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收了剑,他蹲下身来,双手扶着周祈久的手臂,眉目间萦绕着担忧,“长公主,您還好嗎?”
周祈久的声音裡带着一点哽咽,“李想与,我害怕……”
周祈久的发髻半散,属实有点狼狈。她紧紧扯着李想与的衣袖,脸色有些惨白,眼睛裡满是无措。
“父皇遇到過的大大小小的刺杀数都数不清,听說最凶险的一次,刺客的剑刃离父皇的胸口只有半寸,父皇也面无惧色。今日刺客的剑尚且离我有一臂之远,我却怕得腿都发软。李想与,你說我是不是很胆小怯懦,很无用啊?”
還不待李想与回答,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在静谧的廊上响起,周祈久被吓得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她缩在李想与的怀裡,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寻求着唯一的安慰。
李想与循声望去,三两個宫人正蹲在拐角擦拭着地面上的水渍。
“是宫人打翻了盛水的盆。”李想与低声安抚道。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别怕。”
“李想与,我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刺客手裡那把锋利的剑刃悬在我的头上,一道白光一直在我脑海裡闪烁。若是你慢了一步,我恐怕就当场毙命了!就像……父皇一样……”
听起来有些奇怪,李想与只以为她是吓坏了才胡言,他轻声安慰道:“长公主,先帝是寿终正寝,您也一定会平安一生的。”
“李想与,我亲眼看见,父皇他啊,是一剑穿胸,血溅当场……”
李想与的神色突然变得凛然起来,若是长公主說的是真的,那先帝之死必定不会像父王說的那么简单。心裡一团疑云,他势必要回府问一问父王。
李想与扶起周祈久,只道:“我先送您回宫。”
含章宫内,阿蕴已经快要急疯了。听闻华章宫遇刺,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长公主的安危。她本该陪长公主一起赴宴,奈何前几日感染了风寒,长公主便不让她瞎折腾一趟,换了别的侍女陪同。
遇到刺客,那是何等凶险的事情!现下宫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也不知道长公主如何了。
阿蕴等不及宫人来报信,匆忙提了灯笼就要亲自去寻周祈久。她才刚走出宫门不远,就看见李想与扶着周祈久朝含章宫的方向走去。
阿蕴连忙小跑過去,看见周祈久浑身上下并无伤痕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在看见周祈久惨白的脸色时,她一颗心又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长公主,您沒什么事吧?奴婢真是担心死了!”
周祈久摇了摇头,如同秋日将要凋谢的花朵,了无生机。
“多谢世子送长公主回来,接下来就交给奴婢来服侍吧。”阿蕴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就要去扶周祈久。
李想与却沒有松开揽着周祈久的手,甚至将周祈久往他所在的方向带了带。
阿蕴捞了一把空气,面带不解地盯着李想与,“敢问世子這是什么意思?”
李想与语气平静却带着明显的坚持,“我亲自送长公主回去。”
阿蕴皱了皱眉头,她紧紧地盯着李想与放在周祈久腰上的那只手,总觉得世子此举有些冒犯长公主。
李想与最终還是给了一個简单的解释,“你提着灯笼不方便,你在前面照路,我扶长公主回宫。”
闻言,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裡的灯笼。李想与這话說的有道理,阿蕴沒有反驳的理由。
素日裡,宫人是不敢抬头直视主子的。今日因为刺客一事,闹得人心惶惶,倒是沒有那般时刻牢记规矩了。
有好奇的宫人還是抬头看了一眼长公主,只觉得长公主和定北王世子真是莫名地般配,可惜沒有缘分。
定北王李叱比李想与要先一步回府。那点刺客,定北王并不放在眼裡。虽說当时场面混乱,但他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儿子。若是這点自保之力都沒有,李想与也不配做他的儿子。
李想与随意将缰绳扔给了守门的家仆,便行色匆匆地直奔他父王的书房。
“父亲。”
李想与推开书房的门,看见一個家仆正在添茶水,于是只能将满肚子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李叱挥手屏退下人,“什么事?”
“父亲,先帝之死,您就沒有怀疑過其中有蹊跷嗎?”
李叱眼神一黯,叹息一声,“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若是沒有蹊跷,为何陛下会在登基之日杖杀数十位朝臣?朝议殿外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染红了石板。那些朝臣,大部分不過只是站了出来,将心中对先帝为何匆忙辞世的质疑說了出来罢了。”
事情发生之时,李想与才出征不久,满心都是战事,无暇关注皇城之事。而等他回到皇城,已经是两年后了,栎京早就恢复如从前一般安静。沒有人提起先帝之死,也很难想起這件事。
李想与霎時間想到了汝州溪涧别宫的安王周祈安,汝州是丞相的控制范围,此举意图再明显不過了。
先帝在时,极为宠爱安王,皇城上下无人不知,怎么可能突然将皇位传于周尘!周尘对丞相的信任程度远远超越了一般帝相的关系,想必丞相为周尘继位助力不少。
长公主已经是第二次在他眼前被算计了,哪一次都是冲着要了长公主性命去的,他绝不相信這只是偶然。
刺客为何单单只将长公主作为目标?這实在是很可疑。长公主出宫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也并不存在有什么利益牵扯,一般人不会冒着這么大风险到皇宫刺杀长公主。
若說可疑,当属周尘和黎失最为可疑。他与长公主的口头婚约虽然废了,但难免周尘和黎失不会怀疑定北王府暗中相助安王。
李想与追问道:“既然您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为何您半点不提起這些事情?”
李叱曾经的意气风发已经尽数被时光磨去,眼角添了几根皱纹,心也渐渐麻木了。
常年征战在外,他连爱妻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见到,他一直以来的忠君真像一個笑话。但若是战事再起,需要他时,他仍旧愿意为大栎挂帅出征。
他深沉的目光投向他的儿子,“为父老了,不想再掺和到這些事情裡去了。想与,你继承定北王爵位,日后做個闲散王爷,娶妻生子,一生平安,這样不好嗎?”
李想与紧紧攥着手裡的拳头,躲开了父亲的目光。他說不出答应,也說不出拒绝。
李想与不想就此做一個局外人,看着长公主一次次落入险境。他想成为长公主的依靠,然后保护好她。可如果真的這样做了,他注定是要辜负父亲的期望了。
目光一直逡巡在李想与的脸上,李叱知道,他已经阻止不了了。他的儿子,恐怕注定要投身入這混乱的朝局中去了。
李叱有丝无奈,最终還是做出了决定,“想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李想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父亲。
“怎么?就這么惊讶?为父素日裡难道是一個□□的父亲嗎?”李叱有些哭笑不得。
李想与摇了摇头,“我只是沒有想到您会答应,我以为您会阻止我。”
“想与,为父更希望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你去边境那两年,为父也想明白了。個人有個人的造化,你也有你的想法。即便你是我的儿子,我也不能强求你一定要按照我给你安排的路线去做。你母亲也希望你可以做想做的事情。”
李叱从书房密室裡拿出那道先帝的密旨,交到了李想与手上。毕竟在朝多年,李叱深知自己儿子将要面临的是怎么一個艰难的处境。
李想与低头看着密旨,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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