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再向凤山行 作者:月关 “我不喜杀人!” 杨灿一脸严肃地看着新任长房侍卫统领刘宇。 之前大喊“刀下留人”的,就是刘统领。 结果,他马失前蹄,一跤跄在地上,现在半边脸都是肿的。 豹子头站在门口,乜视着刘宇。 让刘宇马失前蹄的那块石子,就是他踢出去的。 “我看见野猫野狗倒毙于路边,都会潸然泪下。”杨灿继续动情地說。 小青梅站在杨灿身边,乜视着她男人在這胡扯。 “沒办法,我就是這么一個多愁善感的男人。” 杨灿扼腕叹息起来。 刘宇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么,杨执事为何還会坐视张庄主以如此惨烈的手段,杀亲叔、杀亲子、杀侄孙呢?” “刘统领你来了,不也沒挡住他嗎?” “我那是沒办法,丰安庄那些刁民见了本统领也不躲开,本统领怕误伤人命,不慎摔了一跤。” 杨灿摇头:“所以,他们死不仅是民意,更是天意!” 刘宇茫然,怎么忽然间杨执事就从一個善人变成神棍了呢? 杨灿又是一声叹息:“被处死的几個人,干了有悖人伦的恶行,犯了众怒啊。 张庄主他爱之深,恨之切……” 刘宇不想听他再胡扯了,打断了他的话。 “杨执事,阀主派我来,就是不想乱了丰安庄。 如今這般情形,只能有劳杨执事你亲自去向阀主解释了。” “我正有此意!” 杨灿說完便走向青梅:“青梅,丰安庄如今人心不稳,你且留在這儿。” 說着,杨灿微微向前倾身,声音细不可闻:“搞清楚谁向凤凰山庄报的信儿,弄死他!” 說完,杨大善人微微一笑,又走向豹子头。 “张云翊此人還有用,他這個庄主,必须得顶在那儿。 不過,你和亢正阳還是要盯紧着他。 只要刀把子在你们手上,我就放心。” 张云翊心中的那只魔鬼,是杨灿亲手放出来的。 心魔诞生的张庄主,连杀子证道的事儿都做了。 杨灿不确定,他会不会杀红了眼。 不過,他要解决六大田庄這個麻烦,张云翊就還有用。 所以,至少现在张云翊不能死。 刘宇看着杨灿对豹子头面授机宜,不禁淡淡一笑。 我就說嘛,派人去鸡鹅山并沒打听到你的下落。 原来是抱上杨执事的大腿了? 可惜啊,杨执事已经自身难保了! “臣不喜杀人!” 杨灿一脸诚恳地看着于醒龙。 “臣也从不认为,杀人会是解决麻烦的一种好办法。” “可是,张家少爷意图弑父,此举让张庄主激愤若狂。 臣担心张庄主会有更不理智的行为,所以……堵不如疏!” 于醒龙眼中露出一抹嘲讽:“你觉得,丰安庄裡种种不法之事,真是张云翊之子干的么?” 杨灿摇摇头:“阀主,不管是不是,现在它都只能是了。” 杨灿现在很淡定,有了改良耕犁之功,要杀他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但,他還想要更多。 于醒龙目芒微微一缩,沉声道:“可,事情真的解决了嗎?如今的丰安庄,只怕早已是暗流涌动了吧?” “阀主英明,不過在臣看来,丰安庄局势,虽如奔湍蓄雷,一触即发。 但是阀主只要派一老成持重之臣,前去主持大局, 以纵横之术斡旋其间,施捭阖之道均势衡平。 如此,必然可以让危局悬丝而不坠。 再假以时日,危机自然能够得到化解。” “老成持重之臣么……” 于醒龙沉吟着踱了几步,忽又站住,扭头看向杨灿。 “你在丰安庄搞出了什么新犁,据說可以大幅提高耕地效果?” “是,臣巡查丰安庄的时候,于田间偶有所感,便对耕犁做了些改良。” 于醒龙的目光陡然冷冽起来:“此事为何不禀报老夫?” 六大田庄如果不加以整顿,那他就从于桓虎手中收回了一個寂寞。 可是要加以整顿,很可能就会出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后果。 所以,杨灿别出心裁地想出“大换血、留招牌”的办法,于醒龙是认可的。 甚至在他心裡,对這個办法還颇为赞赏。 但是,他不喜歡失控的感觉。 改良耕犁获得了成功,這么大的事,杨灿竟然从始至终都沒向他禀报。 這個杨灿,眼裡還有他這個阀主嗎? 经過了二脉于桓虎之事,现在的于醒龙对失去掌控的事特别敏感。 杨灿听了不禁面露难色:“阀主,臣无人可用啊。” 杨灿一点不慌,张庄主的隐田和隐户他都毫不保留的上交了。 改良新犁的事,他有把握遮掩過去。 “你下山时,长房沒有给你配备些山庄旧人嗎?” “有!可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青梅,对臣那是寸步不离啊。” 杨灿抱怨道:“臣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裡。 臣刚想出改良耕犁之法,她马上就禀报了少夫人。 臣以什么名义另外派人回山呢?” 于醒龙微微眯起了眼睛:“老夫怎么听說,你和這個青梅有私情呢?” 杨灿苦笑起来:“阀主,一個貌美的少女和一個男人形影不离,甚至晚上都要盯着,這传言不就来了么?” 于醒龙听了不禁默然,半晌,他又悠悠一叹。 “如果老夫把丰安庄交给你,你能保证它‘悬丝而不坠’么?” 杨灿讶然:“阀主,臣這长房二执事……” 于醒龙摆手道:“丰安庄距凤凰山最近,以丰安庄如今的状况,由你兼任這個庄主最为合适。” 此举,早在杨灿预料之中,他甚至不需要因势利导。 因为现在的丰安庄問題重重,比他下山之前其实還要复杂。 在此之前都沒人愿意碰這個烫手山芋,何况是现在呢? 于醒龙亲信的人,是不舍得丢进這個坑儿的。 可于醒龙并不信任,但是又有能力去应对的人当中,還有谁比他更合适? 杨灿一脸的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接下這個烂摊子的模样。 “是,阀主吩咐下来,臣自当领命。” 于醒龙满意地点点头:“去见见少夫人吧,该有的尊重,還是要有!” 杨灿刚离开,于醒龙便头也不回地问道:“桓虎那边,可曾与杨灿有所接触?” 管家邓浔道:“眼线一直盯着呢,二脉至今,尚未与杨执事有所接触。” 于醒龙点了点头:“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该有的尊重,還是要有?” 索缠枝模仿着于醒龙的口吻,娇嗔地瞪着杨灿:“你就是這么尊重我的?” “难道不是?這可是对心爱的美人儿最大的尊重。” 杨灿压了压索缠枝的香肩,說的一本正经。 “去你的,人家抚琴呢,琴声停久了,下人必然起疑。” “我会抚琴啊,我来!” 一個师爷怎么可以不会抚琴? 杨灿成为于承业的幕客之后,可是正经学過的。 当然,迄今为止,杨灿也只学会了一首“梅花三弄”。 旁的他是一首也弹不出来。 此处花木葱郁,流水曲廊,是长房后宅裡一处游赏消闲的所在。 如今已然是四月中旬,园中草木葱郁,花卉盛开。 蜂飞蝶舞,别具野趣。 一池碧水荷花,临水几株老柳,几丛芦苇摇曳于湖畔。 四下裡绿荫遮蔽,唯有一道曲径婉转,虽是野外,却极私密。 索缠枝素肌莹玉,云鬓梳蝉,本来是坐在一张四方琴桌前抚琴的。 杨灿来见她,就被引到了這裡。 索缠枝如今在内宅裡威望渐盛。 近身侍候之人更都是索家的陪嫁,长房旧人全都调离了身边。 因此,就在此处见杨灿,也沒什么人敢于置喙。 只不過此地虽然不是暗室,但四下裡却有茂密的灌木遮挡。 所以,琴声不停,才能打消下人们的一些怀疑。 少夫人既然双手不停地抚琴,那么肯定不可能做别的事。 所以,会见外宅执事的地方再隐秘又怕什么呢? 一曲《梅花三弄》。 杨灿轻拢细抹,琴声如水荡漾。 时不时的那琴音就会乱了,不是拨错了弦,就是挑大了力。 不過,也要在琴技上有所造诣的人,那才听得出来。 一首《梅花三弄》,也不知反复了几回,始终不见抚琴人的指法娴熟,反而错处更多了。 终于,琴音袅袅而散。 又過不久,杨执事从通幽曲径处出来,往外宅裡去了。 两個侍婢姗姗地走进绿荫深处。 少夫人端着一杯茶,正把茶水吐回杯子裡。 “你们来的正好,這茶水味道‘陈’了,换壶新茶来。” 索缠枝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杯子。 她的唇色鲜亮,似乎比平时更饱满了些。 索缠枝近来,心情是很愉悦的。 孩子有了,至于是男是女,不是她现在就能操心的事儿。 她对长房内宅的控制,越来越好了。 有一個强大的娘家,這就是绝对的底气。 明知道她在内宅大肆清洗长房旧人,阀主和阀主夫人都在装聋作哑。 沒办法,阀主還要仰仗索家打击于桓虎的势力。 有求于人的情况下,還怎么对她端公婆的架势。 杨灿改良了耕犁,這功她也占了一半。 嗯……,若非如此,方才绝不会被他一央求,就应了他的荒唐。 一点甜头,犒赏他的。 现在,杨灿又拿到了丰安庄庄主之位,而且還是兼任。 长房外宅不比内宅,就连她都不好对外宅大动干戈。 更不要說杨灿在外宅還只是個二执事,屈居于李有才之下了。 杨灿既被于醒龙提防着,又被李有才压制着,在外宅是很难发展势力的。 如今他另辟蹊径,以丰安庄为根基,這就能打开局面了。 一切都在向好,索缠枝甚至沒做什么,完全就是“躺赢”。 她自然是满心愉悦。 绿荫深处,琴声又起。 這次這首《梅花三弄》,弹的无比流畅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