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燕珂手指向舆图上的萨蛮王庭。
镇北王妃脸色难看摇头：“此番前往西北的只是萨蛮元帅，萨蛮大汗還留在王庭，守军少說也有三万,你便是带着羌城仅剩的五千兵马過去，也难敌对方三万人马。”
燕珂道：“我并不是真的要强攻萨蛮王庭,只要让南下的蛮子知道他们老巢即将被端，放弃攻打西南就行。”
這是一场豪赌。
如果把西南军全部遣回去,那么蛮子回咬一口，西北就沒了還手之力。
他们必须得留一部分兵在西北布防。
做出攻打萨蛮王庭的假象，让南下的蛮子赶紧撤回去，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但代价就是，前去假装攻打萨蛮王庭的人，极有可能被撤回来的蛮子和王庭守军前后夹击。
王妃分得清其中的厉害关系，她拳头握得紧紧的：“要攻打萨蛮王庭，那也得是我去！”
“母妃！”
燕珂喝住镇北王妃。
“谁都能离开西北，唯有您不能。”
“您放心，大漠无延，天气变幻无常,就算被蛮子追上，我也能甩掉他们！”
镇北王妃用手盖住眼，不想叫燕珂看见自己眼中的悲切。
要用這法子，必须得现在就叫蛮子留在北地的斥候兵发现有昭军前往漠北王庭深处。
蛮子的斥候报给南下的蛮子第一波消息,等燕珂她们到了萨蛮王庭,做出要强攻的阵势,王庭肯定会发出第二波求援的消息，届时南下的蛮子为了老巢，只得放弃攻打西南。
這种事上,燕珂能信任的只有她们自己人。
镇北王妃坐在主位上還是沒說话，燕珂只当她是默许了，叫人传令下去，集结三千羌军，带足干粮和水，等天完全放亮就随她前往萨蛮王庭。
刻意等到天放亮，是为了让蛮子留下的斥候军有迹可循，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不然若是沒被发现行踪，等她们抵达萨蛮王庭，可能西南已经被蛮子打下来一半了。
燕珂回自己的军帐收拾东西。
一进门胖橘就从竹篓中探出個脑袋。
燕珂沒有像往常一样過去抱它，反而直接脱下锁子甲，换了另一身御寒性更强的底衣，又披了玄黑铁甲。
胖橘沒好意思盯着燕珂换衣，努力从竹篓中翻出来，因为個头太沉，竹篓又比较高的缘故，爬出来的时候直接压倒了竹篓，自己圆润地在地上滚了個圈。
這动静终于让燕珂往這边看過来。
燕珂已经在云雀的帮助下绑好了手上的玄铁护腕，走過来一把抱起胖橘，手在它背后摸了两把。
“我要出一趟远门，沒法陪豆豆過年了。”
出远门？
去西南么？
胖橘毛茸茸的眉头皱起，被燕珂放到地上后，它又跑回放竹篓的地方，钻进竹篓裡冲燕珂叫了一声：“喵——”
云雀噗嗤一声笑了：“豆豆真是只有灵性的猫，它這是让郡主您把它装进竹篓裡继续带着的意思嗎？”
燕珂扭头一看，见胖橘乖巧趴在竹篓裡，两只覆着白色绒毛的爪子扒拉着竹篓边沿，嘴角也扬起几分笑意。
她走過去轻轻抓了抓胖橘脑袋上的绒毛，“這次真不能带你，我要北上，路上太冷了，危机重重。一会儿我叫人把你送回镇北王府，你乖乖呆在府上，等我回来给你做炸小黄鱼吃。”
往北，可不就是前往萨蛮王庭么！
胖橘瞬间变了眸色，冲着燕珂叫了两声。
“撒娇也不行。”燕珂罕见的严厉。
“郡主，王妃過来了！”守在外边的亲卫通报。
燕珂最后再摸了一下胖橘的头，這才起身迎了出去。
王妃是独自一人過来的，手上還端着一個大海碗，见了燕珂便道：“给你煮了碗饺子，你這一去，不知道還能不能赶在過年前回来，吃碗汤水饺子，提前尝尝年味儿也好。”
每年除夕，王妃都会亲自下厨包饺子。
海碗裡飘着一大片油泼辣子，红彤彤的看着就暖胃。
燕珂端着饺子坐到桌旁，一句话也不說，只管埋头吃。
王妃便在一旁絮絮叨叨，“干粮和水多带些，你宋叔和唐叔回来了，他们早些年去過蛮子部落，你唐叔還懂萨蛮语，让他们跟着你，身边有個帮手，我也放心些。”
“唐叔跟宋叔的伤怎么样了？”燕珂嘴裡塞着饺子，含糊不清问。
“早好了。”镇北王妃道。
燕珂便点点头：“就让唐叔跟我去，宋叔留下来帮衬您。”
镇北王妃想回绝，燕珂又道：“此番我北上，得带走三千精兵，荆姨又在汴京保护三弟，母妃你身边沒個可用的人，我也不放心。”
王妃叹了口气說：“珂儿，等這次你回来，母妃给你說门亲事好不好？”
燕珂下意识抵触，只不過话到了嘴边又成了一句“听母妃的。”
镇北王妃扭過头去拭泪：“你王婶子家的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去年成亲，今年已经快临盆了。我在想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我若是早些给你看一门亲事，你也不必像现在這样什么都自己硬扛。”
燕珂跟王妃說着话，沒注意到在竹篓裡的胖橘已经迈着小短腿蹦上矮凳，又从矮凳蹦上了桌子。
燕珂听了王妃的话，用汤匙搅拌着碗裡的饺子，半垂着眸子道：“母妃，你沒有错。這世道再乱，也总得有人去把它安定下来。女人并不一定要躲在男人背后才能活，你和我父王不就是并肩走了一辈子么？我知晓您是怕我苦，可我不觉得這是苦，生在王侯之家，受一方百姓爱戴，总得尽些分内职责。”
王妃這辈子都在为女子争取更多的权益，创办女学，开设各种各样的工坊招收女工……她希望這天底下的女子，性子都能刚强些，哪怕一辈子不嫁人，有一技之长傍身也沒什么好怕的。
可如今看到自己的女儿以身犯险，這個强硬了一辈子的女人，也软弱了。
燕珂放下汤匙握住王妃的手：“母妃，我一定平安回来。”
王妃含着泪光的眼闪過一抹决绝，点头道：“我跟你父王都等你回来。若是……”
后面的话她沒說，只不過语气狠决了几分：“我一定轰平整個萨蛮。”
火药是燕珂母妃来到這個王朝之后才创造出来的。
最先是在羌军中流行，后来扩散到了整個大昭，再后来周边诸国也学了会使用這個不好控制的武器。
有一段時間镇北王妃很后悔。
那时候燕珂還不太懂王妃在后悔什么，王妃只說，她为了一时的胜利，改变了這個朝代应有的科技发展历程。
火药带来福音，但也让战场上死去的人翻倍。
她不确定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是让這個世界变得更加安稳，還是让战火绵延时伤及更多无辜的人。
所以王妃停下了对火药的改良和加工，這么多年来军用的火药也只停留在最初的雏形，爆破威力有限。
燕珂赶紧道：“我真要落在蛮子手中，他们肯定也不会动我，自然留着我当人质跟您换武器。”
王妃哭笑不得点了点燕珂额角：“你呀，這性子也不知是像了谁。”
燕珂笑道：“自然是像母妃您。”
镇北王妃這次是彻底笑开了。
她陪燕珂坐了一会儿，不放心她集结的那三千精锐，又亲自去点了一遍。
胖橘就在這时候用两只前爪抱住了燕珂的胳膊。
她手臂上绑了玄铁护腕，硬邦邦、冷冰冰。
毛茸茸的胖爪爪抱上去，看得燕珂心口一软。
“喵~”胖橘冲着燕珂叫了一声。
因为它抱住的是燕珂拿汤匙的手，燕珂误以为它是也想吃饺子，看了一眼汤面上漂着的那一层红辣椒油，冲着胖橘摇头：“放了辣子的，你不能吃。”
胖橘黑了脸，它看起来是在乞食嗎？
它是在让燕珂带上自己！
燕珂见胖橘還是沒有撒手的意思，让云雀找個小碟子来。
她把饺子捞起来放在茶水裡涮一涮，把辣椒油洗去，才放进碟子裡，“呐呐，给你尝尝，小馋猫。”
被捏着后颈皮放到了碟子旁的胖橘：“……”
它扭头看了燕珂一眼，见燕珂還在吃碗裡的饺子，看了一会儿，自己也低下头去，咬开饺子皮吃起来。
——好歹是跟燕珂吃的同一碗饺子。
因为在茶水裡涮過，饺子皮已经沒什么味道了，胖橘只吃了裡边的馅儿。
燕珂以为胖橘是不喜歡吃饺子皮，再给胖橘吃时，就直接把饺子皮挑破，只把馅儿捞给胖橘，自己吃了饺子皮。
“這是母妃包的饺子，吃了一年都平平安安。”燕珂看着歪着脑袋嚼韭菜猪肉馅儿的胖橘，眉眼含笑道。
天已经大亮，她得出发了。
燕珂怕胖橘舍不得她，故意趁着胖橘還在吃饺子馅的时候出了军帐，哪知她前脚才出去，胖橘后脚就从桌子上蹦下去，追着燕珂跑出了军帐。
云雀眼疾手快，逮住胖橘把它放回了竹篓中，用毯子把竹篓口封住，又用一個凳子压住，让胖橘跑不出来。
“喵——喵——”
胖橘顶不开竹篓口的凳子，只得用爪子疯狂刨竹篓，叫声尖锐。
云雀把包袱系在自己身后，沒理会嗷嗷叫的胖橘，出帐子时吩咐守在门口的亲卫：“郡主的猫你们寻机会送回王府去好生养着。”
“小人一定照办。”门口的亲卫答。
三千精锐整装待发，燕珂過去时，王妃已经清点完了，她面色如常，只在靠近燕珂时，压低了嗓音问：
“瑞兴王手底下有個叫卢胜的，你把這帮人带上作甚？”
“母妃不必担心，我這么安排，自然有我的用处。”燕珂打了個太极。
眼见时辰不早，再晚些时候出发，就有些刻意叫蛮子斥候发现他们的意味了，燕珂也沒跟王妃多言，只道：“西北的一切，都得劳母妃撑着了。”
镇北王妃心中百感交集，看着一身戎装英气不逊男子的女儿，一時間竟不知是自豪多些還是心酸多些，她道：“有母妃在，西北不会有事。你进了大漠，万事小心！”
燕珂点点头。
调转马头时，她拔出腰间佩剑，在冰冷刺喉的北风中沉喝一句：“出发！”
作者有话要說：朝莲：珂珂真好，给我吃饺子馅儿，自己吃饺子皮。
某作者：等你变成人，汤都喝不到一口。
朝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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