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晚晚是好孩子(上架求首訂)
小的時候，陳兮經常思考一個問題，人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
三歲，他參加了媽媽的喪禮，那天的天空灰沉沉的，爸爸說要下大雨了，結果喪禮結束了也沒有一滴雨落下，天空只是單純的陰沉而已。
他問爸爸，媽媽去哪裏了，陳助理不會對他說謊，他說，媽媽過世了，過世就是死了，死了就是離開了，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
他問爸爸，媽媽爲什麼要離開，爸爸這次說了些浪漫的話，大抵意思是，媽媽也很想留下來，但是不得不離開。
他又問，那爸爸什麼時候離開呢？陳助理說他也不知道，就像他說今天下雨，結果沒下，他說不準，死亡這事誰也說不準的。
死亡，是肉體的解脫，是虛無，和終將到來的結果。
那既然最終都會迎來這個結果，人又是因爲什麼而活着？
“哇，兮兮居然會自己泡奶粉了。”
“教了一次就會自己寫自己名字？你才兩歲啊！”
“誰幫晚晚換的紙尿布？老公是你嗎？還是說是表哥換的？也可能是嫂子幫忙換的……小兮換的什麼鬼？！”
小時候的陳兮，就像姜晚晚眼中看到的一樣，彷彿無所不能，想要的東西，輕易就能得到，想做的事情，輕易就能做到。
輕易得到的東西，得到的人便不會重視，輕易辦到的事情，取得成功也不會帶來喜悅，所以陳兮從小就冷着一張臉，應該說冷着臉嗎？他只是單純覺得什麼事都沒有意思，不知道有什麼事是值得開心的。
無聊，他只是單純覺得，一切都太無聊了。
大人們忙忙碌碌，小孩子哭哭啼啼，他站在那裏，格格不入。
既然大家都會引來各自的終結，既然人生在世如此無趣，那麼，他們爲何這般吵鬧？
近乎無所不能的小陳兮，也有想不明白的問題。
這樣的問題，一直到那個身份爲他妹妹的人，被他失手推下了樓梯後，出現了答案。
他被批評了，被大人們批評了，這還是第一次，陳兮聽到批評的聲音，但是他卻毫不在乎，或者說，有真正值得他在意的東西出現了。
醫院，他再次來到了醫院，病房的氣味自從媽媽離世後他就沒感受過，現在，病牀上躺着一個人，只是那人不是媽媽，而是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
人是很脆弱的，不喫東西會餓，不穿衣服會冷，磕磕碰碰了會痛，生病了會不舒服，死亡是不必急於求成，受傷是如此輕易。
陳兮當然知道她，知道這個喊他哥哥，每天只會哭哭啼啼，每天都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找他搭話，喜歡問各種天真爛漫又無聊問題的小女孩。
她像當初媽媽一樣，躺在病牀上，很虛弱，好像稍稍不注意就會消逝。
他想去問她，問她知不知道人爲什麼活着，但是不用問也知道，這個小女孩不可能有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他換了一個問題：“痛嗎？”
“嗯…”她怯怯地點頭：“痛…”
從此，他注意到了這個過去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小女孩。
他想知道她，究竟怎麼度過每一天。
無聊的芭比娃娃，到底哪裏好玩？地上的螞蟻，爲什麼可以看一天？一根很直的樹枝，拿在手裏爲什麼那麼開心？
好多疑惑，小小的陳兮，一下多了好多好多的疑惑，好多沒人能解答得了的問題。
但是他看到，她輕易就做到了陳兮做不到的事情，小女孩笑得好開心。
她大概還是回答不了自己人活着的意義是什麼，但是她好像每一天都過得好有意義。
對於她來說，每一天，都很有意義。
陳兮覺得她好厲害。
但是他也知道，這個妹妹其實很笨，那些自己可以輕而易舉做到的事，對她來說便是千難萬難。
而且她還很脆弱，跑得太快就會摔倒，打雷了會害怕，天氣冷了會感冒。
她的人生，會遇到好多好多的麻煩，遇到好多好多的問題，陳兮很羨慕。
“不用擔心，哥哥在這裏。”陳兮站了出來，握住了她的手。
跟什麼事都能輕而易舉辦到的自己相比，晚晚簡直就是個什麼也做不好的小廢物。
他可以解決姜晚晚成長路上的各種各樣問題，可能會輕鬆，也可能有時候會棘手，但是他看着笑顏如的小女孩，確確實實在其中感受到了樂趣。
不用擔心，都交給我吧，不論是什麼樣的問題，都交給哥哥吧。
晚晚跟他不一樣，或者說，其實晚晚這樣纔是正常的小孩子。
她學東西好慢，學不會就會煩惱，她有好多想要的東西，得不到就會沮喪，她跟陳兮不同，她有好多的‘慾望’，但是那些‘慾望’不是那麼容易得到滿足的。
得不到滿足，就會期待，就會沮喪，會難過，會煩惱，會哭鼻子。
“我來幫你吧。”
看着這樣笨拙，可愛的小女孩，他輕輕把她抱在懷裏，安撫着：
“晚晚做不到的事情，都由我來就好了。”
陳兮躺在牀上，睜開眼睛，看着天板。
他突然想起來年幼時期的很多事情，他是個狡猾的哥哥，竊取了妹妹的苦難和所有不辛，並以此爲樂。
不知不覺，晚晚就在他的呵護下長大了，陳兮爲她遮風擋雨，澆水驅蟲，在其身上費心費力，最終盛開出嬌豔誘人，顏色正好的兒。
他喜歡這朵兒，並且對照顧兒的過程樂在其中，他以爲這樣就很好。
但是，他好像錯了。
晚晚是獨立的個體，她不僅有着各種各樣想要的‘慾望’，有着各種想要卻不可得之物。
同時，她也有着名爲‘給予’的慾望，那是過去一直被他忽視的，晚晚的內心深處的心願。
想幫到哥哥，想讓哥哥開心，想讓哥哥感到驕傲…諸如這樣的心願。
但是，都被他忽視了。
曾經的自己太自以爲是，以爲只要給予她一切，就能讓她獲得幸福，她獲得幸福，自己也能找到人生的意義。
是他的過度保護，讓晚晚總是什麼事都依賴自己，是他讓她覺得，什麼事只要一開口，她的期待就能獲得迴應。
前世大概也是因此，造成了悲慘的結局，以至於她一直活在悔恨之中。
所以，她今晚對自己再次忽視她的請求時，反應才那麼激烈。
身邊傳來一絲絲動靜，陳兮一看，是睡得迷糊的晚晚把胳膊伸出被子外邊去了。
陳兮笑了笑，把她的胳膊放回被子裏，隱約聽到少女在說很輕很輕的夢話。
“晚晚是是壞孩……”
一根手指停在她脣瓣，阻止她後面的話。
他伸手摟了摟女孩的肩膀，把她輕輕擁在懷裏，對着她夢中輕聲道：
“晚晚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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