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42

作者:焦糖白茶
第42章

  “我找她有事。”

  於小桃及時止住即將崩裂的表情,脣角一勾,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意,她擡眼看着杜歆月,平靜的眼神中暗藏着洶涌的火焰。

  “倒是你,爲什麼在這兒?”

  她一步未退,帶着審視意味的目光從杜歆月身上劃過,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你不是應該在影視城裏爲難劇組,讓替身一遍遍跳池塘麼?”

  硝煙的味道瀰漫在空曠的走廊裏,一道冰冷的陽光從側面的玻璃幕牆中落下,在地上留下灰色的陰影,杜歆月半張臉浸沒在這片陰影裏,看不清她的表情。

  “別把我想得那麼壞。”

  杜歆月忽然笑了,她的笑沒有聲音,顯得一點令人捉摸不透的陰鬱。

  她從那片陰影裏走出來,與於小桃擦肩而過,手指落在於小桃的腰上,將她推進那扇門裏,溫和的說:

  “進去吧,她在睡覺。”

  一副彬彬有禮,讓人挑不出錯的斯文模樣。

  於小桃感覺自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順着杜歆月手指觸碰過的地方,一點一點的蔓延至全身。

  門在她的身後關上,高跟鞋噠噠的響聲漸漸遠去,杜歆月走了。

  玄關處散落着幾雙皮鞋,相同的款式,不同的顏色。

  於小桃緩緩拉開鞋櫃,裏面是另一排風格相似的鞋,她一目十行的掃過,心下稍安,這些都是應琪的鞋,她曾在不同的場合見她穿過,她買鞋的風格一成不變,很少會出現特別的款式。

  杜歆月跟她一樣,只是過客。

  她從鞋櫃的角落抽出灰色的客用拖鞋,酒店款式,嶄新的,連包裝袋都沒有拆,看起來從來都沒有人用過。

  於小桃輕手輕腳的走進公寓,怕打擾到應琪睡覺。

  她的家空曠得過分,彷彿任何聲音都會無限放大。

  公寓裏的一切都是灰黑色的,沉悶的壓在人的心上,除了必要的傢俱外,沒有任何裝飾品,甚至連生活的痕跡都很少,令於小桃懷疑她是不是真的住在這裏。

  客廳有一整面落地玻璃窗,正對着江景,映襯着灰濛濛的天色,更顯寂寥。

  於小桃穿過客廳,走進臥室。

  那張牀寬得過分,應琪只佔據了小小一個角落,漆黑的長發落在牀單上,顯出幾分凌亂。

  她彷彿整個人都陷在了蓬鬆柔軟的枕頭裏,巴掌大的臉,細伶伶的鎖骨,輕顫的睫毛和過分白皙的皮膚,一切的一切都流露出某種震懾人心的脆弱。

  於小桃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她多向前一步,彷彿都會將她驚醒。

  “你站在這裏幹什麼?”

  杜歆月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像是一道驚雷。

  於小桃下意識看向應琪。

  她在牀上翻了個身,下巴縮進枕頭裏,漆黑的發從耳後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頸,上面留着幾點讓人眼熱的痕跡,有深有淺,一些是她昨天留下的,一些是她前幾天留下的。

  於小桃盯着那幾點紅痕,剛剛涼下去的心慢慢熱起來,眼前這個人屬於她,至少有那麼一瞬間,她屬於過她。

  杜歆月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即使在室內,仍舊穿着高跟鞋,那雙鞋走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比任何噪音都更爲刺耳。

  響聲每近一分,應琪便將整個人縮起來一點,直至將自己完全藏進被子裏,連一根髮絲都看不見。

  她被吵到了。

  於小桃皺着眉頭看着杜歆月,對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不用這麼小心,她沒那麼脆弱。”

  杜歆月將紙袋扔在地上,隨手點燃一支菸,她的腳尖踢踢紙袋,漫不經心的說:

  “我買了藥,等會醒了隨便喫點,總有一個能治好的。”

  於小桃:“……”

  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隨便喫點,總有一個能治好……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於小桃將臥室的門關上,快步走到杜歆月面前,劈手奪下了那支菸。

  煙霧繚繞在她的指尖,落下一截瑣碎的菸灰。

  於小桃的聲音充滿怒氣,質問她:

  “你都知道她生病了,還在她面前抽菸?”

  “小孩兒,你怎麼還管到我頭上來了呢?”

  杜歆月終於正眼看她,帶着點興致盎然的玩味。

  “這麼在乎她,就只敢站在門口看看?”

  於小桃盯着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單純得過分,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她爲什麼這麼生氣,又很好奇她爲什麼會生氣。

  這人沒有心。

  於小桃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撿起地上的紙袋:“你不懂。”

  “我不懂?”

  她的話似乎激怒了杜歆月,讓她一貫漫不經心的聲音裏帶上一點起伏,冷笑着對她說:

  “你很懂她啊,那你自己去試試。”

  杜歆月再次點燃一支菸,慢悠悠的說:

  “生病了不去醫院,不要醫生,不想吃藥,倔成這樣,沒死就不錯了。”

  “她這種人,值得別人這麼小心翼翼?”

  “值得。”

  於小桃拉開大門,漠然看着她:

  “你不懂,別以爲所有人都不懂。”

  杜歆月走後,於小桃坐在沙發上,將紙袋裏的藥全都倒了出來。

  果然是隨便買買,紙袋裏什麼藥都有,亂七

  八糟的一堆,於小桃挑揀了一陣,從裏面找出幾種治感冒的,再去廚房燒了一壺水,一起端到應琪的房間。

  應琪醒過來的時候,那杯水正好溫熱。

  她從被子裏冒出頭,嗓音喑啞:“怎麼是你?”

  “她有事,先走了。”

  於小桃面不改色的扯謊,將那杯溫熱的水端給她:

  “怎麼,不想看到我?”

  “沒有。”

  應琪接過那杯水,溫度正好,透過薄薄的玻璃傳到她的手心,連她的手都跟着暖和了。

  她嗓子冒煙,下意識喝了一口水,舌尖嚐到一點甜意,還未反應過來,溫柔的水已經一路滑落到胃裏,只留下一陣熨帖的暖意。

  和以前不太一樣。

  暴雨之後,她時常會發燒,陷入昏沉的夢中,等她醒過來以後,大多數時候,她的身邊沒有人,還有一些時候,她的身邊坐着杜歆月。

  她總會遞給她一杯冰冷的水,陰晴不定的看着她,冷嘲熱諷的說:“真不該管你的閒事。”

  她明明是最瞭解事情原委,最應該理解她爲什麼會這樣的人。

  但在她問起的時候,杜歆月只是看着她,半張臉隱沒在陰影裏,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看懂了她的眼神。

  杜歆月在對她說,你怎麼能這麼軟弱。

  那些時候,她喝下玻璃杯裏的水,只會覺得熱量在身體裏一點點消失,只餘下一陣徹骨的冷。

  而現在卻不一樣。

  於小桃坐在她的身邊,遞給她一杯甜甜的溫水,帶着笑意問她:“不是吧,真的不想看見我?”應琪搖了搖頭,心情有點複雜:“只是沒想到是你。”

  於小桃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沒想到是她,那應該是誰?

  杜歆月嗎?

  她有一點質問應琪的衝動,卻又在看見她的樣子時,慢慢的消減下去了。

  應琪半靠在牀頭,低垂着眼簾,看着手中的玻璃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於小桃總覺得,她的臉上籠罩着一層難過,連她的笑都顯得像個空殼。

  她忽然不忍心問她那麼多。

  她還在生病呢。

  “你好像發燒了。”

  於小桃探過一隻手,應琪渾身一僵,剛準備避開她的手,但那隻手已經蓋在了她的額頭上,掌心乾燥溫暖,很溫柔的貼着她的額頭,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你家有體溫計嗎?”

  應琪搖搖頭,每次發燒,她都是睡一覺就算了,連藥都不想喫,更別說準備體溫計。

  “那沒辦法了。”

  於小桃俯身過來,額頭貼着她的額頭。她忽然靠得很近,捲翹的睫毛低垂,很專注的看着她,清淺的呼吸落在她的鼻尖,應琪下意識的往後靠,想避開她的氣息。

  然而,於小桃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額頭,像是以體溫測量她的體溫,片刻後,她拉過牀頭櫃上的紙袋,在裏面翻翻找找,小聲嘀咕:

  “是有點燙……怎麼回事,還真沒有體溫計啊。”

  應琪冷不丁的說:“杜歆月不會買的。”

  她很熟悉那隻紙袋,每次杜歆月帶着它過來的時候,裏面都裝着無數苦藥,她總把裏面的東西統統倒在牀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讓她自己選一個來喫,好像那是一種恩賜。

  “嗯,想來她也不會買。”

  於小桃想起沙發上的那一堆藥,品種亂七八糟,治什麼的都有,一看就是從貨架上隨便掃下來的。

  “她不是真的關心你。”

  她的語氣很認真,又有點不忍心。

  像是不想告訴她,她多年的朋友其實井非真心待她。

  應琪沒有說話。

  於小桃自然的終止了這個話題,若有所思的說:

  “那天下暴雨,着涼了吧?”

  她說得輕描淡寫,看向她的目光滿是關切,不含一點雜質。

  應琪捧着玻璃杯的手指默默收緊,在於小桃的描述中,似乎因暴雨發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是司空見慣,處處常有的事。

  “嗯……”

  應琪點點頭,索性承認下來:

  “前兩天車上空調開得低,可能睡覺的時候着涼了,又下暴雨,就發燒了吧。”

  “在車上睡覺要蓋小毯子啊。”

  於小桃笑眯眯的抱怨:“怎麼這麼不長記性。”

  她看上去兇巴巴的,實際上卻是在關心她。

  應琪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心間涌過,小聲“嗯”了一句。

  於小桃的視線掃過牀頭櫃,從角落裏摸出一瓶維生素,倒了兩顆在手心裏,伸到應琪面前,笑道:“來,吃了藥就好了。”

  應琪明顯瑟縮了一下,她很清楚自己多半不是感冒發燒,而是因爲暴雨受了驚嚇,這種情況從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開始,一直持續到現在,吃藥不能解決什麼,很多時候還會讓情況更加糟糕。

  在她的記憶裏,那場暴雨過後,她因爲低燒躺在牀上,好幾天沒去上學,後來媽媽給她買了藥,裝在小紙袋裏,跟她以前喫過的退燒藥一模一樣,但她猶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氣喫下去,媽媽看着她的眼神都變了,說她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居然會懷疑親媽。

  後來,每次下暴雨的時候,杜歆月都會來她家做作業,她沒再發過燒,幾乎忘了這件事。

  直至她上高中那一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淹了半個

  縣城,順便淹了她的家和她的媽媽。

  沉入漩渦之前,媽媽拉着她的衣角,再次說,想帶她一起走。

  渾濁的水混雜着泥沙,涌入她的四肢百骸,拉着她沉沉下墜,逐漸失去意識,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她再次睜開眼睛,已經躺在醫院的牀上了。

  只有她一個人,她媽被捲進了小城唯一的河裏,一路被衝到了水庫,找不着了。

  杜歆月從國外趕回來,將她從醫院接走,請了私人醫生來看她,聽說她不願意吃藥,親自買了一大箱藥帶回別墅,問她爲什麼。

  她剛失去唯一的親人,又驟然回憶起多年前的往事,當然不肯自揭傷疤,只是坐在沙發上搖頭。

  杜歆月終於失去耐心,一邊罵她不知好歹,一邊將那堆藥統統砸在她身上。

  那是她第一次目睹杜歆月瘋狂的一面。

  同樣是在一場暴雨之後。

  於小桃攤着手掌,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但她明顯感覺到了應琪的不情願。

  她想起杜歆月臨走前惡狠狠的話,模模糊糊的疑問從心底浮現,應琪是不是對吃藥有什麼陰影?

  她猜到應琪不會告訴她爲什麼,索性沒有問。

  只是將手在應琪面前晃了晃,輕聲哄道:“真的不苦。”

  只吃維生素當然不會好,但她可以等應琪睡着之後,去買個體溫計測一測具體的溫度,再決定喫哪種退燒藥。

  如果燒得不重,只要用溫毛巾敷着額頭,物理降溫一下,不吃藥也可以自然痊癒。

  於小桃臉上帶着笑意,語氣裏帶着點撒嬌的味道:“你相信我嘛。”

  應琪微微一怔,她有種奇怪的感覺。

  於小桃,好像是把她當小孩哄了。

  電視劇裏的那些護士,哄小孩吃藥的時候,就是於小桃現在的表情。

  她臉上一燙,被於小桃當做怕喫苦藥的小孩,實在是太羞恥了。

  應琪心一橫,朝她伸出手:“拿來。”

  於小桃將兩粒維生素放在她手心,盯着她喝水吃藥,笑眯眯的說:“喫完藥睡一覺,馬上就好了。”

  低燒帶來的面色潮紅遮擋了應琪的臉紅,她兩手一攤,強調道:“我不是怕苦。”

  “嗯嗯。”

  於小桃敷衍的點點頭:

  “不怕苦,你最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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