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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引虎驱狼

作者:月关
杨庄主,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拔力末环顾四周,嘴角那抹讥诮几乎要溢出来。 一個大汉带個娃娃就想困住他? 這出戏也未免太過荒唐! 杨灿面沉似水,眸中怒火翻腾:“为何?尔等還有脸问为何? 我丰安庄与你拔力部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可你们做的好事” 杨灿猛地抬手指向拔力末,声如裂帛。 “那帮走山货的贼子杀我庄民,本庄主率众追击,本欲讨還公道。 谁料正撞见你们黑吃黑。你吞你的货,与我又有何干?为何要对我的部曲痛下杀手?” 一旁的豹爷听得直翻白眼,险些把眼珠子翻到天灵盖裡去。 为何?误伤呗! 人家正忙着黑吃黑呢,你们贸然闯入,谁有闲心问你是敌是友? 那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啦,這個榆木脑袋! 秃发隼邪闻言,右手已按在刀柄上,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拔力末。 拔力末勃然大怒:“放屁!我拔力部落行事光明磊落,何时做過這等龌龊勾当?“ 杨灿冷笑连连,笑声中带着一抹讥诮:“当真沒有? 难道在苍狼峡口行凶的,是别的部落扮作你拔力部的人不成?” 拔力末大喝道:“本首领可以对天发誓,绝未打過那批山货的主意! 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 “此事可不是杨某一面之词,我庄中三百部曲皆可作证!” 拔力末终于抓住话柄,反唇相讥道:“三百余人? 你的意思是,本首领派去伏击的人,见到你们三百多人闯入,竟异想天开地要杀人灭口? 莫非我拔力部的人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不成?” “不可能嗎?确实不可能。所以本庄主才能全身而退啊。” 杨灿依旧理直气壮:“本庄主尚未去寻你晦气,你倒敢找上门来了。 来人啊!把這些狂徒给我统统拿下!” 此时村民已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持连枷、锄头、粪叉,俨然一支临时组建的农具大军。 堡中护院也闻讯而至,家仆们都抄起了各式家伙。 柴房老辛提着把豁了口的柴刀,一瘸一拐地缩在最后,显得有点猥琐。 “都给某家住手!” 秃发隼邪眼见双方剑拔弩张,急忙厉声喝止。 他听着双方各执一词,犹如在听两個說书先生讲着完全不同的故事。 可他在乎双方谁坑了谁嗎?他在意的是那批货物的下落。 若双方今天若真动起手来,他做为一個鲜卑人,也只能逃回山口那边去了。 那他的货岂不是再无着落? 秃发隼邪催马横在拔力末与杨灿之间,对杨灿抱拳道:“在下秃发部落隼邪,還請庄主暂息雷霆之怒,容某一言。“ 一直作壁上观的豹爷听到“秃发部落”,眼皮不由一跳。 秃发部落可不是拔力部落這等小角色。 纵然是于阀,对這样的大部落也要给三分薄面。 豹爷忙整了整衣冠,扬声道:“某乃于家于骁豹。秃发大人有何指教,但說无妨。“ “原来是豹三爷。”秃发隼邪有些意外地向他抱拳回礼。 “实不相瞒,那批山货是隼邪与部落中几位大人倾尽所有,为家兄准备的一份寿礼。 如今這份寿礼不翼而飞,隼邪实在无法向部落中几位大人交代。 虽然我們走山货,在于家地界是不被允许,但” 秃发隼邪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道:“還請豹爷看在我秃发部落和你们于家往日交情份上,助我寻回货物,隼邪感激不尽。” 秃发部落跟我們于家哪来的交情?自然是沒有的。 但若這批货找不回来,這“交情”恐怕就要变成“交恶”了吧。 于骁豹虽然不太聪明,却也听出了秃发隼邪的话外之音。 他倒不怕秃发隼邪的威胁——反正于家不是他在当家。 但他若能帮助秃发隼邪寻回货物,赢得秃发部落的友谊,或许能改变他在家族中的尴尬处境? 這個念头让他心头一热,当即展颜笑道:“我于家禁止走山货,主要是为了防止商税流失。 但秃发部落岂是寻常百姓可比的?何况這批货又是阁下为令兄准备的寿礼,情有可原。 阁下尽管放心,只要货物還在我于家地界,某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 于骁豹說罢,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杨灿面前:“杨灿,你和拔力部落的恩怨暂且搁在一边,我问你,你可知道那批山货的下落?” “三爷明鉴,属下实在不知。” 杨灿一脸无辜:“当时我們追入山谷,就看见一群鲜卑人正在围攻走山货的贼人。 我們刚一进入山谷,就遭到了他们的攻击,为免节外生枝,杨某才约束部曲撤退的。“ ““沒错!就是這样式的儿的!” “我還沒冲进山谷呢,我們庄主就带着人往外跑了。” “我刚进山谷就挨了一枝冷箭,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杀的动了手,這找谁說理去?” 闻讯赶来的丰安庄部曲们接收到杨灿递来的眼色,马上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一個個演得比戏班子還要卖力。 秃发隼邪立即追问那個提到中箭的部曲:“依你当时所见,谷中有多少鲜卑人?” “哎哟,這我可沒注意!” 那部曲說得唾沫横飞:“草窠裡、树丛后、山道上,满坑满谷的都是人。 乱成了一锅粥,那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谁還有闲功夫数人数啊!“ 秃发隼邪冷眼看向拔力末,目光如炬:“拔力末,你還有何话說?” 拔力末怒不可遏。 他的族人死得不明不白,如今秃发隼邪急于找人顶罪,就要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 你秃发部落势力强大,就能为所欲为了? 逼急了老子,我率领部落投奔你秃发部落的死对头叱罗部落去,到时看你能奈我何! 拔力末冷着脸道:“秃发大人执意怀疑我喽?” “难道你不可疑嗎?” “丰安庄的人当时也在场,就不能是他们浑水摸鱼?” 杨灿厉声喝道:“姓拔的,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的人无辜枉死,還沒找你算账呢!” “谁他娘的姓拔?”拔力末冲杨灿翻了個白眼儿。 被冷落一旁的豹爷不甘寂寞,又站出来刷存在感了。 “呃咳!依我看,两位也不必再争执了。 我于家坐镇天水数百年,岂会自坏规矩? 拔力部落和我于家向来和睦,也断然不至于此。 其中蹊跷,想必是另有缘故。 两位远来是客,不如先到堡中歇息,饮一杯清茶,再从长计议。” 若有可能,拔力末当然不愿意与秃发部落结怨。 他长吁一口气,朗声道:“豹三爷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秃发大人,希望你的箭认准些,莫要射错了猎物!“ 秃发隼邪冷笑道:“放心,火候会让牛骨和羊骨分开的。 有些人纵使手段再巧妙,真相也终将大白于天下。” “哈哈,两位暂息雷霆之怒,請随我入堡。” 于骁豹听得拔力末一句“豹三爷的面子,我不能不给”,顿时红光满面。 他马上拿出平事儿大哥的架势,一手一個拉着二人往堡内便走。 “杨灿,還不快去安排客舍,招待贵客?” 豹三爷开始反客为主了。 “既然是三爷的客人,杨某自当安排。” 杨灿不卑不亢地应着,随即话锋一转:“不過,我庄中部曲无辜丧命。這笔账,杨某终要向拔力大人讨個公道的。” 他当着众部曲的面,将這番话說的掷地有声,這才引着三人往堡内行去。 此时,张云翊正与万泰悠然走在丰安庄内,那闲适的模样像是在游山玩水。 庄上百姓见了他,個個面露难色——问安不是,不问安也不是;避开不妥,上前搭话更不妥。 张云翊却始终从容自若,仿佛這些尴尬都与他无关。 想起那日,杨灿用张家其他人的性命,加上亲人背叛的痛苦,逼他做出了抉择:弑亲、投诚。 他都爽快答应了,因为這正是当时激愤欲狂的他最想做的事。 但,杨灿是在利用他,他不知道嗎? 不,他心知肚明。 但這本就是他自己的意愿,是否被人利用還重要嗎? 他自然也不会因此感激杨灿,沒有人会感谢借刀杀人的那只手。 最想杀的人他已经手刃,接下来,自然轮到夺走他一切的杨灿了。 杨灿要他当咬人的狗,他应了; 杨灿命他让出丰安堡,他爽快服从了。 只因他对付杨灿的那招杀手锏,一直在盘外。 這個杀手锏,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山爷”。 多年来他配合山爷走山货,积累下了巨额财富,却始终不知山爷真面目。 但他深知山爷手眼通天、实力雄厚。 引虎驱狼之计,又岂是于阀主或者杨灿的专利? 他张云翊一样能用,而且他自信能玩得更好。 他定要兵不血刃地收回所失去的一切。 故而此时的张副庄主,心理素质强大得可怕。 他坦然面对村民或畏惧或轻蔑的目光,那淡定的模样,活像是来看别人家热闹的。 前方就是丰安堡,张云翊却忽然驻足,目光微凝。 路的另一端,一支商队正缓缓行来。 驼铃悠扬,仿佛在演奏一曲西域风情的小调。 二十余头骆驼和十几匹马组成的队伍,满载着箱笼包裹。 想必那裡面装满了西域美玉、于阗毛毯、龟兹乐器,還有珍贵的异域香料。 丰安庄虽然不是通往天水的主干道,但也是一條可以通行的要道,有商队从此经過并不稀奇。 但令人惊讶的是,這支商队打出的旗号,竟是一個龙飞凤舞的楷书“于”字。 在于家地界上,若非于氏本家,谁敢打出“于”字旗? 這简直就像在皇宫门口摆摊卖龙袍——活得不耐烦了! 一匹神骏的凉州骕骦马越众而出,停在了张云翊的面前。 马背上端坐的年轻人气宇轩昂,那通身的气派,活像是从画裡走出来的王孙公子。 张云翊瞳孔微缩,心中暗自惊疑:于睿,于公子?他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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