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殿下此言可当真?”
余庆身为林扈身边最得用的人,竟犯了质疑主子這样的错,足见他的惊讶。
林西笑着点点头,道:“指挥使,劳烦你跟庆公公說一說,好让他去向父皇禀告。”
焦战应声,将今日发生的事如实相告,隐去了花海棠迷倒众人的事。
余庆仔细听着,脸上表情变换不定,這才一日的功夫,刑部查了一月的案子,就這么轻易被林西破了?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听完后,余庆深深躬下`身子,不由赞叹道:“殿下洞察秋毫,奴才深感佩服!”
“人是指挥使审的,刺客是花姨娘揪出来的,密道是庆公公及一众锦衣卫找到的,還有在外奔波的杨指挥使,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不過现在說结案還为时尚早,毕竟還有至少一名共犯未能抓到。”
林西的這番话很容易收获好感,至少在场众人此时便是這样的心情,不仅对林西深感佩服,還好感倍升。
余庆抬眼看向花海棠,道:“這位就是殿下口中的花姨娘?”
两人躬身出了正殿,并关上殿门,将林西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花海棠会意,道:“奴家之前确实给殿下诊過脉,也发现了不妥之处,奴家可以治好殿下的病,不過此事并非一日之功,需几年或许更久的时日去调养,才能和常人一般。”
“至于胡辉民之死,便不必這般费事,只因他的书房中正好有一條密道,凶手完全可以通過密道进入直接书房,趁其不备杀了他,再通過密道消失。不過为了造成确有狼妖的假象,他還是将作案手法弄得复杂了些。首先下药引开小厮,趁机用美人醉迷倒胡辉民,然后以同样的方式杀了他,再惨叫一声后,通過密道消失地无影无踪。”
林西和余庆相处了一段日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忙解围道:“庆公公,還有一件喜事要劳烦你禀告父皇。”
“平身吧。”
“花姨娘不必多礼。”余庆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花海棠,這個突然出现的女人,竟是解开整件案子的关键,她出现的太過巧合,和富有戏剧性,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西儿免礼。听余庆說,西儿找到一位神医,现在何处?”
林西看向林扈,见他点头,道:“請汪院使进来。”
“密道?”林扈皱起眉头。
林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原来凶手是這般离开现场。”
林扈点点头,来到上座坐了下来,林西就坐在他的下首,而焦战和花海棠沒有林扈的命令,根本沒有坐的资格,和余庆一样站着回话。
余庆淡淡地转开目光,道:“殿下請說。”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花姨娘奉命過来问询,說在常伟志的书房内闻到了美人醉的香味,美人醉是一种迷[yào],药效极为猛烈,只要服下,甚至闻到燃烧過后的烟,便是有人在其身上动刀,也不会醒来。再加上案发现场所呈现的状况,以及值守小厮并未听到声响,這极为矛盾的现象,儿臣便有了如下判断。
“沒错。”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道:“花姨娘,這位是父皇身边的庆公公。”
林扈听后勃然大怒,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道:“可恨!可恨至极!沒想到朝中竟有這般害群之马!”
林扈沒空搭理他,转头看向林西,道:“西儿快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是,殿下。”
殿门被推开,汪桥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殿前行礼道:“臣汪桥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好好好!”余庆激动地连连点头,眼中竟有泪花闪烁,道:“殿下,奴才要马上将這個好消息禀告皇上,奴才先行告退。”
林西见他這样,心中十分感动,道:“庆公公慢走。”
林扈虽然這般问,眼睛却看向了殿中的花海棠。
“是,胡辉民的书房中,以及高淳的吉祥客栈中,皆有一條密道,所以杀死高淳和杀死胡辉民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也是事后通過密道逃出。不過杀死吴德明时略有不同,只因吴德明家中沒有下人,也沒有密道。再加上常伟志等人接连出事,让吴德明意识到了自己也会被杀,日日心神不宁,不仅将儿子送走,還为女儿张罗婚事,家中只剩他和女儿两人,凶手不能再按原计划进行。只是被害当晚他醉了酒,倒是帮了凶手的忙,轻易潜入他的房间门,然后将其杀死,从窗口逃出。吴明德虽然醉酒,却在剧痛之下恢复些许神智,所以吴妙儿才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林西将吉祥客栈一家口被杀的命案,详细地說给林扈听。
“花姨娘不止是调香高手,還是一名神医,她之前为我诊過脉,找到了我的病症所在,言之能彻底治好我的病。”
花海棠上前行礼道:“花海棠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切皆因他们做贼心虚,唯恐哪天事发,他们无处可逃。”
两父子刚坐好,殿外便传来春寿的通秉声,“启禀殿下,汪院使奉皇命,特来觐见。”
余庆闻言一阵怔忪,随即激动地问道:“殿下此话可当真?”
“平身吧。”林扈上下打量花海棠,见她是名年轻妇人,难免有所质疑,道:“你真能治好太子的病?”
布置好一切,林西看向林扈,道:“父皇,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說。”
余庆脚步匆匆地离开,完全沒有奔波一日的疲累,近一個月的相处,余庆对林西更加在意,不只是因为林扈的原因,而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听到這样的消息,他怎能不激动。
林扈以为林西這般做,是为了不让人知晓他的病能治好,未免有些人心生警惕,再搞小动作,眼底尽是满意的笑意。
不待花海棠說话,林西率先开口,道:“春寿,春禄,你们去外面守着,和值守的锦衣卫說,任何人不得靠近正殿,否则以谋反论,直接格杀!”
林西转头看向花海棠,示意她将之前的话再說一遍。
一炷香后,林扈急匆匆地来了春和殿,不仅额角有汗,還有几分气喘。林西看得心裡有些发酸,明白他是听到余庆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来這裡,他对原身的爱,真是毫无保留!
林扈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连密道都挖了,他们這是想作甚?”
“谢皇上恩典。”
“父皇,這位花姨娘便是儿臣所說的神医。”
凶手趁小厮去如厕时,换上小厮的衣服,趁机进入书房,用美人醉将其迷倒,随后将其杀害,伪造现场,最后惨叫一声,引来门外小厮的注意,在他们撞开房门后,趁机从暗处走出,混入人群中,趁众人正处于慌乱之中无人注意,悄悄离开命案现场。”
“儿臣参见父皇。”
花海棠微微屈膝行了個福礼,道:“奴家见過庆公公。”
林西离得最近,‘砰’的一声巨响,被吓了一激灵,连忙說道:“父皇息怒。他们如今也算是得了报应,可以告慰那一家口的亡魂了。”
林扈闻言缓了神色,道:“听闻西儿還抓到了刺客?”
“是,這還多亏了花姨娘。儿臣断定刺客今日定会出现,便躲在屏风之后听审,许是沒见到儿臣露面,刺客也并未行动。儿臣想到那刺客既然时常使用美人醉,說不准身上也会残留美人醉的味道,便让花姨娘在那些家眷中走了一圈,果然发现了刺客。”
林西這次是走了运,花海棠之所以会闻到美人醉的味道,是因为张水莲为了避免搜身时被搜出来,将美人醉的粉末缠进了头绳裡,而不是因为她时常使用沾染上的味道。
林扈抬眼看了看花海棠,道:“那刺客是谁?现在何处?”
“那刺客是胡辉民的夫人,名叫张水莲,是十五年前吉祥客栈掌柜张有才的妹妹,当年便是她亲眼目睹了惨案的发生。”
“当年发生之事既是她亲眼所见,为何不报官?就算报仇,也该找他们四人,为何要陷害殿下?”余庆忍不住提出疑问。
林西解释道:“常伟志四人杀人后,定会搜索张有才的宅院,自然会发现张有才家裡還住着其他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他们势必要找出這個人,然后灭口。张水莲深知這一点,再加上因为某些原因,她不相信官府,所以并未選擇报官,而是亡命天涯。至于为何要陷害我,大概与她逃生后的际遇有关。”
林西能想到的事,林扈自然也能想到,道:“她现在在何处?”
“被囚禁在暗牢内。”
东宫内有暗牢一事,林扈一清二楚,所以林西說的毫无顾忌。
“派人好生看管,在事情未查清之前,不能让她出事。”
余庆连忙应声,道:“皇上放心,奴才定安排妥当。”
见余庆出了内殿,林扈转头看向林西,道:“案子基本已经查清,余下的事交给焦战和杨潇即可。西儿跟朕說說,你的病该如何治?”
案件已经明朗,幕后之人是谁,林西也一清二楚,不過他不方便再继续過问,交出去正是他所想,倒也沒什么意见,更何况查案之人都是他的老熟人,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行。
“之前花姨娘曾给儿臣诊過脉,說儿臣并非天生体弱,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怎么可能?”汪桥過于惊讶,忍不住出了声,随即意识到了不妥,连忙請罪道:“微臣失仪,還請皇上恕罪!”
汪桥有這样的反应,林西一点也不奇怪,毕竟他是太医院院使,自诩医术不错,若连是病還是中毒都分不清,别說旁人,便是他也无法接受。
林扈淡淡地看了汪桥一眼,并未搭理他,道:“此事可为真?”
花海棠见林西看過来,出声解释道:“回皇上,殿下确实是中毒,只是這种毒比较特殊,除非对毒物颇有钻研,否则诊断不出也是情有可原。”
花海棠這话算是给了汪桥一個台阶下。
林扈眼神微微眯起,道:“這般說来,你对毒物十分了解?”
花海棠点点头,道:“奴家师承医毒圣手胡娘子,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名号,他们都叫奴家毒海棠。”
林扈惊讶地看着花海棠,道:“医毒圣手胡娘子是你师父?”
为了给林西治病,林扈派人遍寻名医,寻医名单中就有医毒圣手的名字,只是她行踪飘忽不定,性格也乖张怪异,找了很多年也沒找到,沒想到她的徒弟竟然在宫中出现,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皇上,千真万确。”
“可有凭证?”
花海棠抬手摸了摸头发,从中取出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黑色长针,整整一百零八根,摆在一旁的桌子上,道:“江湖上都知道师父有一套鬼针,细如牛毛,通体漆黑,柔韧如发丝,一共一百零八根。”
林西看得啧啧称奇,不禁起身走了過来,打量花海棠的头发,道:“你這针是怎么藏的,就不怕扎到头嗎?”
众人的注意力全在针上,沒想到林西的关注点竟在怎么藏上,不禁有些好笑,却也因此心生警惕。
“殿下,這女子的头发中可藏的东西很多,下次若再搜身,定要仔仔细细地查看头发。”
林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你說的沒错,张水莲的美人醉也是藏在头上,以后定要引以为戒。”
看着桌上的针,林扈信了几分,道:“你师父现在何处?”
“师父她老人家在年前已经過世,過世前将這套鬼针传与奴家,奴家伤心之下,离开了大漠,遇到了常伟志,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就跟他来了京城。后来,奴家偶然间门找到了师父留下书信,信中說师父在十年前做了件错事,事关皇家血脉,师父想让奴家弥补一二。”
听到這儿,林扈的眉头皱紧,看向花海棠的眼神冷了下来,道:“事关皇家血脉?此话怎讲?”
不止林扈,在座的其他人眼底都满是震惊,待听到林扈的对话后,纷纷垂下了头。当然,林西除外。
“书信未在奴家身上,那奴家便說于皇上听。”
花海棠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說道:“十五年前,师父曾来過京都,并在這裡停留了两年之久,奴家便是在那时被师父收养,只是奴家当时只有岁,不记得這些事。
师父是医毒双修,一生痴迷制药,当时正研制一种奇毒,所需的药材极为罕见,只有皇宫才有,师父来京都便是为此。只是皇宫守卫森严,便是师父的身手,也不敢冒进,便决定利用宫中当值的太医,达到她的目的。”
见花海棠停了下来,林西忍不住說道:“你师父可是给太医下毒,然后以性命相胁,让他将药材偷偷带出皇宫?”
花海棠点点头,道:“殿下所言不错,师父确实是這般做的。只是那太医送药材的当晚,還跟来了一個人。這個人和师父达成交易,他可以给师父提供药材,但等师父研制出毒药后,要将毒药给他。”
“毒药给他?”林西听得眉头皱紧,道:“這個人是谁?”
花海棠摇摇头,道:“师父未在信中提及。”
林扈出声问道:“事后,你师父将毒药给他了?”
“是,师父信守承诺,将毒药给了他,随后便离开了京都。后来才知道他将毒药用在了皇室血脉身上。”
林扈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异常难看,道:“用在谁身上?”
听到這儿,再联系自己体内的毒,林西哪還能不明白,道:“是我吧。”
“是,殿下猜的沒错,您体内的毒便是师父当年所研制。”
“所以你這次进宫的目的是我?”
花海棠深吸一口气,道:“年前师父得了不治之症,即便她医术超绝,也是无法救命。她此生唯一做错的事,便是此事,便以为是老天在惩罚她,所以留书给奴家,希望奴家能及时弥补。只是师父去的太突然,未能告知奴家此事。那封书信還是半年前奴家在收拾师父遗物时,无意中找到。”
“既然你已得知此事,为何不进宫說明?”林扈眼中蕴藏着怒火,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花海棠看向林西,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林西见状出声說道:“花姨娘心中所想,大概和张水莲一样,认为我任性跋扈,且一无是处,不配坐這太子之位,故而不想施救,我說的可对?”
花海棠一怔,林西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自己在他面前犹如被剖开一样,沒有秘密可言。
“是,正如殿下所言。”
“放肆!”林扈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看向花海棠的眼神满是杀意。
众人见状连忙跪倒在地,包括花海棠,道:“皇上息怒。”
林西轻轻握住林扈的手,安抚道:“父皇息怒,切勿气坏了身子。儿臣沒事,這些年早已习以为常,儿臣不管他人所想,只要父皇相信儿臣足矣。”
看着林西平静的双眼,林扈心裡酸涩难忍,缓声道:“西儿,都怪父皇,是父皇沒保护好你。”
“這些年若不是父皇护着,若不是這一身病痛,儿臣怕是早被人害死了。這样一想,儿臣用這十几年的苦痛换一條命,也不是亏本买卖。”林西勾起唇角笑了笑,道:“父皇,儿臣对您从来都只有敬重和崇拜,从未有過半分怨恨,您根本无需自责。”
虽然林西說的话有些残酷,但现实便是如此,他生在皇室,本就身处权利中心,又是林扈心爱女子的遗腹子,很快便被立为了太子,這更是中心的中心,但凡想要那個位置的人,都必须除掉他這块绊脚石。他们迟迟不曾动手,多半是因为他体弱多病,命不长久,他们希望他病死,這样他们不会有背上谋逆的罪名,這就是典型的‘想做□□,還想立牌坊’。
“西儿……”
林扈怔怔地看着林西,沒想到他竟看得如此透彻。
林西端起手边的茶杯,道:“父皇,您喝杯茶消消气。”
林扈缓下了神色,接過了林西递過来的茶杯。
林西看向花海棠,道:“既然你已决定放弃我,为何又进宫?”
其实林西真正想问的是,‘你进宫是为杀我嗎?’
花海棠本能地抬头看向林西,看到了那双闪着光的眼睛,仿佛会說话一般,且让她读懂了裡面的意思,她羞愧地撇开了视线。
“奴家跟常伟志来京都,不是生性放荡,而是对他真的动了情,不然以奴家的性子,不会在他身边呆年之久。虽然短短年,這段情便被消磨殆尽,到底奴家也曾与他有過浓情蜜意,如今他死于非命,奴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說到這儿,花海棠停了下来。
“所以你进宫是来杀我的。”林西替她做了总结。
众人心裡一惊,纷纷看向花海棠,眼底的防备显而易见。
花海棠见状苦笑着点点头,道:“殿下真的很聪明!”
“来人!”林扈扬声說道。
门外的锦衣卫闻声而来,行礼道:“属下在。”
“父皇息怒,她若真想杀儿臣,儿臣不会活到现在。”林西连忙出声阻止。
“她敢对你动杀念,這便是罪不可恕!”
“父皇,她本可以隐瞒所有事,只說自己能解毒,這样不仅能得到很多赏赐,還能让儿臣欠下一份人情,一本万利的买卖。可她却選擇了說出实情,足以证明她是真心想救儿臣,儿臣信她,還請父皇给她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林扈看看林西,又看向花海棠,沉默良久才出声道:“好,朕便给她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皇上,谢殿下!”
林西的话让花海棠十分感动,他果然沒让她失望。
“有一点我沒想通,你之前明明已经迷倒众人,为何不对我下手?或者說,你为何不用致命的毒药,而是用迷[yào]?”事到如今,這件事有沒有已经无关紧要,所以林西主动提了出来。
“不用毒药,是因为奴家不想滥杀无辜。不杀殿下,是因为殿下的一個举动。”
花海棠回想着当时的画面,道:“奴才护主多半是因为主子若是出了事,他们的小命也就沒了,当时那名内侍十分焦急,殿下从屏风后出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笑着安抚他,单单這一举动,便让奴家对传闻产生了几分怀疑,所以决定计划暂缓,才有了之后的交谈。虽然只是短暂的交谈,却足以让奴家对殿下改观,也就放弃了之前的念头。”
“還有一事,当时你還有数人并未失去意识,就不怕他们开口叫人,你插翅难飞嗎?”
“他们虽然有部分人還存有意识,但身体极为虚弱,并不能支撑他们大声說话。”花海棠說這话时,脸上是极度自信的表情。
“那我呢?你可是失算了?”
花海棠脸上的自信慢慢变成苦笑,道:“是,奴家沒想到殿□□内竟有了抗药性。”
“当时你拿焦指挥使的令牌有何用?這是守卫森严的皇宫,即便有了令牌,你也不可能离开皇宫。”
“奴家真正想要的是殿下的令牌,拿指挥使的令牌只是障眼法。”
“此话怎讲?”林西沒听明白。
花海棠挣扎了一瞬,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后,慢慢地用力,竟生生将脸皮撕下,露出藏在□□下的真容。
林西看得瞪大了双眼,沒想到在电影电视剧中才出现的桥段,竟在眼前上演,不過愣神之后,林西想到他身处的也是小說之中,也就释然了,毕竟剧情怎么发展,全凭作者怎么想。
“你会易容术?”說到這儿,林西的脸色变得古怪,道:“该不会你在常府做小妾這年,一直是易容状态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林西所用的语气却是肯定的,不然无法解释她变了一個人,而常府的人却无动于衷。
“殿下英明!這些年我們师徒见惯了人心险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林西看看花姨娘,再看看自己,他们两人的身高差不多,若她真能易容,完全可以暂时取代自己,然后再找机会逃出去。而那些還存留意识的人,一定会看到她拿焦战的令牌,在出事查问时,也定会說明,這样人们只会留意持有焦战令牌的人身上,這样她的障眼法也就完成了。
“那如今這张脸可是你的真实容貌?”
花海棠闻言再次伸手到耳后,紧接着又一张□□被揭下,众人怔怔地看着,一时有些反应不過来。
“這才是奴家的真面目。”
花海棠的這张脸可以說是倾国倾城,如果說之前的花海棠是朵妖娆的桃花,那此时的花海棠便是圣洁的莲花。
众人相继回了神,看向花海棠的眼神有些复杂,沒想到眼前這名女子不仅懂医术,懂武功,竟然還懂易容,這得多聪明,才能兼修這么多。
事到如今,林西已将所有事串联,花海棠虽然对常伟志已经沒了感情,但两人毕竟夫妻异常,如今常伟志被人残杀,死不瞑目,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便听信了谣言,想要为常伟志报仇。
奈何皇宫守卫森严,别說普通人了,便是朝中大臣也不是想进宫就能进宫的,更何况還是太子东宫。恰巧在這时,林西接手案件,招受害者家属进宫问询,這便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她之所以对焦战再调戏,其目的和张水莲不谋而合,就是想让人对她放松警惕。随后便偷偷给众人下了迷[yào],在人们相继倒地之后,去拿焦战的令牌,以作障眼法之用。
因为她嗅觉灵敏,轻易便发现了林西的藏身之处,只待他也和众人一样瘫软在地,那便是她动手杀他的时刻。
暗杀林西后,将尸体藏好,她再扮做林西的模样,假装被中了迷[yào]。到时候宫中势必会大乱,而她就有机会再换其他身份,混出皇宫。
将事情脉络捋顺,林西不禁点点头,道:“怪不得你敢进皇宫杀我,原来是艺高人胆大!”
林西心裡暗自嘀咕,沒想到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說来說去還是他沒把命当回事,以后做事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想到這儿,林西又看向焦战,正巧与他对视,两人皆是一怔,随即错开了目光。林西不由一阵感慨:“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還真是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林西见林扈看向花海棠的眼神不对,心中不由暗暗苦笑,這可是皇宫,而且還是在皇帝面前,让他知道自己所谓严密的守卫,竟能被一名女子轻易突破,他的心情能好才怪,若不是花海棠能解他的毒,林扈怕是早就让人把她拉出去砍了。
之前她在暗处,众人对她一无所知,想要逃跑虽然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在她已经自爆,就算她武功再好,也绝对逃不出皇宫,看来花海棠确确实实是想救他。
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如何解?”
花海棠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林扈的压迫感,不過既然已经做了選擇,便不会后悔,道:“這种毒叫融,本身对身体并无太大危害,只是会让人虚弱乏力,就好似受了风寒一般。一旦对中了此毒的人用药,不管用的何种药,融都会激发這种药的毒性,‘是药分毒’,长年累月下来,积累在体内的毒素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直到中毒之人死亡。”說出這些,花海棠也暗中松了口气。
“竟是這样?”
也就是說林西的身体变成现在這样,都是林扈拿珍贵药材一点点堆砌起来的,是他每日都在给林西下毒。想到這儿,林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咬牙說道:“這下毒之人当真该千刀万剐!”
林西明白這样的真相,对林扈来說多么残忍,连忙上前安抚道:“父皇息怒,也无需自责,儿臣心裡明白,父皇是這世上最爱儿臣的人,当然還有母后,母后若知晓此事,也定不会责怪父皇,只会和儿臣一样心疼父皇。”
林扈听得眼眶发酸,紧紧地攥住林西的手,道:“這些年西儿受苦了,朕愧对你,愧对你母后!”
见林扈红了眼眶,林西心裡也不好受,像個孩子一样,抱住了他的腰,仰着头看他,道:“有父皇在,西儿就不苦。父皇,這下毒之人就是想看咱们父子难過,咱们可不能让他如意,您說是吧。”
林扈擦了擦眼角,轻抚林西的发顶,道:“西儿說的是,咱们不能让他如意。”
汪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臣无能,請皇上降罪!”
這么多年一直是汪桥在为林西诊治,未曾想从一开始就沒找到症结,不仅病沒治好,還越治越重,不說林扈会不会怪他,就是他自己心裡也過不去。
林扈看着汪桥,刚想发怒,就听林西說道:“父皇,咱们可是刚刚說好,不能让那人如意。汪院使這么多年对儿臣尽心尽力,他和您一样,都想治好儿臣的病,只是术业有专攻,方才花姨娘可說了,若不是钻研毒物,是发现不了這毒的,所以這事怪不了汪院使。”
汪桥听着林西的话,也跟着红了眼眶,心中的愧疚更甚,道:“殿下,臣无能,求殿下责罚!”
林西安抚好林扈,转身来到汪桥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道:“汪院使对我如何,我心裡清楚。况且别說人了,神仙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汪院使不必放在心上。”
汪桥不禁老泪纵横,哽咽道:“殿下,臣对不住您,臣有罪,臣有罪……”
“汪院使要真觉得愧疚,那以后便对父皇和我再尽心些,過去的事便当做警示,鞭策我們不断进步的警示。比如早日将药制成药片,或者药粉,以后吃药不用喝一大碗药汤子,只吃几片或者几包便可。若真是這样,那汪院使便是功在千秋啊。”
汪桥擦擦了眼角的泪,郑重地說道:“殿下放心,臣定尽心竭力,不负殿下所望!”
林西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那此事便作罢,可好?”
林扈沉默半晌,终究還是点了点头,道:“有太子为你求情,此事就此作罢,不過以后再有這种事发生,定不轻饶!”
“谢皇上,谢殿下。”
林扈不再理会汪桥,而是看向花海棠,道:“此毒如何解?”
“回皇上,此毒好解,不過解毒时,殿下恐会受些罪,若想把体内毒素尽数排出,需要月余,甚至数月。若想身体恢复如常人一般,需数年,甚至十数年。”
“這么久?”林扈眉头皱紧。
“殿□□内堆积了很多毒素,若想排出,便只能用我师门的独传绝学鬼针,一点一点地将毒素逼出,可以說這世间门除了奴家,无人可解。”
“好,只要你能治好太子的病,朕便既往不咎,否则朕便将你五马分尸!”林扈好不遮掩语气裡的杀意,他就是让花海棠明白,她還能活着,是因为林西,她必须尽心尽力为林西解毒。
“是,奴家定尽心竭力。”花海棠自然明白林扈的意思。
“你确定不知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林扈现在最想做的便是治好林西,其次就是找出那個胆大包天的人,将他千刀万剐!
花海棠摇摇头,道:“回皇上,师父未曾在信中提及,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到常府,将那封信取来。”
“信在何处?”
“奴家的梳妆台前,有個枣红色的首饰盒,那书信便在夹层之中。”
林扈抬头看向广信,广信会意,转身离开了春和殿。
见气氛有些紧张,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父皇,东城可有位置好的商铺?”
林扈一愣,随即问道:“西儿问這個作甚?”
“父皇有所不知,花姨娘是调香高手,儿臣想在京都开家调香馆,让她给儿臣赚银子,也算她将功补過。”
林扈看了一眼花海棠,自然明白林西是在帮她,看在還得用她给林西解毒的份上,现在也不好太過深究,便顺着林西說道:“朕每月给你的银子不够花?”
“够花。但父皇给的,和儿臣自己赚的是两码事,儿臣也想用自己赚的钱,为父皇买点小礼物,您說是不是意义不同?”
林西這话听得林扈很是舒心,道:“确实不同。好,這事便交给余庆,让他张罗此事。”
余庆连忙应声道:“奴才遵命。”
林西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谢父皇!”
林西一笑,众人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焦战一直在旁观,无论是林西和林扈的互动,還是林西和汪桥.花海棠的互动,他都看在眼裡,再一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在他的认知裡,林西确实如外界传言一般,是個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而且不止如此,還任性跋扈,阴毒狠辣。可接触下来,他对林西的认知彻底被颠覆,他聪敏机智,思维缜密,刑部官员查了月余的案子,他只用了一日便破了。
他還知人善用,为人宽和,即便自己因为汪桥的误诊,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也沒有加以怪罪。但他并非对谁皆是如此,就好像张水莲,他同情她的遭遇,理解她复仇的心情,却批判她滥杀无辜,這些足以說明他明辨是非,就事论事。這样的人真的是一国太子的最佳人选。
“那你打算何时给太子解毒?”
“奴家随时都可以,要看殿下如何安排。”
见林扈看過来,林西想了想,道:“狼妖案基本已经查清,余下的事便交由两位指挥使,解毒自然越快越好,那就明日开始吧。”
林扈点点头,道:“好。那便让她和汪桥住在宫中,全力为西儿解毒,其他事不必理会。”
“是,父皇。”
所有的事都已交代清楚,算是皆大欢喜,林西松了口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现在酉时末了。”
“怪不得我饿了,原来這么晚了,今日父皇便留下和儿臣一起用膳吧。”
“好,今日便和西儿一起用膳。”
“庆公公,你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做好沒?”
“是,殿下。”
“父皇,我還邀請了指挥使和花姨娘,您不会介意吧。”
林扈看看两人,目光放在花海棠身上,道:“西儿,你是一国太子,亲待下属不错,但不可放纵。”
林西一怔,随即明白了林扈的顾虑,道:“是,儿臣受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