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拜山 作者:月关 李有才最近一直待在山庄裡。 照理說,公子刚刚归西,這时候原由公子负责的盐池和冶铁更该格外上心才对。 但,少夫人是否有孕,是悬在长房所有人头顶的一口剑。 如果少夫人沒有怀孕,那么长房的人马上就要面临该何去何从的窘境。 這個时候,谁在山庄谁就能先行一步。 所以,李大执事是绝不会在這個时候离开山庄的。 也因此,被他等来了丰安庄庄主张云翊。 张庄主拜山如上山,他不是先去拜见地位更高的上司。 恰恰相反,张云翊先见那些地位不高,与他平级甚至還不如他地位高的山庄同僚。 在這個過程中,按照对方对他的重要程度,张庄主逐一送上礼物。 他再从对方口中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等他去见地位高的上司时,就能更好地拿捏态度。 正因如此,张云翊很快就得知长房又添了一位二执事,就是原公子幕客杨灿。 不過,這杨灿的住处与李有才的住处毗邻,那就不好先去拜会這位杨二执事了。 一番斟酌之后,张庄主還是备好了礼物,先来了李有才這边。 丰安庄是于桓虎移交给阀主的六大田庄之中,距离凤凰山庄最近的一处田园。 如果跑马而行的话,早上出了庄子,傍晚就能到达凤凰山庄。 因为有着這样的便利條件,所以张云翊做为六大田庄的“试水者”,第一個跑来凤凰山庄“拜码头”了。 对于他的到来,李有才很是欢喜。 這可是六大田庄、三大牧场中,第一個主动来拜码头的人。 现在各派系势力都在观望,都在等着看长房少夫人能否有孕。 這個时候還有人跑来送礼,李有才自然格外喜歡。 李有才用茶盖拨弄着茶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几案上放着的那口暗锁描金小箱。 這小箱是两件礼物之一,长一尺半,宽高各半尺,以紫檀木铜包角,十分精致。 通常這样的箱子是用来盛装金银的。 李有才根据那口箱子刚才放在几案上时发出的声响判断,裡边装的应该是黄金,而非白银。 因为重量不同,那一声“嗒”听在耳朵裡可也是不同的。 如果是黄金的话,以這口钱匣的体积,应该能装十二到十五金饼。 一枚金饼半斤…… 大手笔啊! 李有才心中顿时火热,比忘形之下吞进嘴裡的那口热茶更热。 他强忍着沸水烫着口腔的痛楚,一脸的云淡风轻。 “张庄主,你呀,這一遭可是拜错了山门、烧错了香喽。” “大执事何出此言?” 张云翊笑吟吟地问,這张云翊年近四十,生了一副好卖相,年轻时候应该颇为英俊。 李有才微笑道:“张庄主你有所不知,阀主刚给咱们长房任命了一位二执事。 以后呢,二爷移交過来的田庄和牧场,都是要由這位二执事负责的。” 张云翊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此事卑职已经听說過了,可這二执事,他不也得听命于您嗎?” “欸,此言差矣。” 李有才连连摆手:“二执事的任命,可由不得我来做主,有事嘛,老夫与他也得商量着来。” 张云翊微微一笑:“再怎么商量,他也是听您的。张某只认你李大执事這块金字招牌。” “你呀你呀……” 李有才哈哈大笑,道:“罢了,你既有這個心,该关照处,老夫自会用心。 不過,咱们把丑话說在前头,你虽是二爷一手提拔起来的人,那也是你的本事。 但你以后,只能忠心为阀主做事……” 张云翊正色道:“不管是阀主還是二爷,都是于家的主人。云翊从未忘记,自己是为于家看门护院的。” 李有才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只是少夫人是否有了身孕,现在還无人知道,人心惶惶啊。” 张云翊微笑道:“大执事是有本事的人,随时可以择良木而栖,自然需要高瞻远瞩。 像我這般人物,什么时候都是随波逐流的,也就沒有這般烦恼了。” 他吃了口茶,又道:“在下只管烧您的高香,那准差不了,总不能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吧……” “哈哈哈,想不到张庄主你還是一個妙人儿。哎,来喜,你過来一下。” 李有才忽然看见来喜抱着一捆劈好的柴正要走向偏房,连忙把他唤住。 来喜放下劈柴,拍拍衣襟跑上堂来,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李有才道:“你去告诉采办赵管事,等他再去天水城的时候,帮老夫物色個丫鬟回来。” “好嘞,小的放好柴禾就去。” “且慢!” 张云翊放下茶杯,问道:“怎么,大执事身边缺個使唤丫头?” 李有才淡然道:“哦,這不是杨灿刚刚到任嘛,身边也沒個侍候的人,老夫就送了他一個小厮。 因此就想着再买個伶俐听话的丫头,也好照顾夫人。” 张云翊笑道:“原来如此,大执事何必舍近求远呢? 這件事就交给在下了,過两天在下就选個叫大执事满意的奴婢送上山来。” “這……不太好吧?” “大执事何必客气,只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 這张云翊又是送钱又是送人的,两個人顿时更加热络了。 又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张云翊便识趣地主动告辞了。 李有才把张云翊送到廊下,目送他出了院子,耳朵马上就被一只柔荑揪住了。 “好你個老东西,我說你为什么要把旺财送给杨执事,就是为了再买個俏丫头回来是不是。” “欸欸欸,娘子息怒,娘子息怒,可别叫人看见呐。” 李有才踮着脚、歪着头,被潘小晚揪回了堂屋。 进了堂屋,潘小晚便柳眉倒竖,冷笑地道:“你個老东西,倒還有闲心去买丫头! 怎么?换個小姑娘侍候,就能把你條腌臜的老萝卜腌出脆生劲儿来了?” 李有才窘道:“娘子且莫高声,且莫高声呀,叫人听见,我李某人今后如何见人。” 小晚夫人把他一攘,就把李有才推了個趔趄,叉着小蛮腰,冷哼道: “老娘水灵灵的一個大姑娘,偏嫁了你這個老棺材瓤子! 你還不兴人家說了? 我劝你啊,有那闲钱,不如买点虎骨酒喝才是正经。 省得叫你卖力气的时候,你是蛤蟆喘气,光响不动。” 李有才老脸通红,可他身子骨儿确实不太……不大……不咋行了。 越是不行,他在自己的小娇妻面前就越是自卑,越是自卑,就越发不行了。 搞的他现在甚至怕与娇妻同床,唯恐她有索欢之求。 至于买個俏婢,他就沒有压力了。 自己的娘子,他有责任喂饱,可那买来的奴婢就是他家裡的一個物件儿,他不需要在乎這小丫鬟什么感受哇! 李有才被潘小晚說的脸上火辣辣的,低声下气地道:“娘子,你真是误会为夫了。 你以为那张云翊因何而来?真是来找靠山、抱大腿的么?” “你什么意思?” “夫人呐,少夫人是否有了身孕還不确定呢,谁這個时候不惜重金的来抱大腿啊。 丰安庄就在凤凰山外头,那儿可是二爷盯着阀主最好的眼线。” 潘小晚眼珠一转:“他是替二爷来招揽你的?” 李有才夸奖道:“夫人真是冰雪聪明! 你男人可是长房大执事,就算长房被裁撤了,你男人一样有好去处。 這张云翊就是看准了這一点,才想替二爷招揽我。” 潘小晚有些紧张起来:“你别是真想投靠二爷吧? 阀主待你可不薄,這背叛,有過一次就不值钱了。 一旦走错了路、投错了人……” 李有才摆手道:“哪儿能呢,为夫当然要观望,形势一日不明朗,为夫就继续待价而沽。 但這并不影响我接受他的‘好意’啊。 我接受了,将来一旦倒向二爷时,那就是为夫早早就向二爷表明了心迹。 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那结果可是大不一样的。 如果来日为夫還是忠于阀主,那也是不被二爷厚利所诱。 至于說收過他的东西,那也不過是为了麻痹他罢了。” 潘小晚听了個半信半疑,道:“好,老娘姑且信你這一回。 要是你這老东西骗我,自家田裡渴的冒烟,還去外边搞风搞雨的,哼!” “不能不能,哪儿能呢。” 李有才一边說一边暗想,就老夫那偷腥的速度,快到你无法想象,能叫你发现了才有鬼了。 李有才一指桌上两口匣子,道:“呐,你男人要不是個有本事的,這礼能流水似的涌进来? 夫人快快收起来……” 李有才這么一說,终于把潘小晚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潘小晚把两口匣子打开,其中一口不出李有才所料,果然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枚枚金饼。 而另外一口匣子裡,却是一只打磨精美的“牛角器”,已经呈现玉质化的颜色。 已经半透明的牛角裡,盛着淡红色的液体,拔下塞子,混合了药香的酒香味儿便扑面而来。 李有才喜道:“药酒?” 潘小晚却是蛾眉一挑,心道,這好东西给老东西喝了也是纯属白费。 待我回头取些,找小杨师爷试一试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