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6 章
作爲孤兒,到了上小學的年紀我運氣不錯被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妻領養去;從福利院離開後就擁有了一個新名字寧策,並且過了幾年舒服日子。
也只有那幾年。
快樂剛從我年幼人生裏留下蹤跡,我那心善的養父母便已經積攢夠了幸運,擁有了和自己真正血脈聯繫的孩子。
被忽視,被冷待也不是突然出現的,而是慢慢顯露。所以我的接受度也在被一點點的拓寬,與養父母之間少的可憐的溫情也消耗殆盡,以至於當高中出現無端霸凌事件時,我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能力反抗便熟練且安靜的吞下一切情緒。
隱忍的性格讓我堅持到了最後的時刻,那時我對於即將到來的末日還沒有任何瞭解,甚至在開始的前一天還在繼續品嚐着被毆打的滋味。
不知道這是我的幸還是不幸。
偌大的體育館裏刺耳的嘲諷和笑聲迴盪,我手裏拿着拖布靜默的推拖出一道道溼痕,橡膠被打溼的味道貼在我的鼻腔死不撒手,不知道是誰又往地上扔了一杯飲料。
我的心情被影響的很糟糕,但依舊憋着只是拿着拖把的雙手已經攥的不能再緊;沒想到僅僅是這樣的情緒表露也不被允許,席邵元看到了。
“很不爽是不是。”他的拳頭緊隨他的話落在我身上。
那一瞬間我幾乎就要反抗了,但更多的拳頭和踢腳不遺餘力的降臨,將我的攻擊瞬間化成了防衛;我護着自己的頭顱和胸腔以及心中的憤怒,透過凌亂的手和腿的攻擊死死盯着體育場裏那金燦燦的捐贈人名字。
憤怒出現的還不是時候,我應該再努力調解下自己的情緒,反正也快畢業了。
我嚥下嗓子眼裏辛辣的滋味,視線下移不期然的看到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是姜阮的。
我懷疑我是看錯了,仔細的瞧着,連痛都感覺不到了。而她就藏在人羣的最後,鏡框後面的眼睛裏的確是擔憂。
真是奇怪的人。
事實上,高一階段過半時我才真正和姜阮有交際。
此前她與我沒有任何的交流;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和郭今雨有了微弱的友誼關係,而郭今雨的背後是以霸凌我爲樂的席邵元。
那時姜阮她站在教室的前端穿着修身的校服聽郭今雨聒噪的言論,不時扶一扶鼻樑上的鏡框,臉上帶着恬靜的笑容,奉承迴應時的聲音也溫溫的。
當注意到我觀察她的眼神時很快的拿出一副鄙夷的神態迴應我,我低下頭有些難受的避開那個視線。
再後來的兩年裏,那副鄙夷神態成爲了我個人專屬。
體育館裏,毆打在我血從腦殼側邊流出剎那停止,席邵元沒有慌亂的往我身上扔了幾張紙幣便帶着自己的跟班和女友離開了體育館。
姜阮小步追上了他們的步伐,順道將郭今雨剛剛施捨的口紅如
往常一樣露出開心的笑臉揣在了校服口袋裏;儘管她從來不化妝。
我收回視線躺在地上喘着粗氣,身上的痛因爲思維的混亂而變得模糊。
等再次能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我一張張將紙幣收起,去了一趟醫務室想要簡單包紮後就去上晚自習,沒想到醫務室裏人滿爲患。
我站在其中靠着外傷在一堆吐的昏迷的同學中顯得分外扎眼,校醫沒有空搭理我,丟給我一瓶生理鹽水和包紮藥品套盒。
我坐在學校的花壇旁熟練的處理傷口,再擡頭時幾乎是一瞬間的變化,陰沉的天空,密集的雲羣,亂飛的鳥獸,以及從我面前走過露出渾噩詭異神情的體育生讓我在盛夏陡然冒出冷汗。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危機直覺。
之後許多次危險時刻我都靠着它有了一條生路,也讓一貫自傲擁有異能的席邵元與我徹底宣戰。
理解,他不會喜歡連異能都沒有的人卻能比他更擅長在末日生存的境遇,更何況姜阮總是若有若無的對我的關注,他在悄悄的嫉妒,但他不敢表露一點。
但我沒想到這份危機直覺在最關鍵的時候,它於姜阮面前徹底失靈了一次。
我擋在她的前方阻擋着殭屍的進攻,慢慢遠離了我的夥伴,我渾然不知這是多麼致命的境地,一道力量就將我毫無準備的送入了喪屍潮內。
喪屍潮內幾個喪屍將我拉扯,腥臭的尖銳的氣息將我包裹,我泄力無能的反擊最後順着混亂的肢體看着她,如同當時在體育館一樣。
這一次那雙眼睛裏沒有任何的擔憂,她甚至還和我坦然的對上了視線,當確認我真的不會有生機可得便很快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轉身奔向席邵元他們的方向。
那個笑容,是她最真心的一次,我感覺的出來,因爲很好看。
我皺着眉頭,眼周的肌肉因爲情緒而顫抖起來。
刺啦的聲音響起,我低頭;劇烈的痛苦早就被大腦選擇性的屏蔽,我看着自己缺少的部分陡然變得很平靜,快被拽斷的一條腿的口袋裏滾落出幾塊方糖,潔白的糖紙被血漬和泥土搞得骯髒不堪。
意識越來越模糊,火燒感被澆灌進身體再深入到靈魂我人生前半段許多記憶如走馬燈一般流動起來,而我只注意着每一個畫面裏的姜阮。
明明,昨天她還在悄悄的揹着席邵元給我扔糖果;明明,算了,我是垃圾臭蟲,根本不該幻想太多。
但天無絕人之路,周圍的喪屍也感覺到了灼人的口感,遂放棄了我這個口感不佳的食物繼續前行尋找美味,此後路過我的喪屍、喪化人再也沒有停留過。
等我再次恢復清醒的意識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喪化潮也不知到了哪裏,周圍有一堆烏鴉啄着碎肉飽腹,有兩隻還要來啄我的眼睛卻瞬間化爲灰燼。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卻未感覺到一點寒冷,笑慢慢爬到臉上,難解的委屈在身體裏悄悄作怪,眼睛就這樣被水汽給霸佔。
是的,那會的我怎麼也不願意承認它們
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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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委屈終於被怨怒替代後我踏上了真正瞭解末日的旅程,過去那些年命運欠給我的恩待也終於開始一一還來。
經歷了許多事情,遇到了許多人許多挑戰。不論我怎麼做怎麼選最後都是最優解,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擁有了別人怎麼努力也很難達到的能力和生存環境,但我不滿足,我帶着自己搜覽來的有用消息拋下隊伍隨手指了一個人代我管理隊伍,隨後帶着古怪的想法走向那已經被一堆廢物搞得混亂至極的倖存者基地。
我租住在基地最落魄的一處住宅區,僅花費了一袋巴掌大的小米;那裏魚龍混雜,消息也最靈通,也是最不容易被人察覺到蹤跡的區域。
而我也運氣好的在那裏先遇到了姜阮。
我身體幾乎是不可控的微微顫抖起來,那時候我無比想要竄到她面前現身,仔細打量觀察她看到我還活着的神情。
但我沒有,我一直安靜的藏在遠處沒有現身。
我靜靜看着她手裏提的厚重東西,目送穿着華貴衣裙的郭今雨上了基地軍用車,尾氣和輪胎捲起的塵埃和氣味讓她忍不住屏氣退讓。
我再一次的想要說,姜阮她真是個奇怪的人。
她應該從來沒有真正的享受過在席邵元和郭今雨手底下討生活的滋味,她過的並不算好,可她甘之如飴。
我在救援區稍有動作時,姜阮就主動找到了我。
看到我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她臉上適時露出了她的恐慌和詫異,而我清楚的感覺的到其中的虛假。
不待我思索她便已經拿出了最擅長的,專屬我一人的鄙夷神態說出一大堆話來。
越來越奇怪了,姜阮。
我不知道那一大堆話裏其中有幾句是席邵元要她說的,總之,她在那站着,而我慢慢只注意到她語氣雖然趾高氣昂,但卻實在好看的外表;看了幾眼後我強迫自己背對她望着窗外橘金色的夕陽。
這單方面的話談在我長久的沉默裏結束,她走的很快,而我始終沒有問一句推我去喪屍潮的事情,我想讓整個局面都傾向我時,再去問。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樣做,難道我心裏有什麼期待的答案嗎我也開始奇怪了。
我忽視了席邵元的警告,開始靠着比許多人都更瞭解基地外的世界而步入救援區的管理圈層;又因爲外部有着我臨時搭起來的自救隊伍且不比異能者們自組的差,許多軍區政治老手都將我奉爲座上賓,而等知道我與席邵元他們之間存有不可調節的矛盾更是大膽的給了我許多權利,他們企圖讓我和席邵元他們對立起來好在其中喘口氣。
我樂見於此。
在我已經徹底掌握了救援區大部分的資源和規則時,我決定發出最後致命一擊,擊潰席邵元爲首的異能者團隊,而前一晚我去找了姜阮。
“你當時推我的時候,在想什麼”
“在拜託,拜託你一定要死。”姜阮直視我回答着
這個問題。
那一刻我意識到我早就不在意這件事情了,我比我想象的還要可笑一些。
第二日的戰況我個人覺得不算激烈,總歸那些在席邵元縱容下喫喝玩樂樣樣不落的異能者與真正訓練有素的隊伍比起來差的太多,更何況,我比他要強太多。
當時我很滿意這個結果,可很快的我就不開心了;姜阮並未像我投誠,她甚至在看到我的每一次都露出真正的懊惱。
在懊惱什麼
這問題的答案可能性太多了,多到讓我控制不住任何情緒,多到讓我無法再忽視我可笑的暗戀。
「寧策,記得嗎上學時她路過你的座位你的心都會跳快一兩拍。」
「每一次的捱打如果她在,你的羞愧就得掛在心頭整整一週。」
「你這麼快對席邵元他們發動攻擊,爲什麼你很清楚。你根本晚不了一天」
「你記得吧,她擔憂你的眼神,也許你得幫她認清她的心。」
繁雜的聲音在我腦袋裏開始日復一日的如唸經般的訴說。
於是,某一天晚上,我說服了我自己;並且遵循了自己的所有意願,我吞下姜阮所有的眼淚和不甘,讓她成爲我的一部分。
我的行爲遭來質疑,但我沒空管那麼多事情,我只知道那之後的每一刻情動,我都迫切的尋找着她可能也喜歡我的證據,但是她藏的太好了,我沒找出來一點。
我的自作多情止於姜阮消失的那一天。
我沒預料到在我解決了那麼多願意多管閒事的人後她還能脫離我。
我更沒想到,她這一次能消失的那麼徹底,好像這世界都在幫她躲避我。
我沒有了其他辦法,我只能先暫停尋找姜阮的蹤跡,我開始醉心於異能的不斷升級,不斷的收攬各種類型的異能者、發展可用的科技,企圖這些能夠幫我一次,可最後末日都結束了,關於她的任何我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也許這世界真的幫她離開了我。
普羅米修斯爲人類盜取火種,延續了生命;獲得了神之啓示的我,用火種燃燒了剛剛恢復秩序的新世界。
這是我這個臭蟲的低劣報復。
但它的確很有用,不是嗎
我從體育館冰涼的地上爬起來,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興奮的快要叫出聲。
渺小臭蟲無比感謝神的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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