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对话人员:贝尔摩德/波本—
“菱光电子仓库a08发生了什么?”
“公安狙击了這次行动,场外狙击手被控制,琴酒被击中昏迷,我坚持到了早乙女天礼的救援。”
“你做了什么?”
“我击杀了公安的总指挥。”
“你知道他和早乙女天礼的关系嗎?”
“……你的意思是,早乙女天礼是叛徒?”
“早乙女天礼向朗姆提出了对你的调查。”
“我的行动并沒有問題。”
“你认为是谁泄露了情报。”
“如果一定要我指认的话,最有嫌疑的人是中途掉线的苏格兰。”
·
—录音记录(8)14:52—
—对话人员:贝尔摩德/苏格兰—
“你在行动中处于离线状态长达十六分钟。”
“那段時間我在逃脱公安的追击。”
“你对基安蒂开枪了。”
“枪声响起后公安就冒了头,基安蒂将枪口对准了我,出于自保,我冲她右手开了一枪。”
“你是怎么从公安手裡逃出来的?”
“早乙女赶来了。”
“只有他一個人?”
“我不清楚,我在狙击镜裡只看见他一個人进了仓库。”
“你觉得行动中谁最可疑?”
“都很可疑。”
“我问的是最可疑。”
“那么我认为是突然参加行动的波本。”
“不是基安蒂?”
“可疑不是需要按照对我的威胁顺序判断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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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记录(12)17:45—
—对话人员:贝尔摩德/莱伊—
“早乙女天礼是在什么时候收到的联络?”
“有两次,一次任务开始之前,一次任务结束之后。”
“谁发给他的消息?”
“第一次应该是琴酒,第二次不清楚。”
“行动期间你们一直呆在一起?”
“他一直在监视我。”
“为什么要监视你?”
“早乙女的戒备心一直很重不是嗎?”
“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
“任务结束之后。”
“你不知道他后来去哪裡了?”
“我沒必要知道。”
“你后来去哪裡了?”
“你沒必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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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记录(18)20:45—
—对话人员:朗姆/早乙女天礼—
“为什么认为苏格兰不是叛徒?”
“如果消息是他泄露的,公安那边从一开始就会通知我协助参与,而不是在发现不对之后才通知我前去救场。”
“为什么提出要调查波本?”“他杀了我在公安的接头人,我在公安沒有留档案,接头人一死,我要联络新的公安会很麻烦。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我的情况,多调查一次沒有坏处。”
“所以你判断叛徒是谁?”
“您是想把這件事交给我嗎?”
“我也可以交给琴酒。”
“我明白了,很感谢您给我這次机会。琴酒還需要养伤,請交给我吧。”
“是嗎,我以为你和琴酒都很讨厌我的指手画脚,几年前把你送去日本那件事也是。”
“沒有那样的事,我一直心怀感激。”
·
—菱光电子仓库a08录音记录(01-25)刪除中—
—菱光电子仓库a08录音记录(01-25)已刪除—
早乙女天礼是被烟味熏醒的。
虽然已经对這样的味道很熟悉,但吸二手烟吸得恶心想吐還是第一次。
在承诺朗姆会把叛徒抓出来之后,天礼一直在琴酒边上呆着,哪儿也沒去。男人一直沒醒,他的坐姿也从一开始十分规矩的正坐到后来懒得去约束的半侧卧。
也沒有需要去做的事了。
虽然已经和波本以及苏格兰闹僵,但這并不影响三個人的默契指认。
最不可能背叛的早乙女天礼并不明說,只把波本拎出来,波本指认朗姆最怀疑的苏格兰,苏格兰当然必须和波本站在对立面。
說出口的每一個字,故意摆出神态的每個细节,每次呼吸……都是他们三個用時間打磨出的结果。
不需要提前对口供,一些或许会令当事人都感到恶心的默契就在那裡。
莱伊比想象中還要配合,天礼只是问了他一句你想当叛徒,還是想抓到叛徒,這個男人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将交易的內容告诉莱伊后,這個冷峻的男人沉默了一瞬,打量天礼的眼神先是在考量這桩交易的真实性,接着才试探性问:“你想保护的人是谁?”
天礼看他:“你不会觉得我們关系好到能回答這种問題吧?”
莱伊猜了几個名字,期间一直紧盯着早乙女天礼的所有动作。天礼還是沒什么表情,完全看不出反应,等這场猜谜iz以失败告终后才挑眉:“合作么?”
莱伊說:“为什么不,這对我沒有坏处。”
“我以为你会调查一段時間后再答应,”天礼轻声說,“我不是很着急,可以等你半個月的時間。答应我之后就沒有退路了,莱伊。”
或许是谈话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又或许是早乙女天礼那双与麻木表情截然相反的明亮眼神本身就像是在讲述着故事。两個关系绝对算不上亲近的陌生人居然就這样闲聊了起来。
“還真是個矛盾的人啊,早乙女。做的都是会惹人憎恨的事情,在這种细节上倒是很体贴,是用来引诱人动摇的陷阱嗎?”
“能让人做出選擇的不是陷阱,是期待啊。”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琴酒会那么看重你了,就掌控欲這一点上简直是照镜子一样的态度。”
“我和他很像嗎?”
“如出一辙。”
如出一辙是自然的,因为我本来就是他塑造出来的东西。
可如今,天礼睡眼惺忪地看着烟雾后的琴酒,又觉得他们其实并不像。
需要和被需要是嵌合的拼图,一方突出了一块另一方就必须凹陷一块,形状尺寸相匹配的时候才能相安无事。
那块拼图的凹陷是琴酒亲手撕开的,并且不断的修葺着细枝末节,让边缘变得圆润不硌手。
天礼就這么隔着烟雾注视着作为人生基石的男人,看的時間太久像是在发呆。
“佐久间活着還是死了?”琴酒用這個作为话题的开始。
“……你让我去收尾,我去了,但是到的时候波本已经杀了佐久间。”天礼在床边撑着下巴,神情恹恹說,“你是故意受伤的吧,下次不要這样做了。”
琴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现在胆子已经大到想要教我怎么做了?”
天礼摇头:“幸好我很胆小。”
“我倒是沒看出来哪裡胆小。”
“如果我胆子再大一点,琴酒,你连醒来的机会都沒有。”
他說出了很危险的话,完全不假思索。沒有人教過他不要犯用言语去挑衅的低级错误,而這在他的概念中也不算是挑衅。
他会为了朋友对着琴酒撒谎,除此之外的地方是完全赤|裸的,如果不是因为這样,他连握住那双手的资格都沒有。
琴酒在靠枕上稍微挪动着位置:“你后悔了。”
“有一点吧。从仓库出来之后我就在想,其实我不喜歡听别人的命令,你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喜歡听从命令呢。我只是沒办法拒绝你。”
天礼說着說着头垂得越来越低,撑着下巴的手平放到了床边,最后将侧脸都平放在手臂上。
他对自己的弱势姿态一无所知,心裡其实是毫无波澜的。已经开始不在乎琴酒怎么想,除了身体的本能反射外,能带动人做出反饋机制的情绪已经彻底消失了。
琴酒把手搭在他头上:“你现在也可以背叛我。”
“我想過,可是做不到。”天礼诚实地說,“在有這样想法的时候,我感觉你会杀了我。”
“别做梦了,天礼,沒有那么好的事情。”琴酒的冷酷通過那双手传递,手指插入柔软发丝中梳理,力道不轻不重,“在你去日本之前就有那样的征兆,你想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去死嗎?”
那股危险的语气不重要,反正是习以为常的,重要的是琴酒脸上并沒有浮现出天礼预料的表情,他不生气,也沒在质问,是早就看出了什么苗头后轻描淡写的警告。因为早乙女天礼就是沒办法拒绝琴酒,命令和警告有相同的高度,操纵着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是就像那些出格的真心话一样,脱离能用逻辑判断的事实基础后,天礼已经沒有能用情绪去察言观色的能力了。
两人视线紧锁着对视,谁也沒有退让的意思。
“琴酒。”
“說。”
“我有点累了。”
“是嗎。”
“睡觉会睡很久,吃东西沒有味道,出任务会走神,以前不会這样,对吧。即使是圣吉尔斯教区的人也不会這么糟糕,說起来我好久沒去過英国了。”
“其实我不讨厌佐久间,之前她還挺照顾我的,但是死了也无所谓。”
“那個时候我以为你死了,也以为我死了,然后我在想,应该是這样的。可你還活着,我也還活着,也应该是這样的。”
“和朗姆說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以前祝我生日快乐,然后不管他說什么我都只能听到生日快乐,我是要到生日了嗎?”
“后来我才知道布尔奇死之前是让我杀了他,我做到了吧?我不记得了。”
他絮絮叨叨說着,到后来前后完全沒什么关联,想到哪裡說到哪裡,比糟糕作者笔下的散文還要散,比国中生烦恼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還要无聊。
有的话其实更适合說给朋友听,可是却不能,琴酒绝对不是最适合充当聆听者的那一個,他和這個身份压根无缘,可只有他能听懂全部。
所以天礼也不管琴酒有沒有搭理他,甚至像把面前這個就算受伤在床也依旧危险的男人当作了垃圾桶,一股脑的往裡塞着沒人在乎的垃圾。
趁着天礼還在走神胡言乱语的功夫,琴酒把燃了一半的烟从自己嘴裡取出来贴在他嘴边:“张嘴。”
下意识张开嘴咬住后,青年被呛得咳嗽起来,加上之前本来就晕眩想吐,一時間只能完全卧倒在床边,手指紧扣着床沿咳得撕心裂肺,完全直不起腰。
那根烟掉在地上,安静地空燃。
等天礼顺過气,抬头就被男人掐住脸,食指按住他下唇,似乎還触碰到了牙齿。
“過来。”他继续下达着指令,天礼也照做了,手撑在床边身体前倾,直到他们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才被男人喊停。
偏白和偏灰的头发缠绕着,两股相似的绿撞在一起,鼻息交汇着有些痒。
天礼還在茫然着,又闻到了很重的烟味,开始头晕目眩起来,手一下沒撑稳直接跌了下去。
琴酒沒有扶,那双手還掐着他的脸,维持着上挑的动作,强迫天礼依旧仰着头,暗沉的眼神像是把他直接剖开,露出内裡的苍白。
“不要被我发现你在嗑药,天礼。”
天礼這才反应過来琴酒是在闻味道,他从来沒接触過那些暴利但低劣的生意,组织核心成员都不会去碰那些比钱更臭的东西。
他像七岁时候被抱去买衣服时那样小心,因为头无法埋着,只能勉强地撑着琴酒的手臂,那点想要挣脱的力道悄悄的。
“我沒有嗑药。”他辩白道,“我很不舒服,但是沒有嗑药。”
琴酒露出了似乎觉得好笑的表情:“那這個时候你应该生气,我沒教過你要怎么生气嗎?”
青年能想到的最直白的方法就是這样,干脆的把手撤开了,整個人压在琴酒身上,不再去体谅他身上是否還带着伤。
然后他立刻就后悔了。
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冲破了麻木的限制,在那個瞬间填补了空缺,非常短暂。趁他還沒有反应過来就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只剩下更大的空洞,空茫茫的一片。被過载撑开的黑洞不断向裡坍塌,把灵魂都往裡拽拉。
他下意识做出了抵抗,抵抗的方式是纵容自己去寻找稍纵即逝的满足,但不管怎么去贴近男人的胸膛都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变得四分五裂。
天礼想起布尔奇說過的:我也成了疯子的一员……卧底好痛苦……杀人好痛苦……活着好痛苦……死亡也好痛苦……一直都好痛苦……
這就是痛苦吧。
不算拥抱的拥抱,无法感知的痛苦。
“你发烧了。”琴酒的话一部分从胸前的鼓动直接传递进耳软骨,声音又好像隔着很远。
“完全沒有发现自己身上烫得不正常,你是被烧傻了?”
琴酒說着嘲讽的话,松开牵制天礼脸颊的手后把人抱进被子裡,然后又给自己点了根烟,完全不顾虑病人闻到烟味就想吐的生理反应。
不算宽的床上躺了两個人,距离当然是近的,热量源源不断从身侧传来,发烧的人应该会感到冷,但侧卧着的青年已经迷糊了,无法辨认现在的感觉。
高個子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灰白头发和枕头摩擦起了静电,乱翘的样子倒是比主人更有活力。
“琴酒還喜歡尸体嗎?”天礼想要仰着头问。
琴酒把他头按回去:“沒嗑药還发什么疯,脑子有病的小混蛋。”
“琴酒還喜歡小混蛋嗎?”天礼问。
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隐约是发生過的,被回忆淡忘了,只有那本日记裡還记着。
接着天礼又想到,他应该把今天的感觉也写上去。
放在早乙女天礼对自己的人生观察记录结束之前的那一页,這样他感觉到的情绪就是彻底完整的……
或许還不能說是彻底,因为太昙花一现了,高烧沒有给天礼继续探索的机会。
不過沒关系,他還有一页可以写。
不知道琴酒回答了什么,在辨别出那句话的含义之前,早乙女天礼就因为高烧而彻底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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