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头奴 第45节 作者:未知 阿香看着她笑,女人们也笑。主子沒叫,自個儿往前送打扰主子兴致,确实是不合礼数的事。但帐裡的女人们多多少少都知道姜黎和沈翼的关系不简单是主子和奴才,是以這会儿又拿她打趣起来了。横竖沈翼站得远听不见,只說给姜黎听,說什么—— “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沈将军等闲可不来印霞河,定然瞧你来的。” “你不去么,不去叫苏烟络去。” 苏烟络:“去你的!” 姜黎听得发臊,听到苏烟络說话又忍不住笑起来。她這就不想听她们再說下去了,不知還要說出什么来,因便从人堆裡站了起来,說:“你们不爱要我洗衣服,我后山上捡柴火去。”說罢不等人再說她什么,自抬步去了。 她往北去,不看南边儿柳树下站着的沈翼。沈翼却是一直拿余光扫她的,看她走了,在柳树下稍站了会儿,便清清嗓子自顾转身也走了。走的方向不是军营,那也是明摆着随姜黎去的。 女人便又兴奋起来了,只道:“瞧瞧,瞧瞧,我說什么,就是来找她来的。” 那厢姜黎一直往北走,去到小山山脚下,便停下步子回過了身。沈翼不停步子,往她面前走過去,到她面前停下,开口问:“气還沒消?” 姜黎看他一眼,而后把目光转向别处,“沒有生气。” 沈翼上去拉上她的手腕,一面把她往营地拉,一面說:“沒生气骂我是竖子小人?沒生气跺脚?沒生气把给我插的桂花拿走?” 姜黎任他拉着,心底某個地方還是不受控地起情绪。不该有的心思有了,再想收回来,就沒那么容易了。更何况,還要在与這個男人仍旧保持关系的情况下收回,這是难上加难。她不正面去回沈翼的话,只问他,“拉我去哪裡?” 沈翼转头看她一眼,“你忘了?你說在走之前,把這附近能玩的地方,都去玩一番,只有我和你。今天我腾了大半日時間,带你出去。” 姜黎记得,這是她在他伤還沒全好的时候說的话,原当他忘了,结果他還记着。她转头看看他的侧脸,沒有說出拒绝的话,哪怕是赌气嘴硬的假话。就连昨晚上让她生气的那事情,她也沒提出来說。大约心裡隐约明白,說不說,都沒什么意义。 姜黎不会骑马,便与沈翼同骑一马,她在前头坐着,沈翼在后面把她护在怀裡,手裡拉着缰绳。沈翼說這附近也沒什么好去处,也就玻琉城能去逛上一逛。从营地到玻琉城,大约有三十裡地的路程,中间有三座小三头。其中都有崎岖山路,马儿倒是也走得,只是吃力些。 一路上,姜黎后背贴着沈翼的前胸,到了玻琉城外下马的时候,后背已经蹭出了热汗。她下马后看着沈翼去把马儿栓在马厩裡,叫人看着,自己拽了拽后背的衣服。等着他過来,一道儿走着往城裡去。 玻琉城毕竟只是個边境小城,沒有京城那般的恢宏大气。但是城门楼确是极高的,大约是這裡常年动荡,总有战乱,为守城所筑。 姜黎跟着沈翼入城门,走過几條街道,去到繁荣些的集市。姜黎打小出生在京城,沒去過别的地方,看這会儿也算是新奇的。虽比不得京城繁华,但基本有的酒馆茶馆妓-馆赌场之流,那也是不少。走到人多的地方,沈翼便拉了她的手,大约是怕她走丢了。姜黎也就任他拉着,自個儿仍是四处张望。這会儿也沒有那小姐的架子要顾虑,爱看什么看什么。 走了一气,沈翼拉她进一家客栈,在店角找一张桌子坐下来。這会儿也到了午时,该是吃饭的时候了。沈翼叫来小二,点了几道菜,鸭丝掐菜、凤尾鱼翅、绣球乾贝、飞龙汤等。姜黎看着那菜一道道往桌子上端,眼角发红,并不拿筷子去吃,只是看着沈翼。這些菜,都是她爱吃的,沈翼记得。 沈翼看她不动,便把筷子拿去她手裡,并夹菜到她碗裡,說:“吃罢,吃完再带你去逛逛。” 姜黎不說话,吸吸鼻子埋下头来吃饭。她很久沒有吃過這些东西了,吃起来全是记忆裡的味道。会想起许多事,会难受。可她忍着,忍到把饭吃完,给沈翼露一個笑脸,问他:“下面去哪裡?” 沈翼拉着她的手,带她去茶馆,点她爱吃的六安瓜片,乳酪、如意卷。去后台点一出她爱看的戏,听到结束,给她一個怀抱,让她把爬了满脸眼泪的脸埋进他怀裡,染湿他大片衣衫。沈翼便抚她的背,什么安慰的言辞都不說。 等出茶馆的时候,太阳已悄悄偏西。姜黎看着西侧落下天际线一半的红日,只觉十分刺目,便眯了眯眼。她伸出手去拉沈翼的手,转头看他,“我們回去吧。”夕阳的红光打在她脸上,印红半侧容颜。 沈翼牵着她的手出玻琉城,夕阳最后的光影把两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出城门的时候,最后一丝光线也隐沒到了天边线以下。沈翼去牵马,掏了银钱给那看马的老者,老者看看他又看看姜黎,笑着道:“刚成婚的小夫妻吧?般配得很般配得很!怎么样,城裡好玩嗎?” “好玩。”沈翼扶着姜黎往马上去,回老者的话,“我家娘子甚是喜歡。” 老者乐呵呵地笑,看着两人上马离去,转身吹着口哨又给剩下的马儿喂草去了。 姜黎在等马走出二三裡地的时候才說:“谁是你娘子?” 沈翼在她身后笑,忽扬起鞭子打了马屁股一下。那马儿跑起来,他便在姜黎耳边說:“我這全身给你了,你說谁是我娘子?” 姜黎這又听不懂了,回头看他,风吹得她碎发凌乱。沈翼知道她看得什么,便又道:“昨晚故意气你呢,想知道你会不会生气。就我沈翼在京城那臭名声,谁家清清白白的闺女愿意嫁给我?” 姜黎转回头去,听沈翼這般轻松地提起過往的事情,自己心裡也松了下来,回他的话,“怨我咯?” 沈翼還是打马骑得快,不像来的时候慢吞吞的。大约是看太阳已经下了山,想早点赶回去。他打得马儿直跑,嘴上仍回姜黎的话,“从前怨,可是错了。” 姜黎抓着身前的鬃毛,不再接沈翼的话。她也明白,沈翼能說出這话来,大约就是把那件事从心底放下了。本来的不可說,变成了可說,也就不再是心结。她感受着风都耳边擦過去,微微眯起眼睛。她還想问秦泰的事情,可发现自己心裡隐隐還有结扣,沒问出来。 也就這时,沈翼拉紧缰绳减了马速,打转进了一片杂树林。矮树丛生,许多只有姜黎個头那么高。這裡并不好走,树枝会勾拉到身上的衣服。姜黎不记路,但记得来时并沒有走過這裡。她张望一气,在想问的时候,马儿已经穿過了矮树林,到了一块空阔的地方。而后,姜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這一片空地上,成堆成片的,全是菊花。红、黄、白、紫、绿、粉,各色花朵全有,三两簇地挨着脑袋。這种荒僻之地而生的绚丽景色,是姜黎许久都不曾看過的东西了。 沈翼从后面抱住她,在与她一同看着眼前的菊花,在她耳边說话,回答她心底的所有疑问,“如果我不可能不爱你,如果你心裡已经有了我,为什么還要那么在意已经過去了的事情,来破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42.欢喜 姜黎嘴上染上笑,自顾抿着,脸上又飘起淡淡的绯红。会說情话的男人了不得,能毫不费力地让人脸红心跳动,也能撩-拨得人浑身都痒痒。姜黎松开手裡的马儿鬃毛,再不去多想其他的,出声轻轻道:“我要下去。” 沈翼便先跳下马来,再扶了她下马。瞧着她往菊花丛裡走,自個儿拉了缰绳到一棵较粗的树边栓上马匹,再跟去她身后。這些菊花开的都是最盛的时候,花瓣儿丝丝络络,参差有致。裙摆从旁曳過,碰得荡荡地动。 姜黎在花丛间走了一气,回過身来,正对沈翼,笑着道:“這些是你买来新栽的?”這地界,能长出這么大一片菊花么?与周围的景致,实在相差太多。况這菊花,也不是山涧裡的野菊花。 沈翼不否认,冲她点头。姜黎便就退着身子走,仍是看着沈翼,“前几天不时就要消失一阵子,不是去训练场练兵了,来弄這個?” 沈翼抬步跟着他走,“也去训兵,也来弄這個。” 姜黎往后退,脚下碰到花根儿就避過去。再退了几步,她忽停了下来,站定了看着沈翼,极为认真地說了句:“谢谢你。” 若真拿做相好看的,原不该說谢,受着這些好儿那是全然无愧的,有时闹作起来還觉不够。然姜黎這般說,话裡带着对以前事情的歉意,還有便是感谢沈翼的心结顿开,并为她所做的這一切。虽都是飘着不着地的美好,但总是符合女孩子心意的。 沈翼沒說话,走到她面前,忽低了头要亲她。姜黎本能地低头一避,把脸转向一边,嘀咕了一句:“你昨晚不是不要我伺候么?這会儿又来招惹我……” 沈翼一笑,又凑脸過去寻她的唇,她便又往另一边一转,仍是避开了。沈翼這就直起腰来不亲了,忽一把打横把她抱起来,往花地中间去。姜黎惊得抱住他的脖子,看一眼下面的菊花,看一眼他,“干什么啊?” “干你昨晚想干的。”沈翼說完這话,弯腰把她放到了地上。姜黎再转头去看,原来這花丛中间铺了一方猩红的毛毡儿。她脑子裡理出思绪来,意识到自己是被他下套了,昨儿晚上莫名其妙赌了一晚气,想到前路茫茫還伤感了一回,结果今儿就莫名其妙被带来了這裡。他是在套她,让她意识到自己心裡有他。不管有多少,都是有的。 想到這,姜黎翻身就要起身跑,却被沈翼又抓了回来,把她压在身下,看着她问:“跑什么?” 姜黎也看着她,手上還是推他的动作,“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能在這裡干那個……” “這裡沒有人。”沈翼低声說一句,便再不犹豫地吻上了她的唇。這回却与之前他养伤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多是温柔的,在她唇上轻啃慢咬,弄得她脸红心跳。這会儿则多带了些浓烈的燥热,气息也比往常灼热很多。不消一会儿,就吻得姜黎呼吸粗重起来。 吻了一气,姜黎的发髻便被揉得松散成缕,挂下几绺在脸侧,彰显暧昧。沈翼又扶起她,让她跨坐在自己胯上。两人眼睛微睁,都有雾蒙蒙的水汽。沈翼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两下,再深吻下去。与此同时,手上开始脱她的衣服,解带下拉,露出圆润的肩膀和裡头的肚兜。 沈翼一面吻着她,一面手在她肩头的伤疤上轻轻抚动。而后又解了她肚兜的系带,直接扯了去。姜黎只觉胸前大片冰凉,便不自觉缩了一下身子,又往沈翼身上贴過来。 沈翼的吻从她的唇上往下落,吻去肩头的齿印疤痕,又吻去胸口的那道伤痕,而后看着那道刀疤出声:“是不是恨過我?” “嗯……”姜黎应声的时候他恰好亲上了她胸脯上的敏感点,這一声嗯的尾音便不自主地被拉得绵长暧昧。是恨過他,虽后来在他面前也无什么反抗,但一提到他的事情,那时都是以沉默的姿态应对。那时特别讨厌提起他,不想谈說他,不想知道關於他的任何事。 厌恶、恨和爱情,這些极反的东西会在同一個人身上产生,這或许是她最沒料到的事情。要么說人算不如天算,人,多半时候连自己的内心也料不准,更莫說前程来路,那是更难推算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爱上一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忘了一個人,也便更不会知道恨有多长,爱会有多久。 姜黎和沈翼在這花间缠绵,道說心结,冰释前嫌。可谁又說得准,她们能日日如此,时时如此。姜黎說,军营附近哪裡有好玩的,在走之前都玩一遍罢,大约也就是這個意思。在能做某些事情的不尽情做,到了想做而不能做的时候,那便成了遗憾。她性子终归难改,带着打小养成的随心随性,不喜歡辜负自己。所以她喜歡一個人,不会装作不喜歡。即便前程难料,在心动且能开口的时候,說了也就說了。 沈翼剥干净她身上的衣服,要与她行云雨之事。在初初进入之时,還有些生涩的姜黎呼“痛”,与此同时,头脑忽而炸开,想起一件事情来。她便抓了沈翼的肩头,叫他,“莫动,我這会儿沒吃药。” 沈翼還是慢慢往裡挤,问她,“什么药?” 姜黎忍受着些微痛感和其中让人窒息的快感,仰着头喘着粗气說:“凉药,沒吃怕怀上。假使怀上了,又不能生下来,便要受许多罪,快停了罢。” 沈翼這便停了动作,也停了這欢爱之事。他拉姜黎起来,两人脸上還有潮红,都是生憋下的情-欲。姜黎這便拿起散落在周围的衣裳,一件件往身上套,不看他,說:“回去的吧,等我吃了药,我去找你。” 沈翼蹙蹙眉,也知道在這种地方不能让姜黎怀孕。当然,他也有疏忽的地方,便是从沒想過怀孕這种事。原因倒也无二,便是在這事上他不是都懂,原就不是爱风花雪月的人。知道行房事,但却不知道房事相关的许多其他事。這对女人那方面的了解,自是空白。 沈翼也捡了衣服穿起来,自顾還在思忖。等姜黎收拾好折了一大簇菊花在怀裡抱着的时候,他還在思忖。解了缰绳上了马,出去那矮树林,他才在姜黎身后问:“怀了孕生孩子,原不是自然而然的事,不是怀了就生下来這么简单?” 姜黎揪手裡的一朵菊花的菊花瓣,揪一片往路上丢一片,“来之前我也不懂,母亲和乳母大约都沒来得及說那些。都是帐裡听来的,又问了许多。女人怀了孕,假使不能生下来,那就要打了孩子。打孩子极伤女人的身子,有條件的都是要坐小月子的。不坐小月子的,赶明儿身上全是病根儿。假使能生下来,那就更难了。要怀胎十月,日日肚子裡揣着。到时生的时候,更是可怕,听說胎位不正是要死人的。难产死的,你在家裡的时候沒听過?” 沈翼想了想,“听說過,我三妹妹的亲娘,原是我爹的第三房姨娘,就是当时生她的时候难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