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軍心所向
周朝先還沒說什麼,那名戰士已經痛哭流涕起來,他低着頭完好的手捂着臉,身體不住的顫抖着。
他只剩下一隻胳膊了。
戰士的哭泣聲在野戰醫院裏迴響着,住在這邊的都是重傷員,其中截肢的也不在少數,這時候看到這幅場景一個個皆流下了眼淚。
而謝飛虎則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他心中暗道:“愚蠢的士兵,不擔心自己以後生活怎麼辦,反而爲了不能給長官打仗而哭,真是愚蠢。”
坐在戰士牀邊的周朝先從口袋中摸出一個手帕遞給戰士,隨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對你有印象,你是我們在上海工廠裏徵的那個兵是吧?當時你代表了入伍新兵發表了入伍講話?”
那名戰士忍不住了哭泣,他怕自己的臉上的污垢將周朝先的手絹弄髒,只用袖子擦着眼淚,這時候突然聽到周朝先對他有印象,竟然又一次啜泣起來。
這並非是他多愁善感,而是他知道自己要離開軍營了。
他今年二十五歲,從記憶開始,就沒人把他當成一個“人”看,他先後被買賣到各種地方去做各種辛苦的活,在那些大人物對他的灌輸中,他覺得自己是牲畜而不是人。
真正讓他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值得別人尊重,並且深刻感受到自己是作爲一個“人”而活的時候,全都是在浙江軍中。
他熱愛軍營,熱愛戰友,對上級無限忠誠,但他在對謝飛虎所部的殲滅戰中卻失去了左臂。
失去了胳膊就無法開槍了,他再也不能當一個兵了,再也不能是一個體體面面的“人”了。
“你叫……陳志東?”周朝先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他試探着問道。
後者點了點頭。
周朝先臉上卻顯出笑容來,他道:“你確實是不能爲我繼續打仗了……”
陳志東聞言臉色瞬間面如死灰。
下一秒,卻忽然聽到周朝先正色的對他道:“但是接下來我有另外的任務要你完成,你能不能做到?”
陳志東聞言微微一愣,隨即眼睛猛地放出一抹光來,他掙扎着要站起來,但全身多處受傷的他卻被醫生的按住了,最後他只能舉起右手敬了個軍禮道:“是,司令!無論是什麼任務,我保證完成您的指示。”
“好,你不是在軍營裏上過識字課嗎?等你傷愈之後,不必歸隊,直接返回宜興城中,向司令部報道,到時候他們會將你轉入民政的工作之中。”
周朝先笑着勉勵道:“你小子可別以爲以後不用給老子出力,你往後給老子出力的時間長着呢。”
陳志東聞言淚水伴隨着笑容一起出現。
周朝先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站起來看向帳篷中的其他重傷的戰士們。
“不只是陳志東,我想你們可能很多人都覺得你們不能在打仗了老子就不管你們了,我告訴你們那是不可能的。你們都是好兵呀,當不了兵我也捨不得讓你們走,以後凡是能動彈的都會被歸入民政之中再行分配工作。動彈不了的,老子給你買一大塊地,讓你小子當老地主,行不行啊?”
“行!”
“周司令萬歲!”
“萬歲!”
歡呼聲與掌聲從一個帳篷之中傳來,然後野戰醫院的所有帳篷裏的傷兵們全都跟着興奮的歡呼起來。
以至於不少的醫生、護士、甚至不明所以的俘虜傷兵也跟着歡呼起來。
謝飛虎看着周朝先,一下子明白了爲什麼當時那支已經被打殘的部隊竟然會以自身爲誘餌,冒着被全殲的風險一直吊着他們。
這就是軍心所向啊。
……
周朝先離開的時候又去看了一眼謝飛虎,而後者裝成睡着的樣子沒去看周朝先。
“司令,那個謝飛虎也太無禮了,弟兄們實在是看不過……”離開的時候,一向以好脾氣著稱的姜來也忍不住低聲想要討一個命令去教訓一下謝飛虎。
“你的事都做完了?多少士兵要轉民政,退伍費要花多少,新的烈士陵園的選址工作都完成了?”
姜來聞言伸手撓了撓頭道:“還沒。”
“那先忙你的工作去,這個謝飛虎……”周朝先扭過頭看了一眼帳篷,笑道:“我總覺得他還能用得上。傳令給各部門,關於謝飛虎被俘的消息繼續給我壓着,能壓多久是多久。”
周朝先說完之後,上了軍車,乘車離開了。
……
在浙江軍駐地的遠處,陳縣的城牆之上。
嚴軒舉起望遠鏡掃視着遠處那幾處互爲犄角之勢的軍營,臉上愁容不減。
陳調元的命令他已經收到了,從現在開始他要和馬亮的五千名邊防軍奉命在此守衛陳縣。
但是陳縣事這麼好守的嗎?
在他已經見識過了浙江軍的戰鬥力之後,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了,守衛陳縣就是一個坑。
憑藉着浙江軍的戰鬥力,只要他們想要,嚴軒相信對方生鑿都能把城牆給鑿開。
他當然有信心在敵軍攻破陳縣之前給敵軍造成巨大傷亡,但……那又有什麼用?
他是陽泉守備師的師長,他的官是閻錫山封的,他爲什麼要用自己的命和浙江兵拼?
於是他在接到電報的同時,就回電給了陳調元,他說他的陽泉守備師傷亡慘重,武器裝備更是遺失了衆多,希望可以調回溧陽修整。
他又不是謝飛虎那個莽夫,你們浙江軍都不想要買的命想讓我來買?不可能!
就在這時,他的副官捧着一份電文走了上來。
“師長,司令部回電了。”
嚴軒頭都沒回的問道:“他們怎麼說?”
“司令部回絕了您的撤回請求。”
“他孃的!”嚴軒低聲咒罵了一聲,他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接過電文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後,臉色陰沉的難看至極。
電文回絕了他撤兵的請求,並且最後一句輕飄飄的寫道:“輜重部隊已從溧陽出發,不如便會趕到陳縣爲貴部補充武器彈藥,望耐心等待!”
嚴軒將電文撕了個粉碎,然後從城牆上丟了下去。
他承認,他從山西來的時候,也很想和周朝先較量一些,畢竟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可當他看到浙江軍的士兵竟然敢盯着炮火往前衝的時候,他就已經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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