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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7章 无解之题!(2月第一天,求订阅求月票!)

作者:汉唐风月1
“终于结束了!”白头将军收到电报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就像他日后在回忆录中撰写的那样,如果說他平生打過的最心痛的一仗是娘子关乏驴岭,那若是论纠结、彷徨、焦虑等复杂情绪的交织,還真得数晋东南战役。 因为,娘子关一战那是非打不可,不打,娘子关侧翼就彻底暴露,失去娘子关這個重要关隘,原城的东大门就会被洞开,晋省腹地数以百万军民的安危几乎全寄于娘子关之地的六万中国军人之手。 但现在新组建的十七师完全可以不打眼前一仗,或者說得更准确一点,至少不用以现在這样的战术打這一仗。 ‘星落之战’的底层逻辑,就是沒有什么开场白,沒有什么火力试探,纯拼消耗。 消耗的,是人命! 中日双方的人命! 中方守着高地,除非人死绝了,否则日本人就沒法顺利通過高地下方的山林。日本人被迫也只能一個高地一個高地的攻击。 中国军人死在山上,日本人死在山下或是山腰亦或是山顶,双方都沒有任何侥幸。 每個失守高地的步兵连其实都不算全军覆沒,但那不是說他们能顺利撤离,而是,在上战场前,根据各团长官的要求,每個步兵连留下3個步兵班,做为日后该步兵连重建的框架。 连长是沒资格留下的,可留一個排长三個班长,留下名额,由全连抽签决定。 能否活命,全部交由上天来抉择! 這其实也就是說,上了战场的,基本都会沒命。 六天的痛苦鏖战,第17师失守18個高地,完全不用等参谋部给他看长长的阵亡名单和人数,白头将军也能估算出,他刚重整旗鼓的8000人,阵亡近1800人,平均每天阵亡600人。 川军那边還沒和他通气,但估计阵亡人数也是只多不少,因为他们兵力更多,需要防守的区域也要更大。 如果說四分之一的阵亡率,对于已经经過乏驴岭血战的白头将军来說,尚可以承受,但令這位再度驱使着麾下官兵踏上赴死之路的将军更痛苦的是,他不知道這样的牺牲,能不能换来那位年轻团长谋划的结果。 若是出现变故,很有可能,他手下的那些年轻人,白死了。 可以說,因为這個心结,這数日来,這位著名将领的内心极度煎熬,哪怕是他以近乎残忍的方式命令:“向高地炮火覆盖20分钟,我不希望看见高地上還有一颗树!” 六個白天的時間,唐刀送的3000发炮弹外加他17师原有库存的1000发炮弹,已经打空五分之四,已是强弩之末。 幸好,从昨天开始,他就听到好消息,背后40公裡外的108师团跑了。 至少,腹背受敌之患不用再担忧,就算眼前强敌沒有像预计中那样踏入圈套,两师也算是将他们挡住了,1800余将士的鲜血沒有白流。 剩下的,唯有交给天意了。 “通令全师各团,按照原计划,炮兵无需吝啬炮弹,各部交替掩护,撤出现有阵地!”长长呼出一口气的白头将军,下达军令。 伴随着17师师部的军令下达,群山之上的夜空中闪现出绿色信号弹! 群山中,一個属于17师的高地上。 “连长!连长!快看,绿色的信号弹。”一名衣衫褴褛满脸漆黑的小兵推搡着战壕裡沉睡的步兵连长,声音激动的都有些走调。 那是六天以来,第一次出现绿色信号弹,以前出现的,都是血红血红的,那是继续死战的军令。 “狗日的日本鬼子,大晚上的也不让人睡個懒觉!”被推醒的步兵连长一個骨碌爬起身,一把握住了自己的驳壳枪,口中骂骂咧咧的。 显然,连续两天一夜的战斗已经让這位陆军上尉被惊动就本能的认为是鬼子上来了。 在昨天夜间,被逼得有些狗急跳墙的日军就玩起了他们并不擅长的夜袭,只不過山上高地的中国军队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根本不搞什么哨兵,而是换班睡觉,一半人睡觉一半人睁着眼睛保持警戒。 一個晚上,竟然连续击退日军四次进攻,只比白天强度少一半。 “不是,不是鬼子,连长你看天上,绿色信号弹,长官们啥意思?”小兵满怀希冀的看着自己连长。 年轻的生命,渴望活着,哪怕在他走上阵地的那一刻,他知道這是场死战,抽中死签的近百人,每個人都提前請人写好了遗言并写上家庭住址,团部也告诉每個人,战死后会有一百大洋的抚恤,這一百大洋,至少可以保证全家四五年的用度。 可是,小兵依然想活,他還沒娶過婆姨,听說婆姨的手和胸脯,比豆腐還要白,還要嫩! “绿色信号弹?”有些懵的陆军上尉抬头看向天空,双眼猛然睁大。 因为高地间往往相距百米甚至三四百米,而且防区太大,师部根本无法保证每個高地都牵上电话线配上电话机,而野战电台更是别想,那個金贵玩意儿每個团才配有一台,双方想通信必须得靠信号弹来解决。 因为此战战术的特殊性,所有走上高地的步兵连基本都是死战,在战斗结束以前,完全沒有再接受军令的必要。 所以,基本上都是各步兵连用专门配发的几枚信号弹向团部請求火力支援时用,至于說怎么表达具体意思,主要是用颗数来表达,比如一颗是表示即将用迫击炮进行火力支援,两颗则是75山炮,若是三颗则是要对打出信号弹所属高地进行火力覆盖。 而那种信号弹,都是血红色的,绝不会有绿色信号弹。 此时天空上升起绿色信号弹,而且在遥远的千米之外,貌似還不断有绿色信号弹升上天空,那只說明一個意思...... 陆军上尉永远不会忘记,在他们7個连长即将率部走上高地之前,他们那位带着浓浓陕省口音的团长交待過他们的一席话: “此战为死战,每個步兵连都必须像钉子一样钉在高地上,人在阵地在這些前面我都交待過各位弟兄了,就不再說了。 我现在要說的是,若是你们能有机会看到绿色信号弹,那是說明我部已经胜利完成作战任务,可以撤退。届时,炮兵和友军会为你们掩护,除了武器和必要弹药,一切都可以不要,若是還有日军包围,那就杀出一條血路,我在团部等弟兄们!” 日军高达万人,這是陆军上尉在乏驴岭之战中都沒有经历過的凶险,那次他们一個步兵师万余人独扛日军一個步兵联队外加一個炮兵联队,就付出了八千余人战损的巨大损失。 陆军上尉其实早已经不做生還之望,但现在,可以撤离的绿色信号弹竟然就在眼前夜空中狠狠闪烁着。 “可以撤离了,二蛋,通知全连弟兄,拿上枪和所有子弹,還剩下的手榴弹,能带上的也都带上,给老子撤。”陆军上尉脸上露出喜色,压低嗓音命令道。 “可以撤退了,好,好!”名叫二蛋的小兵脸上露出喜色,弯着腰在战壕刚跑两步,突然迟疑着回头。“连长,那伤员呢?” “废特么话,伤员都给老子抬上,人手不够就给老子背上。那還用老子专门下命令嘛!”陆军上尉一瞪眼。 “可是,可是,阵地上還能动弹的总共就18個人了。”二蛋一脸忧伤。“但那边防炮洞裡,有24個弟兄。” 陆军上尉猛然呆住了。 這個被标记为7324(17师3团2营4连)高地上的步兵连原本总兵力就只有102人,经過两個白天一個黑夜的恶战,虽然陆军上尉已经打出過一颗红色信号弹以及连续两颗红色信号弹請求迫击炮和山炮进行火力支援,但依然兵力锐减。 只要包扎后還能开枪的士兵都不计算为伤员,被放在那個整個高地上唯一防炮洞裡的,都是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重伤员。 防炮洞裡有两箱手榴弹,那是留给重伤员们在阵地失陷后对日寇最后的反击,這几乎是所有走上高地步兵连的常规操作。 但這,不代表着他们可以被抛弃。 对于军人,战死和被抛弃,是两個彻底不同的概念。 “你去通知弟兄们收拾准备待命,山下的日军或许也被惊动,定然不会轻易让我军顺利撤离。我們最多還有20分钟時間。”陆军上尉从胸前荷包裡掏出已经皱巴巴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用略显颤抖的手擦着火柴点上。 “其他的,让我想想。” “为掩护我部能迅速脱离日寇撤离,届时,我师、团、营所有山炮、迫击炮都会像還处于日军包围中的高地周边进行炮击,炮击時間为发射绿色信号弹20分钟后,炮击時間为15分钟,你们這些当连长的一定得给我记好咯!必要时可以记在纸上,贴身存放,若战死,接任指挥者也能知晓。”這也是临走时各团团长的秘密交待。 這些,都藏在陆军上尉的记忆深处,须臾不敢忘,可现在困扰他的是,伤员怎么办? 做为指挥官,他很清楚,18個人人带伤的士兵,沒法带走24人,甚至连其中一半都沒法做到。 因为,不光山下有日军,而且他们距离团部,還有三個山头的遥远距离,就算有友军接应,那也是长达800米的山路。 背上一個至少120斤的成人,還要持枪作战,几乎也是将這18人往鬼门关裡送。 默默抽完一根烟,陆军上尉毅然起身,他知道,团长所說的20分钟時間很快就到,留给他纠结的時間沒法更多了。 弯着腰走进不大的防炮洞,一股子夹杂着臭味儿的血腥味儿涌进陆军上尉的鼻端,他知道,這是又有重伤员死去了。 只有死去的人,才无法控制住大小便,這是臭味儿真正来源。 “连长!”一名士兵见陆军上尉进来,忙上前打招呼。 士兵原来是卫生兵,但這個时候要卫生兵有什么用,在昨天的时候,卫生兵就扯下袖筒上的白色袖箍加入战斗兵的行列,但晚上的时候,侥幸活下来的卫生兵依然沒忘记他的本职工作,进防炮洞来照顾那些疼得直哼哼的重伤员。 “又死了几個?”陆军上尉脸色不变,问道。 “三個!查排长,二麻子,张老三都沒扛過去。”卫生兵脸色灰暗的回答道。 陆军上尉的脸狠狠一抽。 加上刚刚卫生兵所說的查排长,他麾下的两個排长都战死了,二麻子和张老三都是他同县同乡的老乡,上次乏驴岭沒有牺牲都晋升为上士班长,這次死在這儿。 到现在,跟着他走上高地的两個排长,六個班长死了一大半,仅余两個班长了,就這,還有一個躺在重伤员堆裡。 出现這种状况,也和17师素来的战斗方式有一定关系,在营连排级,只要指挥官上了前线,必当身先士卒。 “如果当官的都怕死,那士兵必然更怕死,老子赵守山手下的兵,沒有怂蛋。此次为国家民族之战,不管是谁,包括老子赵守山在内,不上一线便罢,若是上了一线贪生怕死,师长、团长就地免职,营长、连长、排长就地枪决。”這是赵守山率17师渡過黄河之前誓师之时所說的。 赵守山对官兵向来赏罚分明,又不喝兵血,在17师威望极高,哪怕是老底子快打光,重新招上来的5000余新兵才加入17师不到4個月,也是威望不坠。 所以,在战场上,17师连、排、班级底层指挥官的阵亡率极高,远超普通步兵师,但战斗力却不减反增,不然也不会打了六日夜,以山下文之能,還有上百架次战机支援,也只啃了17师布下的数十高地中的18個,尚不足一半。 真這么打下去,都不用四行团出手,第二混成旅团自個儿就打沒了。 “你先出去,我和黑皮他们說說话。”陆军上尉挥挥手,让卫生兵离开。 黑皮,是陆军上尉同村的小伙伴,两人的差别是,陆军上尉先从的军,而后当上少尉排长回乡招兵,把自己的发小给招进来,上一仗打完,中尉排长升了上尉连长,原来的上等兵直接成了中士班长。 班长的待遇要强一些,留给他的空间也要大一点,位于防炮洞的最裡面,陆军上尉坐在了不断发出痛苦呻吟声的重伤兵旁边。 “山子哥,日本人沒来嘛?”头上裹满绷带面部已经肿胀的认不出的陆军中士听到了陆军上尉的声音,停止痛苦的呻吟,小声问道。 他是被一颗步兵炮炮弹给炸伤的,弹片将他的一條腿削断不說,巨大的冲击波還将他击飞出去七八米远,身上骨折数处,脏腑也遭遇重创,能活到现在甚至意识清醒還能說话,委实是個奇迹。 “日本人沒来。”陆军上尉摇摇头,将一根烟放在口中点燃,而后轻轻塞进自己发小的嘴中。“是团部发来命令,我們可以撤了。” “能撤?那是好事儿啊!趁着弟兄们還有劲儿。”肿胀至一條缝几乎都睁不开的眼睛此时竟然明亮了许多。“啥时候撤哩,团部有說嘛?” 陆军上尉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陆军上尉沒有說话,而是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 突然的沉默,让重伤中士猛然一顿。 正如陆军上尉了解他一样,他也一样了解這個只比自己大一岁算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 不說话,就是他遇到了难题。 不用继续死战可以全连撤离的大好事儿前,還有难题,除了他们這些重伤员,還能有什么? “還能动的弟兄,多少?”重伤中士声音变小了许多。 “18!”陆军上尉闷闷的回答。 重伤中士刚亮起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他明白了,防炮洞裡现在還有口气的重伤员,最少還有20人,哪怕他们很多人就像刚走不久的查排长那样,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朝阳或是落日,可他们仍然活着,還有呼吸。 做为连长,做为兄弟,沒人可以抛弃他们。 可是,带得上嗎? 留下他们,属于必死!先不管带不带得上,带上他们,是大家一起死!无一幸免。 山下的日军,不是兔子,是豺狼! 怪不得他眼前這個向来果敢的大哥,在如此喜讯面前,也是满脸阴霾的沉默着。 自己面对死亡,很容易。 但他,沒法决定别人的死亡,哪怕是已经进入弥留的。 這是個无解的难题。 无弹窗相关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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