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作者:紫青悠
陽城子一步步向雲喬皙走過去,雲喬皙躺在地上氣息微弱,他小心將她扶起來,餵了她一粒丹藥。

  雲喬皙這才悠悠轉醒,她看到來人,強忍着痛衝他笑了笑,喚他,“師祖。”

  “莫怕。”他輕聲對她說,手指在她頭頂揉了揉,動作溫柔憐愛,而後他將她打橫抱起,從扭曲的豎直湖面的結界中消失不見,他全程沒看過別人一樣,除了雲喬皙,其他人在他眼中就如塵埃一樣微不足道。

  陽城子帶走了雲喬皙,念皙也跟着離開。

  結界消失,風停了,頭頂的雲也散了,呆愣的衆人回過神來,有人驚呼道:“剛剛那人……那人……”

  “是師祖!”

  “真的是師祖!我居然看到師祖了,大名鼎鼎的陽城老祖!”

  “師祖不是閉關嗎?怎麼提前出關了?”

  許昭月走到趙晴鳶身邊,將她重新背在身上,她長長吐出一口氣說道:“師姐帶你回去。”

  上山的路崎嶇難行,許昭月揹着她一步步走向山頂,其間周司檸怕她辛苦,跟她換過幾次,其他幾個師兄姐也過來幫着她。

  剛入山門,就有兩個穿着白衣的小童走上前衝許昭月道:“許師姐,師父交待我們將趙師姐帶下山去。”

  “你們要將晴鳶帶到哪兒?”

  許昭月語氣不善,那兩個小童對視一眼,說道:“掌門交待,要將趙師姐還給她的家人。”

  許昭月怔愣良久,最終輕輕嘆了口氣,將趙晴鳶放下來交給那兩人,旁邊放了一副擔架,兩人合力將趙晴鳶放上去,而後用一張白布一蓋,一人擡着一頭,將她往山下運去。

  有個小童還沒走,此刻小心翼翼走上前說道:“許師姐,掌門讓你回來之後立刻去慎思堂見他。”

  許昭月知道該來的總會來,她傷了他們的寶貝疙瘩,清虛派的那羣男人又怎麼會輕易放過她呢?

  許昭月來到慎思堂,駱修然站在慎思堂裏,很明顯是在等她,他的面色不太好,見了她來便厲聲說道:“劣徒,還不快跪下!”

  駱修然爲人溫和,從不會對人疾言厲色,就算面對最笨的弟子,他都會滿面微笑,耐心教導。所以,面對此時勃然大怒,面色冷凝的男人,許昭月有幾分詫異。

  如若不是氣到極致,駱修然不會對人冷臉。

  許昭月對他行了一禮,說道:“昭月不知犯了何錯,觸犯了師父。”

  “你還不知犯了何錯?爲師教導過你們同門之間要互助互愛,而你卻重傷同門師姐,你還不知你犯了何錯嗎?”

  許昭月道:“師父只知我重傷同門,那麼師父你知不知道因爲雲喬皙,你的兩位愛徒死在赤蚺身下?那兩位死去的師弟師妹,師父怎麼不爲他們討回公道?”

  駱修然道:“十九和十二的死,亦讓爲師痛心,可他們的死只是意外,試煉本來就伴隨着兇險,受傷,死亡也是常事,他們是意外而死,而你重傷同門卻是主觀所爲。”

  聽到這話許昭月也是火了,她站直了身體,直視駱修然,全然忘記了什麼師徒尊卑,與他據理力爭道:“意外?人爲的意外那便不是意外,而是人禍,師父千叮嚀萬囑咐不可觸碰赤蚺,可雲喬皙全然不將師父的教誨當一回事,是她擅自觸碰赤蚺導致十九師弟和十二師妹的死,那麼師父,你打算怎麼懲罰雲喬皙這個不聽師訓的弟子呢?”

  “你雲師姐犯的錯爲師自要懲處,而你犯的錯爲師也要懲處。”

  “那不知師父打算如何懲罰我?”

  許昭月話音剛落,卻見慎思堂的屏風後面走出一個人來,駱修然見他出來忙問道:“皙兒如何?”

  紀玄錚冷冷掃了許昭月一眼,說道:“情況不怎麼好,傷到了心脈。”

  駱修然聽到這話蹙了一下眉頭,目光下意識向許昭月掃來,眼風帶着幾許冷意。

  “你最好乞求你雲師姐沒事,不然我定將你千刀萬剮。”

  紀玄錚的話絲毫不客氣,那冰冷仇視的目光,仿若真的快控制不住要將她碎屍萬段了。

  許昭月卻覺得奇怪,雲喬皙不還手任由她打,甚至連心脈都不護,雲喬皙不會不知道修士最重要的就是心脈,心脈受損元神也會受損。她不躲不護,是單純因爲內疚,還是故意想被她打傷?

  屏風裏面一道黑影閃出,眨眼間便已行至許昭月跟前,駱修然見念皙快要出手,忙呵斥道:“念皙住手!”

  念皙的一掌已落在許昭月頭頂,如若不是駱修然呵止,念皙這一掌劈下來,許昭月必死無疑。

  “爲何不讓我殺了她?”

  此時念皙就站在許昭月跟前,他雙眼赤紅,渾身凝聚着怒火,許昭月甚至都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怒火帶來的灼燒痛感。

  “對她我自有決斷,清虛派向來賞罰分明,你若殺了她反而落人口舌。”

  念皙咬了咬牙,漸漸收回了掌,身影一閃又回到了屏風後面,而後冷冷傳來一句,“駱修然,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交待。”

  對於念皙的不客氣駱修然似乎已經習慣了,沒什麼不快。

  “修然。”

  屏風後面傳來一記磁性的聲音,有如山谷鐘磬的繼繼梵音,幽遠神祕而又平和。

  駱修然抱了一下拳,忙道:“師祖請吩咐。”

  “修復皙兒心脈需要火砂做引,庫房中可還有?”

  火砂是重要的煉器材料,難覓難得,駱修然頓時爲難道:“庫房中已沒有了。”

  紀玄錚想到一事忙說道:“我記得阿予畫像用的就是火砂。”

  火砂性質穩定,易於保存,用它散在畫上,不僅能讓畫像栩栩如生,還能保千年不腐。

  “不可!”駱修然拒絕道:“這麼多年了,火砂早融入畫像中,若要取火砂,得將畫像燒了纔行。”

  聽到這話紀玄錚面上卻也帶了幾分難色,他向屏風裏面看了一眼又道:“先救皙兒要緊,阿予的畫像以後再畫一張就是了,活着的人最重要。”

  “這……”駱修然還在猶豫,可他看一眼屏風,這猶豫便淡了幾分。

  “先別管了,我去取來。”

  紀玄錚正要離開,一道黑影卻又突然出現擋在他身前,紀玄錚道:“念皙你幹什麼?”

  “不可毀掉主人畫像。”念皙一字一句道。

  “你別發瘋了,你難道想眼睜睜看着皙兒死嗎?皙兒也是你的主人!她剛剛痛成什麼樣子你難道沒看到?”

  念皙雙拳緊握,他的身體緊繃得像一根弦一樣,看得出來他明顯也在掙扎。

  “如果你不想看着皙兒死的話,讓開。”

  念皙閉了閉眼,最終往一側退了一步,紀玄錚腳程很快,不過眨眼間的工夫,姜夢予的畫像就被取了來。

  他握着畫像直接走進屏風中,駱修然和念皙擔心雲喬皙的安危,也跟着走了進去。

  許昭月還站在堂下,不過這幾個人心裏念着雲喬皙,怕是都已經將她給忘了。沒一會兒就見屏風中出現了火光,火光照在屏風上,照出了一片剪影,是姜夢予的畫像徐徐燃燒的剪影。

  不管駱修然和紀玄錚知不知道當年姜夢予是怎麼死的,可是看着那被火光吞噬的畫像,許昭月明白,在他們眼中,死去的姜夢予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人死如燈滅,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活着的雲喬皙。

  爲了雲喬皙,甚至可以燒掉姜夢予的畫像,將她留在這世上的唯一印記徹底抹去。

  許昭月慢慢退出了慎思堂,她回到所住的小院,推開趙晴鳶的房門,房間裏有一隻木頭做的兔子,這是她送給趙晴鳶的,那時候她剛剛開始學符籙,木頭兔子的身上貼了一張符,只要念動口訣它就可以跑來跑去。

  許昭月並不精通符籙,清虛派畢竟不是符籙派,學的符籙法決也只能學個皮毛,那兔子就只能跳來跳去,而且動作還乾澀彆扭,可趙晴鳶卻喜歡得很。

  她們的小院被打理得很漂亮,許昭月從山下挖了一株葡萄栽在院中,等來年結了葡萄就能吃了。院中長了一株落葉杉,她們在落葉杉上綁了一個鞦韆,每天練習回來,兩人就會輪流在鞦韆上蕩,小院還種了很多奇異花草,趙晴鳶在的時候每天都會給花花草草澆水。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許昭月向門口看去,門外陽光刺眼,一時讓她眼睛發花,她恍惚間看到趙晴鳶走了進來。

  “師姐。”

  熟悉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來人並不是趙晴鳶。周司檸走過來一下撲在許昭月身上,“師姐,晴鳶沒了,晴鳶沒了,我送晴鳶下山,我們把她送到她母親手上的時候,她母親哭得暈過去幾次,師姐,我好難過,我好難過啊。”

  許昭月忍着哽咽拍了拍她的肩,“沒事的,沒事的。”

  除了這種乾巴巴的安慰,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外間小院裏傳來咚咚的敲門聲,許昭月暫時鬆開了周司檸,她走上前開了門,門外站着一個小童。

  “什麼事?”

  “許師姐,周師姐,掌門招二人前去慎思堂。”

  “好了,知道了。”

  周司檸走上前說道:“師父招我們過去幹什麼?”

  許昭月猜想,應該是對她的懲罰下來了,不過她什麼都沒說,只道:“先過去看看吧。”

  慎思堂中,弟子們已經來得差不多了,駱修然坐在上首,他看到走進來的兩人,這纔開口說道:“爲師一向教導你們要尊師,要互愛,切不可做出同門相殘的事情,然而劣徒許昭月卻重傷師姐,不敬師長,頑固不化。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清虛派也有我們清虛派的規矩,清虛派出瞭如此大逆不道之徒,爲師今日便要祭出清虛派的家法以鎮師門!”駱修然說完,衝旁邊護院吩咐道:“來人,將許昭月帶上思過峯,三天之內不許下來,讓她好好反思犯了何錯。”

  聽到這話,堂下衆弟子皆倒抽一口涼氣,思過峯常年積雪,山峯之上更是冰冷刺骨,乃是懲罰金丹期的修士用的地方,金丹期尚難抵擋嚴寒,更何況還只是築基期的許昭月,她上去思過,還是三天,必死無疑。

  周司檸忙道:“師父息怒,許師姐雖打傷了雲師姐,可她也是爲了十九師弟和十二師妹,如果許師姐要受罰的話,那麼害死十九師弟和十二師妹的雲師姐也該受到懲罰。”

  “放肆!”駱修然厲聲喝道。

  駱修然雖然一向待人溫和,可畢竟身爲師長,自也有作爲師長的威嚴,而且元嬰期的強者發怒,氣勢自是強橫。

  周司檸氣結,卻也不敢再開口。

  許昭月知道,此刻自己該低頭,該認錯,或許好好認個錯,跪地哀求一番,就算最終免不了懲罰,但她也不必死。

  可是她不想。

  趙晴鳶那一聲聲“師姐我疼”依然響徹在耳際,她要是認錯,怎麼對得起活活疼死的趙晴鳶,她就是沒有錯,雲喬皙就是該死。

  怕嗎?當然怕,她怕死,怕疼,她只想躺平,在這個異世界,只想有一個避身之所,可她受不了不公正,受不了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慘死在自己眼前。

  如果這樣就必須受到懲罰的話,那麼她也無話可說,只能說她不夠強,所以她只能遵守強者制定的規則。

  “清虛派自詡尊師重教,自詡名門正派,以除魔衛道爲己任,不知道清虛派衛的道是什麼道,是處事不公的道嗎?”許昭月低聲笑起來,“那還真是可笑得很。”

  駱修然也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跟她嗆聲,這個一向沒什麼存在感的弟子,她的這一系列行爲實在叫他詫異。

  “許昭月,你依然不知悔改,冥頑不靈是吧?”

  許昭月直視着駱修然,一字一句道:“我沒有錯,雲喬皙害死同門,她就是該死。”

  不知爲何,望着她這副模樣,駱修然腦中卻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好似記憶中,也曾有一個人這般倔強,愛認死理,不懂變通。

  然而此時的他一心只有療傷疼得臉色發白的皙兒,他根本沒有心思多想,怒不可遏斥道:“不思悔改的混賬!你既如此,那不要怪爲師不客氣了,將她帶下去,立時送到思過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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