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书生意气 作者:辰时卯时 “嗯?”曹操沒有料到曹植敢再次顶撞自己。周围的气氛也一下子僵持住了,夏侯渊和郭嘉等都熟知其性情,曹植虽是其子,然而出言顶撞绝对沒有好果子吃,于是纷纷向曹植打眼色,让他莫要再說。 曹植装作沒有见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還是直直地盯着曹操。而那边曹操鼻孔发出轻“嗯”之后,冷笑道:“军中规定,无故接近军营百步者,杀无赦!你這逆子竟敢带人接近我大军军营,還敢在沒有为父命令之下随意劳军,该当何罪?” 曹操此话一出,最惊的并非曹植,而是夏侯渊,因为沒有請示曹操而让士卒去取食者,正是他。于是连忙低头拱手道:“沒有請示将军罪在末将,不干四公子之事,請将军责罚。” 曹操瞥了一眼夏侯渊,冷冷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妙才你也不是第一次领军了,也不须本将多說了,等下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吧。” 夏侯渊不敢辩驳,低声应道:“诺!” 不過就在此时,曹植却忽然开口道:“父亲,孩儿和妙才叔俱沒有罪!” “哼!”曹植三次当面顶撞自己,曹操就算再大度,威严也被尽扫了。盛怒之下,左手竟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之上,目光凝视曹植,只待他一個說不好,就要拔剑。 夏侯渊和郭嘉见得大惊,想要上前相劝,但曹植对于曹操的杀意却是凛然不惧,反而挺起小胸脯說道:“父亲,孩儿以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难道父亲就是如此不讲理之人?” 被曹植反问了一句,曹操就算心中再怒也不得不按住怒火,冷冷道:“小子,我今日就看看你有何道理。” 曹植自信一笑,用他特有的稚嫩童声說道:“父亲且看,孩儿领百姓来劳军,都只在军营百步之外,并无越线,只此一條孩儿就已经无罪。其次,父亲乃是军中主帅,如今士卒不尊军令,肆意闯出军营,父亲难辞其咎。其三,妙才叔方才是奉父亲之命,派人去传令给元让叔才刚回来,而其他将军只能够管理自己一军而非能号令全军。如此情况下有士卒违反军纪,当罚者乃父亲而非妙才叔!” “你……”曹操听完,以手指着曹植,就要开骂。然而曹植句句在理,就连曹操也說不出话来。 夏侯渊见到父子两人争辩,知道一個不好惹怒了曹操麻烦就大,于是连忙劝道:“将军,這些青州兵乃是新近归附,還未能训练到令行禁止,此乃末将之罪,請将军责罚。” 不過对于夏侯渊之言,曹操是完全无视,左手按住宝剑的拇指往前一顶,宝剑出鞘,寒光乍现。下一刻,锋利的宝剑猛地向曹植的头颅削去! “大兄剑下留情!” “主公……” 曹操出剑,夏侯渊和郭嘉齐齐出声,只不過曹操也是通晓武艺之人,骤然发难,還是对着自己平日最喜爱的儿子,就连夏侯渊也始料不及,只赶得住喊了句“剑下留情”至于郭嘉,反应就更慢了半拍了。 曹植面对霍霍剑光,已经不能再保持镇定,惊得连忙阖上双目! “呼呼……” 幸好剑光所過,只削下几缕发丝。 见到沒有血溅当场,夏侯渊和郭嘉齐齐松了口气,原本高悬的心也放了下来。不過曹操仍然杀气腾腾地以剑横在曹植的项颈处,喝道:“逆子你只知道讲理,可曾想過天下讲理之人百不足一,遇上不与你讲理之徒,你此时早就身首异处了!” 对于横在自己项颈处的长剑,曹植并无畏惧,反而抬头迎着曹操的目光,笑道:“孩儿相信,父亲乃是天下那百不足一的讲理之徒。” “哼。”听得曹植的话,曹操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便收回了长剑,之后一声不响便转身离开。 看着曹操的背影,郭嘉却是小声对夏侯渊道:“妙才将军,你且和四公子在此,嘉跟去看看。” 夏侯渊虽然是沙场猛将,然而面对兴头之上的曹操,還是不敢触其霉头。现在有郭嘉跟去,自然一万個愿意了,于是点了点头,让郭嘉速去。同时也拉住曹植,小声地埋怨道:“植儿,你何以如此跟大兄說话,你应该清楚他最不喜歡就是有人当面顶撞于他。” 曹植却是向着夏侯渊眨了眨眼睛道:“妙才叔,你沒有看出来嗎,父亲他并沒有着恼呢。”說完之后,曹植便不再多言,转移话题道:“好了妙才叔,我們我們還是赶紧将劳军之事弄好。”說完挣脱了夏侯渊拉着他的手,重新加入到劳军的行列。 看着曹植那矮小的身影,夏侯渊忍不住摇头无奈地笑道:“這小子……” 這边郭嘉毕竟是文人,速度及不上曹操,到得大帐前就听见帐内传来曹操“哈哈哈”不断的大笑声。 郭嘉加快速度走上去问守在大帐前的典韦道:“典韦,主公他怎么了?” 典韦的丑脸难得挤出一点笑容,說道:“先生进去便知。”虽然典韦這笑容十分难看,但观人之术了得的郭嘉却能看出。 郭嘉点了点头,掀开帷幄信步而入,刚走进去就听见曹操大笑之余兴奋道:“哈哈哈!好!不愧是我曹孟德的儿子!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好,說得太好了!” 听到曹操赞誉之言,郭嘉才算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主公是欣赏四公子,害得嘉白担心了。” 曹操回過身来,望着郭嘉道:“奉孝此言差矣,本将方才实在是怒了,只不過這小子确实說得有理,本将也辩不過他。” 看着曹操,郭嘉眼中闪過赞赏之色,点头道:“昔年武皇帝下罪己诏,如今主公肯承认四公子言之有理,胸襟堪比武皇帝,何愁大业不成!” “哈哈哈,奉孝過誉了,操又怎可与武皇帝相提并论。”曹操虽然摇头,但說出此话之时脸上却颇有得色。不過很快摸着下巴皱眉道:“這劣子天资聪敏,胆识不小,只可惜书生气太重了些。”說到這裡,曹操忍不住叹了口气。 郭嘉淡笑道:“书生之气重些,也非是坏事。特别是四公子尚且年幼,书生气重自然就能分辨是非黑白,对不解之事又能刨根问底,主公何以叹气。” 曹操摇头道:“书生气過重,易于执拗,为人处事不够圆滑,非是好事。” 郭嘉背着手笑道:“主公怕是過滤了,书生气重证明四公子为人方正,行事直白,难道主公還想四公子年纪轻轻就城府深重不成?” 听得郭嘉之言,曹操却是抚髯道:“奉孝所言倒是有理,植儿年纪尚轻,方正些未尝不是好事。然待其渐大,却是需教其圆滑处世之道方可。” 郭嘉摆了摆手,哈哈一笑道:“主公未免太小看四公子了,他此次劳军之举,何尝不是圆滑处世之道。” “劳军之举乃圆滑处世之道?奉孝,你是說……” 见到曹操脸上有些了然,郭嘉点头道:“方才嘉与四公子对弈前,就听闻广威县令周若要百姓设宴款待四公子。而现在四公子却是劝百姓以他们准备之食物来劳军,如此一来,广威百姓显然已经不再追究主公先前欲屠城之举,而与主公大军之间亦化干戈为玉帛。嘉以为,四公子非是不懂圆滑处世之道,而是想时刻提醒主公勿要犯错,实出于一片孝义之心。” 曹操抚髯指着郭嘉呵呵笑道:“奉孝,你倒是为你小子說话。” 郭嘉无所谓地一耸肩,說道:“主公,嘉說的也是事实。”二人說完之后,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