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奉天站
周朝先偶尔看上一眼窗外，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其实都落在安娜身上。
对一個女人，一個漂亮女人，要是沒有一点防范心裡的话，周朝先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越危险。
“周朝先，我今晚来到這裡的目的是想確認大卫的目标是满洲裡。”
安娜似乎敞开了心扉，并未隐瞒自己的目的：“在那裡，有一笔黄金，即将落入日本人的手裡。”
她眼睛当中的恨意比刚才更加浓郁，在日本海的时候，她跟一船的白俄难民被日本人抢走财物后，被他们驱逐，被迫在天津登陆，辗转回到北平。
這一過程当中，她从贝加尔湖带来的瑞士手表，双头鹰的金币等等，零碎的小玩意儿，全都落在日本人的手中。
“日本人不好惹。”周朝先给自己倒杯水的同时，也给安娜倒了一杯水。
“我听說东北王叫张作霖，他是一個土匪，对财富沒有任何抵挡的能力，這笔黄金价值五百万美元。”
周朝先闻言一笑，道：“对，张作霖是土匪，也喜歡钱。可他知道什么样的钱能拿，什么样的钱不能拿。你這钱，烫手。”
现在是民国九年，为了入关，张作霖又向日本人借了一笔款。這個时候，要张作霖跟日本人翻脸，而且還是为了五百万美元翻脸，不易。
倒不是张作霖不眼馋，而是這一笔钱先是白俄的，现在日本人又沾手。真闹起来，苏俄肯定也会插手进来。
說白了，白俄跟日本人交易，甭管交易成沒成，那都跟张作霖沒关系。他黑吃黑成功了，把事做的滴水不漏，那皆大欢喜。
要是走漏风声，日本人，苏俄，白俄，都会记恨上张作霖。
這样铁定亏本的生意，张作霖绝对不会做。
安娜也深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只是随口一提，想要试探周朝先的反应。
结果周朝先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她觉得可笑，沒有男人会对钱沒有兴趣。
除非，他想要更多的东西，更大的权力。
“周先生，你住在大卫的隔壁，恐怕沒那么简单吧？”安娜心思缜密，细细一想，立马找出好几個不合理，稳坐钓鱼台。
“五百万美元对于一個护士，一個上尉来說，是天文数字，你不可能对這笔钱沒有兴趣。”
得，周朝先眨眨眼，沒想到自己表现太過淡定，反而露馅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跟你合作？”
“不是，我该走了。满洲裡见。”
安娜缓缓起身，一双眸子在微弱的光线下让周朝先想到了一個词汇——回眸一笑百媚生。
“她知道我一定会去满洲裡？”
“能拿出黄金的女人不少，能拿出武器的女人可不多。”
周朝先摇摇头，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关上包间门，一觉睡到天亮。
清晨窗外原野上面尽是草垛，东四省不是南方，這裡越靠北的地方，收割越晚。
穿着大褂，裡面是短衬的百姓随处可见，更有成群结队的老百姓朝着东北而去。
這些都是逃荒北上。
别看直皖之战沒打多久，对地方破坏不大。
但直军，皖军，奉军面临同一個問題，沒钱了。当军阀沒钱的时候，他们就只能摊派，收税。
从老百姓手上弄钱。
加上這两年地方也有天灾人祸，便有数不清的百姓北上，学着前人闯关东。
甭看张作霖是土匪出身，行事风格也跟土匪一样。可他知道自己能够雄踞东四省根本是兵跟。
对逃难到东北的老百姓，他一视同仁，帮他们建立农垦区，帮助他们开荒。
现在东北還不是后世的重工业基地，也沒有被大规模开发，有的是土地。
抵达奉天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
当火车停在奉天的时候，周朝先也头一次下了车，深深地看了一眼相隔甚远的三等座。
不出意外，那個叫安娜的白俄女人就在三等座，缩在一群老百姓当中，等着火车再度开启。
而這一列火车下一個目的地将是哈尔滨，一個因为中东路，俄国人称之为近东铁路的路。
此路是俄国人与李鸿章签订條约而修筑完成，是沙俄西伯利亚大动脉的一环。
在东四省，這一段铁路的起点是满洲地，此地西面是外蒙古，北面是俄国。
丁字的中间点则是哈尔滨，再往东则是海参崴。
這一條铁路一路往南经過奉天，直抵当时還是俄国租借地的大连。
“老铁，吃地三鲜，锅包肉不？”
跟北平满大街的先生不一样，到了东四省，全是老铁。小贩也不在乎自己面前是谁，咋咋呼呼的一口一個老铁。
這也是东四省人的习惯，跟到了广东之后，别人一口一個靓仔叫自己一样。
想到這裡，周朝先不免有些意动，想要迷失在靓仔的海洋当中。
“吃。”
周朝先点了点头，這些小商贩大多出售小东西，也有饭店的人招揽生意。
奉天是大站，不单单驻扎着一個营的奉军，還有各色人穿梭其中。
這一次停车時間略长，有一個小时。
“那老铁是去饭店，還是去回车上。”
“我在一等座等你。”
周朝先懒得出车站，从兜裡面掏出一块袁大头，丢了過去，“再随便弄個汤，啥都行。钱够了不？”
“够了，够了。”
小厮连连点头，转身就走。
“你不怕他拿了你的钱，不回来？”
忽的，周朝先身边多了一個人。
“不担心，做這行的，最怕的就是骗子。如果有人借着点餐之名行骗，這些做火车生意的饭店，都会抄家伙把人打個半死，再送警察局。”
這年头，地方保护非常厉害，每一個行业往往都是一個同盟，奉天火车站附近的饭店对内竞争，对外却团结一致，不让别人插手进来。
“一会一起吃点？”周朝先随口一說：“算了，待会你让那洋鬼子看到了就麻烦了。”
“我不也是洋鬼子？”安娜翻翻白眼，无语道。
“你是洋婆子，不是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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