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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发表

作者:严颂颂
祁砚旌自诩是個内敛克制的人,从上小学起就比别的小朋友更成熟稳重,出道后更是严于律己。

  哪怕因为从不使用护手霜等产品,被高平嘲笑迈入中老年男人的行列,他也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细细回想起来,他此生最尴尬的瞬间,都和许珝有关。

  但即便再尴尬,祁砚旌也从不会放任自己处于下风。

  “是我的。”

  他平静颔首,从许珝手裡抽走那支护手霜,面不改色放回衣兜。

  许珝眼泪都沒收回去,就被逗得笑起来:“你不是說从来不用么?”

  祁砚旌慢條斯理抽出一张湿纸巾:“我也是因为你。”

  许珝扬起眉梢:“关我什么事?”

  “你說我手糙,碰到就会痛,”祁砚旌仔仔细细擦拭自己每一根手指,抬头瞧许珝一眼,“忘了?”

  许珝一愣,当然沒忘。

  “可……那又怎么了嗎?”

  祁砚旌扔掉湿纸巾,开始擦护手霜,他五指修长指节微微突出,是经常运动很有力量的一双手。

  处理完一切后,祁砚旌才拿起餐巾纸扭头注视许珝,“我擦過护手霜了,要帮你擦眼泪。”

  他目光平静唇角却略微勾起:“现在,可以摸你脖子了嗎?”

  许珝:“……”

  “?!!”

  祁砚旌口头上是询问,实则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许珝几乎是在懵逼和惊吓的双重叠加下,被祁砚旌强行按住后颈擦眼泪。

  可本就沒几滴的泪珠子,早在祁砚旌說出那句话时就被吓了回去。

  于是祁砚旌眼泪沒擦到,却把许珝的脸颊越擦越红。

  到最后一不小心把人擦生气了,一直到下飞机都沒再理過他。

  ·

  到达z市是中午,大家简单吃了午饭后,直接开始拍第一场戏——许珝和林颂风的对手戏。

  林颂风饰演的小乞丐被人欺负,打得浑身是伤,主角程小雾将他带回家裡洗澡,给他擦药,并收留了他一晚。

  设定裡主角的生活也很贫苦,和弟弟一起住在不到五平米的小平房裡,整间屋子只有一张床、一個简陋的小木桌,和两张小板凳。

  电影裡故事发生在9月,气温還不算低,许珝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换上破旧的格子衬衣,又拢了件长羽绒服才去到片场。

  不一会儿林颂风也到了,已经化好特效妆,蓬头垢面,脸上身上都带着血。

  他跟周围工作人员都打了声招呼,才在许珝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

  “许老师吃過午饭了嗎?”林颂风搭话。

  “吃過了,”许珝笑了笑,“林哥你就别叫我许老师了,许珝就挺好的。”

  “是,是……”林颂风点头,手在大腿廉价的布料上搓了搓,看起来有点不自在。

  许珝看在眼裡,不着痕迹地缓和气氛:“林哥你這個造型挺突破的哈。”

  “是啊,”林颂风說,“我還从来沒演過這种角色,刚化完妆出来都认不出自己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许珝把自己的暖宝宝分了他一個,說:“這個說明你可塑性强,你之前不是說每個角色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嗎,我觉得這话特别记好。”

  “嗐,”林颂风把暖宝宝拢进掌心,“我其实就是想着,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自己角色演好,他能够有多大的意义,我就尽全力去诠释,和大家一起把這部片子拍好。”

  “你說得对,”许珝笑着应道:“不管拍什么片子,一定得是整個剧组一起努力,才能呈现最好的效果。”

  “对对对……”

  林颂风演的小乞丐還是瘸腿乞丐,两人稍微聊得热络一点后,又开始交流起瘸腿的心得。

  祁砚旌和导演一起到的时候,片场氛围已经变得其乐融融。

  “祁老师您也来了啊?”林颂风起身打招呼。

  祁砚旌笑笑,看了同样起身打招呼的许珝一眼:“来观摩一下。”

  很多时候,片场裡有大前辈的戏时,不少沒有戏份的后辈也会来围观,观摩前辈的现场表演,以求学到些东西。

  祁砚旌虽然不是后辈,却是他们的跟组老师,来看场戏再正常不過,但用“观摩”两個字,林颂风实在受不起,连连摆手:“祁老师您可千万别這么說。”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导演出来拉进度,“赶紧开始吧,這场戏估计要不了多久,完了大家還能回去好好休整一下。”

  “各部门都各就各位啊!”

  這场戏是许珝给林颂风上药,两人都坐着不需要走位,机位也只需要换三個,算比较简单的一场。

  导演上前给两人简要讲了讲戏:“這一段裡面,颂风你的感情是比较明显的那一方,你从小被人欺负,无数人嫌弃你身体的缺陷对你拳打脚踢,沒有人把你真正当個人。”

  “這是第一次有人对你好,带你洗澡给你擦药,收留你過夜,沒有嫌弃你满身污秽,所以你是满心感激的。但因为从来沒有受到過這种待遇,你感激的同时也就更加怯懦和小心翼翼,可以嗎?”

  林颂风点头:“明白。”

  导演又看向许珝:“小许你和颂风比起来,情绪需要更内敛。你也是個穷人,你想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你還有個弟弟要照顾,即便你有同情心,理智也不会允许你收留一個身有残疾的乞丐。”

  “你做出這個决定是有目的,這個乞丐是你整個计划裡的一环,你要利用他,所以要先收服他。收服這种可怜人太容易了,你只需要稍微给他那么一点点好,一点点平等,他就会对你感激涕零,认为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但你也会有那么一些些的不忍和愧疚,所以你内心深处的复杂的,你的情绪要收着,不能把那些想法都写在脸上,還有問題嗎?”

  “沒有。”许珝脱下羽绒服递给工作人员。

  “好,”导演退回监视器后,“《雾》第一场一镜一次!a!”

  昏暗灯光下,许珝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坐在床沿,光着上半身的小乞丐佝偻着腰,瑟瑟发抖。

  “很痛嗎?”许珝问。

  “沒……”林颂风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回答后又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后背全是伤痕,许珝继续给他擦药,用很温和的声音问:“谁打的你?”

  “不、不认识……”小乞丐說话不太利索,答完這一句久久沒再记开口。

  可给他上药的男孩子也不說话了。

  小乞丐怕自己的回答让他不高兴,他从来沒遇到過会关心他的人,努力地想想,又憋出几句:“新来的,脸、脸上有疤……”

  许珝眸光暗了暗,擦药的动作不停:“新来的怎么会打你呢?”

  “他、码头打、打工,我、路過……”

  “只是路過就被打,真可怜。”大概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许珝换了根棉签,“转過来,你肚子上也有伤。”

  “不!不用!”小乞丐很抗拒,“不、不严重。”

  “再不严重也是伤,都需要处理。”许珝主动到他身前,再次细心地上药。

  小乞丐手足无措,小心翼翼揪着床单:“谢谢……”

  许珝拿棉签的手颤了颤,眸光闪动,倏地垂下眼帘,“不用谢我,我沒做什么。”

  小乞丐用力地摇了摇头:“要谢,你、你太好了。”

  许珝捏紧棉签,不动声色站起来,不再說话。

  小乞丐换上男孩给的干净衣服,以为他是嫌自己麻烦了,嗫喏道:“我、我走了……”

  许珝把棉签扔进垃圾桶,背对着他,藏起所有情绪:“外面在下雨,你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這裡打地铺吧,我還得去接我弟弟回来。”

  “卡——!”

  导演一喊停,工作人员立刻上场给他们裹上羽绒服。

  镜头后面,导演和祁砚旌看了遍回放:“怎么样?”

  祁砚旌点点头:“不错,可以過,直接拍另一個机位吧,冻久了演员也受不了。”

  “行。”

  导演招招手,各方就位,许珝他们又赶紧投入了下一场。

  之后的內容就是把前一段戏换不同的角度再拍一遍,祁砚旌第一遍注意力全在拍摄效果上。

  多看了两遍,某一瞬间视线忽然聚焦到别的地方。

  许珝已经给光着上身的林颂风前前后后擦過好多遍药,几乎将他整個上身都摸了個遍。

  這种事不注意到就一点关系都沒有,但凡一注意就收不回来了,祁砚旌从监视器裡看着這些高清画面,眉头无意识地越皱越近。

  拍完最后一遍正式收工,林颂风都似乎被许珝抹药抹得有些不好意思。

  许珝坐回小马扎上,笑着打趣:“林哥身材真好啊。”

  任何男人都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林颂风一听立马顾不上害羞:

  “這和我以前差远了,我本来有六块腹肌的,因为這個角色需要很瘦营养不良,最近又沒锻炼還一直减肥,肌肉都掉沒了。”

  “哪有,”许珝继续夸,“還是很好的!”

  林颂风接過助理送来的外套,還想继续分享健身心得,一抬头忽然看见什么,立马笑起来:“祁老师!”

  许珝转身,就看见祁砚旌站在自己身后。

  祁砚旌脸上露出得体的笑:“两位都辛苦了,赶紧收拾收拾吃点东西然后回去休息吧。”

  许珝听了想问林颂风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吃饭,刚扭過头還沒看清林颂风,就被祁砚旌扳着下巴扭了回来。

  许珝:“?”

  祁砚旌笑着看林颂风:“颂风要一起去吃饭嗎?”

  林颂风一愣,明明祁砚旌的笑很温柔,他却莫名感到了一阵阴风。

  “不了不了,”林颂风连连摇头记,“我想去卸妆洗澡,就先走了哈。”

  “好,”祁砚旌抬了抬手,“慢走。”

  许珝本来不是一定要和林颂风一起吃饭,听他拒绝也不准备继续留他,只是想說個再见,都又被祁砚旌用同样的手法扳回脑袋。

  从這场戏结束祁砚旌出现起,他的视线就一直处于祁砚旌的管控范围,只能看到祁砚旌腰腹间的衬衣纽扣,和隐沒在衬衣下的劲瘦腰线。

  许珝皱眉:“你为什么一直扳着我的脸?”

  “我有么?”林颂风走后,祁砚旌笑得春风得意,托着许珝的手肘扶他起身,“走吧,吃饭。”

  许珝不知道祁砚旌突然抽什么疯,也懒得管。

  但他沒想到,祁砚旌這阵疯一直抽到了晚上。

  此次拍戏,整個剧组都住套房,两室一厅,许珝和祁砚旌同为主演,自然而然的住在了一起。其他演员则需要按情况三四個,或者四五個人合住一套房子。

  洗完澡后,许珝惬意地窝在客厅沙发看剧本。

  “咔哒——”

  祁砚旌卧室门开了,许珝下意识抬头,就见那人光着上半身,只捆了條浴巾走出来。

  他若无其事到餐桌旁倒了杯水,喝一口后放下,转身回房间。

  全程不過短短几十秒,许珝却惊恐得差点拿不稳剧本。

  实在是祁砚旌一向很守男德,每天穿得最多的就是西装,最风骚的操作也只是把衬衣扣子解开两颗,从来沒這么光明正大露過肉。

  许珝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洗澡把脑子进水了,忘了還有许珝這么個人跟他同在一個屋檐下。

  许珝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努力让自己再投入进剧本裡。

  沒過几分钟,祁砚旌的房门又开了。

  還是一样的装扮,還是一样的暴露。

  這次他直接来了客厅,在茶几前转悠了整整两圈,在抽屉裡拿了包餐巾纸,還和许珝对视了一眼才又回房。

  客厅光很亮,许珝就坐在沙发上,离他不過两三米的距离,他一举一动间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许珝狠狠懵逼了。

  祁砚旌到底在干嘛?

  都对视了說明肯定沒忘记房间裡還有自己這個大活人在,所以为什么突然這么暴露?!

  经历两次视觉洗礼,祁砚旌紧实的肌肉和宽肩窄腰的身材,牢牢烙印在许珝脑海裡。

  许珝還沒能做到充分平复,开门声再次响起,梅开三度。

  祁砚旌站在客厅裡,头发都干了,還是沒能给自己找件衣服穿上,就這么大喇喇杵在许珝面前。

  许珝很想装作沒看见,但祁砚旌叉着腰四处张望,似乎想找什么东西,但又半天找不到。

  “你……”许珝实在忍不住了。

  祁砚旌四散的目光聚焦在许珝身上,微笑道:“怎么了?”

  许珝咬着嘴唇,眉头紧蹙:“你是沒带衣服想找我借嗎?”

  祁砚旌的笑僵在脸上。

  许珝手一指:“箱子就在边上,你自己翻。”

  “不是……”祁砚旌咳嗽一声,“我……你看见我充电器了嗎?”

  许珝眼带怀疑,還是看了看沙发边的小储物柜,上面有條白色数据线:“你說那個嗎?”

  “对,”祁砚旌点头,“沒事你别动,我自己来拿。”

  他提记步上前,许珝收回刚伸了一半的手,转头就是祁砚旌放大了无数倍的腹肌。

  小储物柜被塞在沙发和墙壁之间,祁砚旌要拿,只能先越過许珝。

  他一手撑在许珝耳侧的沙发靠背上,弓身去够数据线,两人间的距离一下拉到最近。

  许珝能瞬间感受到祁砚旌身上的热气,和刚洗過澡后沐浴露的清香。

  祁砚旌覆在他身前,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客厅吊灯的光源,许珝甚至能看清他皮肤的纹路和腰腹上绷紧的鲨鱼线。

  祁砚旌拿到数据线后很快直起身,并沒有刻意保持這种将许珝圈在身前的姿势,但也沒有直接离开。

  他站在离许珝很近的地方,自上而下俯视许珝,许珝沒有抬头和他对视,他也不勉强。

  他慢條斯理将很长的数据线一圈圈理好,再将掉在地上的剧本捡起来塞进许珝怀裡:“别看太晚,早点睡觉。”

  說罢,转身回了房间。

  语气平静,步履从容。

  剩许珝一個人在客厅崩溃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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