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八十五章
周悦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過来对方的意思,一時間简直哭笑不得,赶紧摇头道:“多谢小王爷厚爱,但在下并无此意。”
小荣王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才反应過来,自己双修的提议,居然被对方拒绝了。
一时之间,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他自幼身份高贵,容貌俊美,又是荣王府的独子,十五岁就拜入了玄渊帝尊门下,年纪轻轻便结成了五转金丹,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而此时此刻,他竟然被一個小小的茶铺老板拒绝了!
“小王爷自便吧,想喝什么茶水,告诉青萝便是。”周悦点了点头,转身便想往裡走去。
小荣王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拽住周悦袖子,几乎有些恼羞成怒道:“你……你怎么如此不识抬举?能和本王双修,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在這個时候,他身后传来一個冰冷悦耳的声音:“什么双修?”
听到這個声音,小荣王的身体陡然僵硬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极其缓慢地转過头,颤声道:“师,师尊……”
周悦也愣住了,白晨雨這小子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阔别已久的白晨雨。他今日一身鹅黄衫子,百裡霜挂在腰间,配了银白色的鱼鳞剑鞘,装扮得像個普通人,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森寒至极,几乎能把人活活冻死。
他紧紧盯着小荣王,一字一顿道:“陈念,你方才說些什么?再說一遍。”
大梁国姓为陈,陈念便是小荣王的名讳。
“弟子,弟子方才……”陈念满头大汗,一边结结巴巴地搪塞,一边迅速转动着脑筋,师尊似乎生气了?为什么?
师尊生性刻薄倨傲,不爱過问弟子们的私事,大师兄风流放荡成性,他从来不管,所以不大可能因为自己沾花惹草而生气。
对了,师尊向来眼高于顶,這些年以来,总是试图和凌霄城一较高下,事事都想压那位传說中的凌雪帝君一头,因为凌霄城高手众多,师尊也十分看重弟子们的修为进境,希望能早日胜過凌霄城那几位峰主。
這茶铺老板岁数略大了些,资质又平平无奇,倘若自己和他双修,就有可能耽误修为进境,也难怪师尊不高兴。
最好的法子是赶紧放弃,想到這裡,陈念看了周悦一眼,又有些舍不得。
他生平阅人无数,堪称万花丛中過,片叶不沾身,可這位周老板的姿容气质,实在是十分罕见,他怎么舍得?
陈念抿了抿唇,恭恭敬敬道:“师尊,此人资质确实看似平庸,但凡事都有万一,徒儿只是想着,不妨给他一個机会,同徒儿双修,让徒儿为他引气入体……”
“*也配?你算什么东西?!”
白晨雨勃然大怒,“啪!”地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陈念直接被這一耳光扇倒在地!
“……”周悦忍不住扶了扶额头,白晨雨這小子的高冷形象,从来撑不過一炷香功夫,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念趴伏在地上,耳朵裡嗡嗡作响,一時間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惹得师尊勃然大怒。
他哆哆嗦嗦地趴跪在白晨雨面前,颤声道:“师,师尊,徒儿不大明白……”
“陈念,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白晨雨盛怒至极,腰间百裡霜轻轻颤动,发出“嗡嗡嗡”的低鸣声,似乎想立刻将這小荣王斩于剑下。
周悦觉得小荣王這事儿虽然很无语,但也不至于伤了一條性命,他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往這边看了,便轻咳一声道:“罢了,到后院說吧。”
他說完之后,便转身进了后院,白晨雨恶狠狠地瞪了陈念一眼,拂袖跟着周悦进了后院,陈念也战战兢兢地跟了进去。
一进后院,白晨雨便厉声道:“孽徒,還不跪下!”
陈念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整個人心惊胆战又稀裡糊涂,還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儿。
周悦在葡萄架子下面的石桌旁边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问道:“小雨,你怎么過来了?”
白晨雨瘪了瘪嘴,一*在周悦面前坐了下来,玄渊帝尊的架子登时消失了,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個爱撒娇的少年,他几乎是委委屈屈地质问道:“哥哥,這些日子我给你写了许多信,你怎么一封也沒回過?”
小雨?哥哥?陈念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位秀雅的茶铺老板,竟然是玄渊帝尊的兄长!
而自己方才說了些什么?自己說想和对方双修,還让对方不要不识抬举!
陈念脑海一片空白,简直想一头撞死在石桌上,他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望向周悦,只见周悦无奈地笑了笑,十分自然地摸了摸白晨雨的脑袋:“這不是忙嘛。”
他他他……他竟然敢摸师尊的头!哪怕是师尊的兄长,這种举动也太過了!陈念有些僵硬地望向白晨雨,生怕自家师尊勃然大怒,伤了這位秀雅的周老板。
只见白晨雨抿了抿唇,脑袋轻轻在周悦手裡蹭了蹭,仿佛猫儿撒娇一般:“哦,那哥哥要补偿我,我要吃红糖糯米饼,哥哥亲手做的。”
陈念看着自家那位高冷严厉的师尊,传說中倨傲刻薄的玄渊帝尊撒娇的样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周悦笑道:“今儿個起早了,正好做了一盘。”
他扬声道:“芝儿,把我做的那盘糯米饼端出来。”
“诶!”一個清秀少年从厨房裡钻了出来,手裡端着一個白瓷盘子,裡面是一盘黄橙橙的糯米饼,他看见白晨雨,惊喜道,“白公子?主人昨天還說起你呢!”
白晨雨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翘,他假装淡定地点了点头,而后夹起一块糯米饼,轻轻咬了一口,心满意足道:“唔,還是以前的味道,我最喜歡哥哥做的糯米饼了。”
周悦笑道:“是啊,以前還经常偷吃呢。”
“才沒有!”白晨雨立刻瞪大了眼睛。
陈念看着二人相处的样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什么心境试炼的幻境。
周悦又夹了一块糯米饼给白晨雨:“最近過得怎么样?”
“還能怎么样?”白晨雨撇了撇嘴,“收了几個不成器的徒弟,一招能学三個月,气得我脑仁儿疼!”
他一边說,一边恶狠狠地瞪了陈念两眼:“废物!蠢材!烂泥扶不上墙!”
陈念匍匐在地,吓得不敢动弹。
周悦看着白晨雨咬牙切齿的样子,暗暗好笑的同时,又想起了自己以前教周小玲写作业的时候,那种气得几乎脑溢血的感觉,又有一点点同情。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传闻,什么玄渊帝尊对徒弟十分严厉啦,什么玄渊博帝尊寡言少语啦,他還真以为白晨雨变成什么高冷师尊了,如今看来,還是老样子。
白晨雨這小子资质太高,对手又是顾雪城那种级别的顶级天才,那些资质普通的徒弟自然入不了他的法眼,估计一开口就忍不住骂脏话,为了师尊的形象,只能尽量少說话,造成了高冷师尊的假象。
周悦正在暗暗吐槽,白晨雨忽然怀念道:“哥哥,你還记得以前你用筷子教我练剑嗎?”
“当然记得。”周悦拿起一根筷子,笑道,“来。”
“哥哥接招!”白晨雨眼睛一亮,赶紧使了一招“水中望月”,轻轻推了過去。
周悦立刻反挑筷子,使了一招“釜底抽薪”,白晨雨抿了抿唇,沒有使用灵气,還是像当年那样应对,周悦轻而易举地把他的筷子挑飞了,整個過程和当年一模一样,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偷偷摸摸练剑的晚上。
白晨雨垂下眸子,掩去眼底淡淡的伤感,而后掩饰般噘嘴道:“哥哥欺负人,晚上要给我做好吃的。”
周悦失笑道:“多大的人了?還撒娇。”
陈念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师尊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虽然只是一根筷子,但裡面灌注的灵气足以压制九转金丹修士,而师尊這位兄长,竟然轻而易举地挑飞了师尊的筷子!
渐渐地,他脑海裡冒出了一個极其可怕的想法,师尊是三重九转金丹,师尊這位兄长,该不会和那位凌雪帝君一样,是……十全金丹吧?
他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不由自主地“咕咚”一声,重重磕下头去:“周老板……不不不,周先生,小王有眼不识泰山,請先生恕罪!”
白晨雨瞥了陈念一眼,似乎這才想起了這個废物徒弟,冷哼一声道:“哥哥,這孽徒方才那样冒犯你,我回去便废了他的修为,把他逐出山门。”
陈念吓得肝胆俱裂,他知道师尊向来心肠极硬,出手狠辣无情,赶紧拼命向周悦磕头:“先生救我,先生救我!师尊饶命,师尊饶命!”
周悦淡淡道:“既然知道错了,也就罢了,你起来吧。小雨,略施惩戒即可。”
他琢磨着,小荣王這小屁孩儿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虽然好色了些,但并沒有强抢民男,而是用双修作为交换诱饵,罪不至死,但還是要敲打一番。
白晨雨冷哼一声:“哥哥心善,真是便宜這孽徒了。還不起来伺候!”
陈念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和芝儿在一边端茶倒水,再也不敢造次了。
過了一会儿,一阵凉风吹来,周悦打了個寒噤,忍不住裹紧了披风。
白晨雨关切道:“哥哥,你還是畏寒?”
周悦摇了摇头:“无妨,只是有些体虚。”
帮助顾雪城渡過凤凰涅槃心境试炼之后,他便开始怕冷,云雪楼那些遭遇,让他更加怕冷,還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后来系统帮他重塑了身体,但心理上的创伤却无法修复,再加上三年前为了帮助顾雪城修复魔界封印,又伤了元气,努力调养之后,如今稍微好了些,但還是有些畏寒,晚上也总是做噩梦。
为了解决這個問題,他琢磨了一個方子,想炼制一枚温养经脉,宁神静气的归灵丹,却总是凑不够材料。
周悦想了想:“小雨,我想炼制一枚温养经脉,宁神静气的丹药,你替我留意些,如果遇到龙血归灵花,帮我买下来,我之后把灵石给你。”
白晨雨点头道:“沒問題,灵石什么的,哥哥千万别跟我提。”
陈念微微一愣,龙血归灵花?荣王府密室之中,有一株传家之宝,正是龙血归灵花。
可是对顶级修士而言,龙血归灵花只是补品,对自己這种普通修士而言,却是天下至宝,对突破境界很有好处……他有些舍不得。
用了晚膳之后,白晨雨磨磨蹭蹭要留下来,周悦便让芝儿给他收拾了一间房,陈念则满腹心事地回了王府,琢磨着要不要把那株龙血归灵花孝敬给周悦。
……
夜色如水,周氏药茶铺的院子裡面,一片万籁俱寂。
隔壁院子那株老梨树伸過来的一支雪白梨花,忽然轻轻晃了晃。
顾雪城一個轻跃上了梨树,他怔然望着卧房窗户透出的昏黄烛光,望着窗户裡那個隐隐约约的清瘦剪影,却根本不敢過去。
三年前,周悦买下了這個院子,他就伪造了一個普通商贾的凡人身份,买下了隔壁院子,时不时御剑過来,偷偷看一眼。
這三年以来,他按照周悦的嘱咐,竭力整顿修真界,肃清吃人丹、炼人阵的魔修,让九州大陆风调雨顺,让百姓们衣食无忧,虽然非常疲惫,但只要過来偷看一眼,他就觉得日子有了盼头,就能继续撑下去。
這些年他也渐渐想明白了,虽然自己只是個赝品,但是因为哥哥认错了人,自己也算占了先机,经過那么多年的相处,多少得到了一些垂怜和疼爱。
虽然为了白晨雨,哥哥狠心挖了自己的金丹,但是因为歉疚和怜惜,他挖丹前委身于自己,挖丹后又想方设法为自己结成了十全金丹,对自己這個赝品也算是仁至义尽。
到了后来,即便自己做出了雪云楼那些事情,他也舍不得放弃自己,帮助自己修复了魔界封印,鼓励自己活了下来,虽然還是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但也沒有和白晨雨在一起,一個人孤零零地经营着這個小茶铺。
也就是說,自己還有一丝希望。
只要哥哥渐渐淡忘云雪楼的事情,或许,或许就能再次接受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卧房的烛光悄然熄灭了,顾雪城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轻轻跃进院子,使了個隐身术,悄悄穿墙而過,进入了周悦卧房。
清冷的月光洒落一地,卧房裡一片寂静,只有悠长平缓的呼吸声,周悦睡得很熟,纤长的睫毛密密垂着,淡色的嘴唇略微干涩,看起来有些憔悴。
顾雪城贪婪地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却只能拼命按捺着自己,不敢靠近一步,上次偷吻对方的后果,他還记在心裡,哥哥……害怕自己。
可是,已经過了這么久了,哥哥会不会……稍微好了一些?
這個时候,周悦似乎梦见了什么,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安地嘟哝道:“唔……”
顾雪城心中微微一揪,哥哥做噩梦了?
周悦紧蹙眉头,有些痛苦地摇着头,哑声唤道:“小城……”
他在唤自己,他做了噩梦在唤自己,他想被自己保护……顾雪城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步迈前,轻轻搂住对方,哑声道:“哥哥,我在這儿。”
“小城……”周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顾雪城握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道:“哥哥,你做噩梦了?别怕,我在這儿。”
周悦脑子一片浑浑噩噩,眼前是飘飘荡荡的雪白帐幔,昏昏暗暗的卧房,還有那双紧紧握着自己肩膀的,铁铸一般的结实臂膀,那牢牢压制自己的,让自己沒有丝毫反抗余地的十全金丹气息,以及那個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冰冷声音:“有位贵,他很喜歡你。”
接下来……接下来的几個时辰……顾雪城和那位贵,他们……稀裡糊涂之中,周悦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白日那张温和淡然的面具陡然碎了,他只能像当初云雪楼那夜那样,像无数次的噩梦裡那样,一边狼狈不堪地拼命往床角缩,一边语无伦次地带着哭音胡乱认错:“小城,哥哥错了……不不不,帝君,我错了,我服侍您好不好?在,在栏杆那边也可以……别让我待,我不行的,我会死的……求您了,求您了……”w,請牢记,免費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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