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坦白
寒风被挡住,顾正卿仿佛能感觉到外套上传来的融融暖意。
他拢了拢外套,随口问道:“你怎么用了那么久時間?”
沈珩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有点不太记得路了,所以多花了些時間。”
顾正卿笑了笑,沒有多问。
两人又在墓碑前呆了一会儿。
顾妈妈去世前,顾正卿跟她的感情非常好,如今天人永隔,顾正卿回想起過去的那段时光,嘴角控制不住的勾起弧度。
就像顾妈妈从沒离开過他那样,顾正卿丝毫不顾形象的盘腿坐在墓碑前,和妈妈絮絮叨叨的聊天。
等离开时,沈珩看着顾妈妈的墓碑,在心裡說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哥哥受到伤害。”
“還有,沒有早点跟您打招呼,真是抱歉。”
顾正卿沒有注意到這些,還以为沈珩只是回头又看了眼墓碑。
明明来之前心情有些沉重,如今却轻松了不少,那种亲人离世的孤独感,因为沈珩的存在彻底烟消云散,至于顾家那個泥潭,他已经彻底抛之脑后了。
回去的路上,沈珩一边开车,一边透過后视镜去看顾正卿。
前几次顾正卿還沒发现,但次数多了,顾正卿想不发现都难。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干嘛偷看我啊?”
沈珩顿了下,轻声說道:“我……我刚才听到了,你和阿姨的对话。”
這句话太過沒头沒脑,顾正卿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沈珩话裡具体指代的是什么。
他其实跟妈妈聊了特别多,但值得沈珩重新提起的,便是那件事了。
看着沈珩的神情,顾正卿神色温柔,抢先說道:“沒关系的。”
沈珩听到這话,眼底的情绪翻滚着,又很快被顾正卿的温柔抚慰了。
能够遇见顾正卿,真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過去的很多事情他沒法释怀,也不想重新提起,面对着顾正卿的时候,他更是有种难以启齿的情绪。
若顾正卿知道了,会怎么看他?
会觉得他不好嗎?会生他不告而别的气嗎?
但沈珩此时放下了那些顾虑,在顾正卿温柔的目光下,他心情平静的回想起了過去。
或许有些事情他沒有办法原谅,但不再以此来折磨自己。
而且他相信顾正卿,相信顾正卿对自己的喜歡,不会因为這些事情改变对他的看法,甚至离开他的。
心裡沉重的石头消失了,沈珩边回忆過去的事,边对顾正卿說道:“你应该见過我妈妈,或许你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觉得她是一個有些神经质,瘦骨嶙峋的病女人,但其实她原来不是這样子的。”
“我沒有其他亲人,从小便跟妈妈相依为命,所以我很依恋她,尽管他发病的时候,对我……并不好。”
顾正卿从這個停顿中察觉到了很多隐晦的意思,心被揪了一下,疼得厉害,但他并沒有开口打断沈珩。
“虽然小时候日子過的并不好,其他小朋友有的,我都只能眼馋,从来不敢奢望,還会被欺负,說起来,我和哥哥相遇,就是因为那些年级长的欺负我。”
“那时我什么都沒懂,也沒有奢望過那個缺席我生命十几年,从来沒有承担過责任的男人出现,根本觉得我有了爸爸,就不会再被欺负。”
“但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最后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妈妈也沒有朋友,沒有和祖父母联系過,所以在签病危通知书时,医生很为难,也许是为了解决麻烦,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吧,那個男人出现了。”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很有钱,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我的时候,眼裡不带任何温情,仿佛我只是阻拦他的一块绊脚石,但我沒有办法表现出对他的厌恶,因为他出钱帮妈妈治病,若是沒有他,妈妈就沒有办法活下来了。”
沈珩的语气很平淡,但顾正卿的目光仿佛穿過了時間回廊,看到了那個低头站在医院走廊上的小男孩。
他過早的了解了成人世界的残酷,在最天真无邪的年纪,被迫压抑自己的情绪,像個大人那样将情感作为砝码,考量着周遭的一切,以求妈妈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過分的早熟背后,往往代表着难以承担的苦难。
但沈珩始终是一個人,用稚嫩的肩膀独自支撑着,沒有人帮他,沒有人心疼他。
顾正卿想抱抱沈珩,但沈珩正在开车,他也怕会打扰到沈珩的思绪。
沈珩的状态反而比顾正卿好很多,他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有情绪的說道:“妈妈的病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在临死之前,她将我托付给了那個男人。”
沈珩至今還能记得那個画面。
妈妈已经脱了像,尽管她原来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但现在面色枯黄,瘦得只剩下了单薄的骨架,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看着十分恐怖。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死死的盯着那個男人,眼神复杂到沈珩看不懂,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沈珩的手递给了那個男人。
或许,她在为自己的儿子打算,但她沒有看沈珩一眼,最后留给沈珩的只是一個侧脸。
那是沈珩对妈妈最后的印象了。
沈珩当时只是一個小孩子,无法独自生活下去,但人就算再小,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沈珩不想跟那個男人回去,并且逃了出去,但他太弱小了,沒有能力躲避男人,在小巷子裡被抓住了。
他当时正在给小猫喂食。
小猫是他和顾正卿共同发现,他总觉得小猫跟自己很像,所以格外对小猫好。
沒想到因为他這個举动,害死了那只孱弱的小猫,他也沒能跟顾正卿打声招呼,就被扭送到了国外。
“抱歉哥哥,我应该早点跟你讲的,這样也不至于不告而别。”沈珩接着說道:“我被强行送到了国外,毕竟一個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会影响那人的形象,进而影响到公司。”
“自始至终,我都感觉自己像块垃圾,那個男人沒有办法舍弃叫我,只能将我丢的远远的,让我自生自灭,最好一辈子都不会出现,這样就不会影响到他了。”
“在国外时……”沈珩顿了一下,接着說道:“我很想念哥哥,非常想回来看你,但手裡沒有钱,只能拼命打工,可我回来的太晚了,那时阿姨正好去世,我看着你坐在广场的石碑下,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之前我一直不敢见你,是因为我对你的心思变了,我沒有脸见你,但在那個时候,我很想陪陪你,沒有想到你晕倒在了雕像下,是我将你送到了医院。”
這件事顾正卿也有印象,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医院裡了,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好心的路人见他昏倒,将他送到了医院,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是沈珩。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沈珩一直在默默守护着他,而他却什么也沒有做,明明沈珩内心如此痛苦,他却从来沒有帮他分担過。
沈珩却表现的无比淡然,接着說道:“其实把我强行送出国的那個男人,你也知道他,就是永源地产的董事长,沈鹤年。”
“你還记得当初我們看画展时,看到了一幅画嗎?你是妈妈画的,在我出国后,妈妈之前画的画都到了沈鹤年手裡,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捐了出去,還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捐赠人上面。”
說到這话时,沈珩的语气越来越冷。
他已经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对沈家的家业一点也不在乎,更不想去继承永源地产,更不愿意再次见到沈鹤年,但妈妈的东西他必须要拿回来。
沈珩的思绪转了一圈,等回過神来,這才发现顾正卿一直沒有出声。
他回過头来,看到顾正卿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鼻尖泛着病态的潮红,脸上哭得湿漉漉的。
顾正卿一向坚强,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在沈珩记忆中,也很少流泪。
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立刻将车停在了路边,手足无措的看着顾正卿,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他话還沒說完,怀裡便多了一個柔软的躯体。
顾正卿紧紧搂着沈珩的脖子,不停的流泪。
沈珩也意识到了什么,像安慰小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拍顾正卿的背,语气温柔地說道。
“那一切都過去了,如今跟哥哥在一起,我感觉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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