放到中後期,高凜蕊嗓音高,音色有辨識度,又表現地落落大方,很快就自然而然地有了人氣。

  節目後期要請一個朋友一起合唱一首歌,拜託了,讓我蹭蹭你的熱度,和我一起去嘛!高凜蕊這麼拜託着,她隨口就答應了。

  酈晴答應的時候,只是因爲,她有些謹慎。傷心難過最好儘量避免。這種情緒會讓甜點都失去原來的美妙滋味。

  一下子想了很多,也不過幾分鐘的功夫。水滿了。她端過去,燕先生擡眼,有些詫異和欣喜地接過去。

  耳邊又傳來褚澄的沙沙的聲音。

  “唉,”他沮喪地嘆息,還有點納悶,“現在的粉絲都是從太上老君丹爐裏煉出來的嗎???怎麼各個火眼金睛的,抱一下都能看出來,下次先不抱了。”

  褚澄語氣裏還心有餘悸,似乎一朝被蛇咬,準備下次吸取經驗教訓。

  這些話是外放的,被燕朗潭聽到了,漠然地看了一眼亮着的屏幕。酈晴直接坐在牀邊,解開有些悶的外套,身上露出桃色的痕跡,看得燕朗潭握住水杯的手緊了緊。

  “我聽到車開了,你還不上車?”酈晴關切地問道。她聽到很多人走過褚澄身邊,就他一個人留在原地,站着和自己說話,也不怕錯過車次。

  “好,我先上車了…對了,你的生日禮物我一會兒就發給你!本來都畫好了,現在只能給你發電腦上的繪圖了……”

  人聲嘈雜,褚澄忙說了幾句,不捨地拖了一會兒,才終於掛斷電話。

  那天晚上酈晴手機上沒有收到繪圖,她猜應該是火車上斷了網,褚澄肯定又氣惱又着急。當晚,酈晴實在沒辦法趕燕先生走,他滿面病容,擡眼看着自己,穿的又單薄,手握成拳地在脣上咳兩聲,就露出點清瘦的鎖骨。

  她要出去找空房間,燕朗潭就拉住她,用有些虛弱的聲音叫她不要走。他難得說出自己的欲求,叫酈晴不要離開。

  也可能是病糊塗了,發了句癡。

  “你走了,我會病的更重。”

  燕朗潭冷靜地陳述出這個事實,酈晴遲疑了一下,想到之後他病重後種種的麻煩,嘆了口氣乾脆躺下了。這一次同牀共枕,多曖昧旖旎算不上,只不過躺在一張牀上。

  關燈後,他們沒有立刻睡着。

  好一會兒,燕朗潭微涼的手指落在酈晴肩頭,猶豫着輕聲問她:“疼嗎?”

  酈晴側過臉一看,只是肩上有些被吮出來的紅痕,開始是溼漉漉的,現在猶如紅雪一樣融化在肌膚上,顯出幾分豔麗來。

  “不疼。”被溫鴻吻到這兒,只被他絨絨的頭髮磨地有些癢、有些麻。

  “這兒呢?看起來很嚴重。”原本酈晴在身邊,燕朗潭很快就能睡着,但他躺在一邊,那輕佻的痕跡不需要窺探,只要隨意一瞥,就能看出那舌尖和熱脣的路徑。

  弄得到處都是,像條瘋狗一樣。

  溫鴻。

  燕朗潭壓住心尖泛上來的慍怒,剋制地撫了一下酈晴黑暗中的手腕。

  輕微的齒痕,沒有紅腫,但燕朗潭覺得咬的不算輕,眉頭越皺越深。又是那個借戲輕薄酈晴的演員,犯了一次,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那個溫鴻還是這樣不知廉恥地招惹酈晴。

  酈晴一愣,擡起手腕,在房間的暗影裏依舊看得出玉質的膚色。

  “很嚴重嗎?好像已經消掉很多了。不用擔心,燕先生,只是演戲而已。”

  “他欺負你。”

  “有嗎?”酈晴翻過身,看着燕朗潭凝視自己的深邃眼睛,有些糊塗了。她一側過來,微微袒露的胸口處點點紅梅,深深淺淺,又是令人心生慍怒,不難想象身體往下又是如何的景緻了。

  “但是,”她在燕朗潭幾乎咬碎牙齒的關頭說,“最後哭的人不是我啊。”

  最後溫鴻的表情,像被列着長隊的白蟻一點點噬咬心臟,直到被掏空,他纔沒有知覺似的停下來。酈晴把手壓在耳側,看了眼正生氣的燕朗潭,她還是覺得——

  被欺負的可能、應該不是自己。

  是溫鴻纔對。

  “就算是戲,也太過分了,”他帶着薄繭的指腹懸落到酈晴胸腹上,小心地停了停,沒敢真的落在上面,“溫鴻…是不是吻到了這裏,他太過分、太出格了。”

  微風從陽臺的窗縫溜進來,吹涼酈晴臉上淡淡的躁意,酈晴伸出手,握住懸在自己胸腹上骨節分明的大手,撐起來身一下子壓過去,燕朗潭被制住,有些驚惶又不躲開。

  他異色的眼瞳裏有些疑惑。

  隨即被吻下去的時候,瞳孔微微縮小,整個人僵硬地動彈不得。

  “沒吻到那裏。不許問了,快睡。”

  速戰速決,酈晴撩起滑落到燕朗潭臉側、喉嚨間的長髮,抽身躺好,蓋好初春薄薄的被子,拿這個蜻蜓點水的吻,終於解決了問題層出不窮的燕先生。

  閉上眼睛時,酈晴想自己說謊的演技實在是突飛猛進。

  沒吻到那裏是真的。

  但是,不止吻到那裏也是真的。

  說出來有些難以啓齒,拍完戲後她在片場不得不沖洗一遍身體才走,到處都是溼黏黏的、曖昧的水痕。要說過分,到小腹其實只是中等的過分,還有高等、極其的過分之處。

  酈晴說出來,恐怕燕朗潭今晚不必睡,就要拖着病體去選把槍了。

  兩個人同牀異夢,總算是有驚無險地睡着了,被吻之後燕朗潭像飲了醇酒的人,本來就服了退燒的藥,更是昏昏沉沉地、帶着微妙的不可思議和喜意睡着了。

  網路上正卡着褚澄的生日禮物,他在火車也也滿以爲發出去了,安心地睡了。整個劇組拍完了戲,明天就要下山,放下工作的重擔,也早早休息了。

  這一晚沒睡的,恐怕只有一個人。

  燕朗潭眼中的瘋狗。

  衆人排斥的男主演。

  打開浴室水龍頭、赤身站在流動的熱水下清洗自己的溫鴻。

  溫鴻哭完後淚腺似乎幹了,水打溼了頭髮,他向後捋了把頭髮,水珠滾落到長睫,脣被洗地溼紅,但還泛着一股熱切的癢意,這是接觸酈晴身上最多的部位。

  水流嘩嘩地打在浴室地磚上,他垂着眼,溫吞地洗着,想不通爲什麼。

  已經這麼輕賤地送上門了,爲什麼酈晴還是不要他?

  他不夠那個混混出身的褚澄好嗎?溫鴻仰頭,喉結微微滾動,他的嘴脣薄,酈晴走後在牀上躺着咬出了深深的血痕。

  擦去鏡面上的水霧,溫鴻以挑剔商品、檢查瑕疵的目光注視自己的身體。

  肩寬,腰窄,手臂修長;比那個褚澄要體態有誘惑力的多。年輕,乾淨,無人觸碰;比那個燕朗潭要青澀有力氣的多。就算不是一副完美男性身材,但是……送到酈晴跟前,她也不要麼?

  出了什麼錯。溫鴻的大腦神經一陣一陣抽疼,不得不扶住額頭。

  腦中又閃現白天拍戲時的場景,明明酈晴也有反應的,他討好地、柔情蜜意地一路舔吻到腰窩,酈晴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明是情動的、萬分溫柔的,他受到莫名的鼓舞,心臟亂跳,才鬼使神差地撲上去獻媚。

  纔會那樣捨棄自尊,都不顧酈晴快要結婚了,眼巴巴地送上去。

  溫鴻本來就是個高傲、心口不一的人,好不容易剝開自己,把情意淋漓盡致地袒露,轉眼攝像頭一關,就被愛的人棄如敝履,他哪能受得了?

  下賤。

  怎麼那麼下賤!他看着鏡子,咬着牙從嗓子眼裏磨出句痛罵自己的話。

  但是罵完又是一陣難言的空虛感。

  白天戲裏的細節,像煙壺裏殘存的昂貴鴉煙,有毒又讓人上癮。溫鴻穿好衣服,跌躺在柔軟的牀上,鑽進蚌殼一樣蓋好被子,焦躁地咬着手指關節處,脣上又洇出血。

  他還記得一些畫面。

  酈晴褪下外衣的時候,解開裏衣的時候,打光很朦朧,蒙了一層紗般的影影綽綽,露出的潔白雪影讓他心臟跳起來,他俯身時,以爲自己會融化在這捧柔軟的沃雪之中。

  溫鴻現在一個人躺在牀上,又體會到當時心上鼓動欲裂的感覺。

  乳白色的膝窩。溫軟的、漸漸落在他手心的腰眼。他那時的手是怎麼動的?從哪裏到哪裏?時間長短合理嗎,手腳輕重一致嗎?

  似乎太急,輕咬了很多地方。

  酈晴之後想起來,會覺得滿意,覺得舒服嗎?將手伸下去時,溫鴻拍了一天下來,疲累的大腦已經將近混沌了。他一邊在渴望中自瀆,一邊又迷濛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燈,燈影中似乎有飛蛾撲棱着飛。

  那蛾翅扇動的聲音,分明和他嘴中喃喃的話一模一樣。

  酈晴。酈晴。

  溫鴻燒渴了嗓子,額上滾下汗珠,這樣喊到。蛾子在燈火中撲着、燒着。

  在生澀的排解情潮的動作中,溫鴻還是無法抑制地想着,她知道我這麼愛她嗎,她知道我爲她自瀆嗎?

  釋放時他清醒了一刻,定睛看到天花板的燈裏其實什麼都沒有,那些飛蛾都是他眼裏的幻影,他忽然想起來了,劇本《她的匕首》裏是這樣寫的——

  [解青荔似乎在笑,看我,看一粒工蟻聞到蜜的甜味而靠近她指尖一般。]

  [她的笑不殘忍,只是有點稀奇。]

  [大概在古怪着,世間還有這等蠢鈍不堪的人物,還沒拋出誘餌,就銜着寶物自投羅網,一條不需餵養就歸順、任其扒皮抽筋的犬類獸類。]

  [只怪我已經愛她了。]

  [好在她終於憐憫我片刻,水乳/交融時也給了點溫存,裝作情動,也萬分柔腸地看我。我接受這樣的恩賜。]

  [誰讓這顆荔枝喫掉了我的心,又化作一把匕首嵌進我的脊樑處。]

  我只能向她臣服。

  溫鴻念出來最後一句臺詞,才明白酈晴的演技有多好。解青荔的情動、萬分溫柔都是她演出來的,她認認真真地演戲,只有他溫鴻沒把自己當姜鋒,獨自一個人出了戲,卻依然身在戲中。

  姜鋒尚且知道解青荔騙了自己。而他呢,酈晴沒有騙他。是他騙了自己。

  怎麼辦呢?

  溫鴻渾身涼透了,頭抵在牀沿,像個小孩子一樣悲傷而無助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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