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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 第10节

作者:未知
“离开這裡,回京城?”秦泰拿了酒来,又在酒箸裡倒上热水烫酒,“那不是我的家乡,算不上回去。說实话,我不喜歡京城,倒觉得塞外自在。不過活得苦些,偶尔沙场上砍些個人头,也是十分快意的事。怎么,你想回去?” 沈翼端起秦泰给他倒好的酒,吃了一盅,“迟早是要回去的。” “那那個女人呢?”秦泰给自己倒一杯酒,又给秦泰斟满,“你也带她回去?” “說早了。”沈翼不提這话茬,“要不要和亲且沒定论,便是定下了,那能不能和亲成功也不知道,若不能,以北齐好战的秉性,這裡不能无兵把守,咱们還不知道要守多少年。” “我无所谓,跟着你就成。”秦泰端起杯子与他碰杯。 一口酒吃下去,心肺暖了大半。秦泰嘶口气,放下杯子来,拿了酒壶斟酒,总還是不甘心,又說:“有些话不說出来我得憋死,我還是要說,哪怕你赏我几十军棍呢!” 秦泰斟好酒,送一杯去沈翼手裡,“那女人沒瞎說,我是說你這孙子沒出息,为她那么個女人要死要疯。当着你的面儿,我也還要說。那女人真不值得你這样,早脱手早好。我是沒读過什么书,比不得你们這些人懂得道理多。但我也知道,成大事者,必得胸怀天下,岂能因为一個女人伤心痴疯?你若不是因为她,能在外头吃這么多苦处?一早依着家裡父母的安排,入宫得了。你就想想,叫一個女人弄得你這般,值得么?照我說,這女人就该杀。她死了,你才沒处惦记。” 沈翼吃了杯中的酒,自又倒了一杯,“你想多了,我对她,早放下了。” “呵……”秦泰一口吃下杯裡的酒,“放下了非特特叫人留着,给送到帐裡?就让人照常送去李胖子那,玩腻了赏给下头的,那才是她该经历的。是死是活,跟你沒关。再說,放下了你還舍不得她死,军中的药材有多珍贵你不知道?送褥子送暖炉,好家伙,今早上羊奶都送上了,我听伙房赵大疤說的。” 沈翼抿气,“我是可怜她。” “帐裡那么些個女人,怎么不见你可怜别個?你知道她们都過什么日子,都怎么死的么?日日粗活累活干着,夜裡還要伺候咱们。哪裡惹得老爷们不高兴了,一刀就给剁了。沒用了,下几個狠脚,回去就下不来床了,各样儿的死法都有……” 沈翼“啪”一下放下手裡的杯子,打断秦泰的话,目光裡充满寒气地盯住他,“别再在我面前說她,這是警告,也是命令。我說放下了,就是放下了。” 秦泰舌头打個翻儿,把话都咽下去。沈翼收回目光,也不再坐着,从案边起来,“别吃了,交代你的事,仔细办。” “是。”秦泰送他出帐篷,看他消失在风雪帐篷间,才回到帐裡。嘴裡又絮叨,咒念這天气,不知道雪還要下多少日子。 +++ 姜黎深一脚浅一脚回到自己帐裡的时候,脚上的鞋已经湿了大半。脱下来放去暖炉烤着,一面自己也取取暖。阿香這会儿不在,另了個女人過来跟她說话。這会儿大家都熟,也能叫出名字来。這個女人叫翠娥,是帐裡年岁最大的,约莫二十七了。瞧着风韵尚有,却是真的现出了老态。 她问姜黎,“秦都尉叫你去做什么?” 姜黎拿着鞋子,鞋口对着暖炉,“多管闲事,吓唬我呢,叫我戏弄了一番。原不该他過问的事,非提了我去說。” 翠娥笑,“你聪明,又有脾气,不像我們,都是被别人拿捏的。” 听着這话,姜黎忽想起才刚在秦都尉帐裡被呵斥的场景来。她也不能做什么,不過应声行礼受下。而且,是在沈翼的目光裡。想到這裡,她心裡微微发堵,呵了口气,“都一样。” “不一样。”翠娥做着手裡的鞋帮,又說:“你知道么?军裡都在传,說朝裡正与北齐往来书信,打算商议和亲的事情。和好了,這边口便太平了,两边都撤兵,咱们就能回去了。” “回去?回哪去?”姜黎慢慢出声。 翠娥看她,“自然是回京城,军队沒有再派他处的时候,就都在京城啦。我原也是在京城人士,打小被拐出去的,转手卖了几回,最后充到了這裡。早年在京城的时候,還能找找家人。出来后便一心盼着還能再回去,我总觉得,這辈子還能与父母兄弟相认的。” 姜黎唇角微涩,她在京城,早沒有家人了。余下许多认识的,早已不能如常再见。她们间差了身份地位,早不是一道人了。她有时還想的,就是被发配别处的兄弟姐妹不知都怎样了。 翠娥看她出神,不說话,便又问了句:“你不想回去?” 姜黎摇摇头,“不想。” 翠娥放下手裡的鞋帮子,忽叹了口气,“也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這事儿還沒個影,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日呢。再說,就算回去,路途遥远,奔波跋涉,也有死在路上的。咱们不比他们,是战场上操练出来的汉子,又有车有马的。這一路回去,非得死几個不可。” 說着自顾又道:“罢了罢了,都是沒影儿的事 ,不說也罢。” 姜黎回头冲她笑笑,“搁在心裡做個念想,也好過沒有。” 這边說着话,那边阿香外头忙活完回来了,进帐就来暖炉边。接過姜黎的手裡的鞋子帮她烤着,也问她:“秦都尉找你做什么?” 姜黎便又把话說了一遍,這回說细致了,惹得阿香并帐裡的人直笑,還有的附和:“你别說,那秦都尉对沈将军,确实有些不同。不知道你们有沒有注意過,军队裡有来年轻士兵的,他也招到帐裡。這么想想,早前沈将军不碰女人,怕都是跟他。” 這就越說越离谱了,帐裡全是男-欢-女-爱的荤话,把男人间那事情又說得活-色-生香起来。偏阿香最能說,說得口沫横飞。唯有姜黎在旁笑着,半句话不插。 第11章 动怒 自打姜黎被李副将军和秦都尉叫到帐裡過后,在此后的時間裡,姜黎便在军营有了太平日子,再沒人上门找她。她每天不過跟帐裡的女人一起做些粗活杂事,虽有抱怨,但也不做那躲懒的人。搁从前不敢想,然从天堂般的日子裡掉下来,却也不是不能活下去的。有时再想起来,便心生恍惚。 大雪在下足了七日后便停了下来,雪后初晴,阳光于半空洒照下来,带着冷冷的温度。军营积攒了七日的衣裳,女人们便又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印霞河边凿开窟窿,木桶砸进去打上来冰冷刺骨的河水,衣服便要按进這水裡洗。 在暖帐裡焐了六七天后,于那些女人来說,這便成了件极为痛苦的事儿,可又不能撒手不管,只得咬紧牙关洗罢了。姜黎亦是下不去手,呵气数遍,都在指尖将将碰触到水面的时候缩了回来。她手上的冻疮好容易好了,现在想想那下水的滋味,牙根儿咬碎了也下不去。 翠娥在她旁边,看了她两眼,温声道:“你别洗了,总共你那也沒多出来多少,待会子咱们分一分,也就洗了。” 姜黎在阿香面前說過,不做這事儿,虽阿香這会儿也开口叫她搁着,但终究她自己心裡還是過意不去。以前她是主子的时候,理应觉得這些脏活累活就是下人做的。可如今她不是主子,也就是做這些事儿的奴才,心裡本来就在意尊严,遂也不想让人拿着這事儿說话。 她兀自想了一阵,抬头看向阿香和翠娥,“我往伙房去一趟,问他们借口锅使使,不知成不成。” 阿香和翠娥是听懂了,她要借口锅烧热水。這是個法子,也不是就沒人想到的,阿香吸了口气,“沒人敢去過,他们不理咱们,碍了他们的事儿,還要挨骂。伙头军赵大疤,就是脖子上有道疤的那個,一脸凶相,最是难相与的。還记得那回我要了半個馒头,可受大脸子了,也就给了半個,還是看在你伺候了沈将军的面子上。” 姜黎抿了口气,“你们都說我现在是沈将军的人,他会不会看在沈将军的面子上,答应我?” 旁边翠娥又吸了口气,“說不大准,要半個馒头那是小事儿,這会儿你要用他锅灶。他還得熬烫煮饭,不定给你。有沒有好话好脸子,也不知道。” 姜黎越发觉得底层人過得猪狗不如,以前她骂别人猪狗不如的东西,那是骂人卑贱,而现今這個猪狗不如,是实实在在的生活状态。觉得两者好像差很多,然好似也沒什么差,却在她心底一遍遍地過来過去。其实差的,只是身份的变化罢了。 姜黎有些要放弃了,伸出手来又打算往水裡按。指尖按进去一半,那刺骨的寒冷便蹿遍了全身。她忽而弹立起来,有些生恼道:“什么尊严面子,通通都不要了,我给你们求去。”說罢双手在身上擦了擦,便跑了去。 阿香一众人未及反应,已见她跑出了三五十步。身影远远去了,阿香把手从盆裡拿出来,放到腋下焐了焐,“要是真能求来,倒好了。” “希望吧。”余下的人三三两两应,那眼裡尽数装着期待。 而姜黎一路小跑到营地,略带些喘息便直去了沈翼的帐篷那。他的帐篷好找,在正中间那座待客见人的大帐篷旁边,是住人帐篷中最大的一座。她到帐门外便生了迟疑,在外头跺了一阵脚,然后发现四下无人,想着大约沈翼也不在,就打了帐门伸头往裡瞧了瞧。 還沒瞧個仔细呢,忽叫人从外头拽了肩膀,一把拎了出来,叱问声也在耳边,“什么人?” 姜黎被一個拉拽后趔趄了几步,立定身子的时候看到面前的人是秦都尉。他一身甲衣,身后站着两排巡逻的人。见着姜黎,他蹙了一下眉,“怎么是你?” 姜黎不想跟他說话,抬手在嘴边呵了两口热气取暖,眼睛仍往四处看去。想了想,大约這会儿人都去操练了,营裡暂时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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