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的病弱青梅 第19节 作者:未知 距离白家小少爷进去,已经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小药童很慌张,他看了看师父,想从师父那儿得到一些肯定的态度,却在瞥见师父那似笑非笑的嘴角时变得更慌张了些。 “师父,我們真的不去帮帮忙么?”他从一個黑乎乎的小瓷碗裡捞起一点同样黑乎乎的汁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师父聪明绝顶的脑袋上。 大冬天的,這软膏刚从火上取下来便凉了,张大夫打了個哆嗦,抖的小药童一愣,還以为這师父老眼昏花蹭了点什么腐蚀的草药在這药膏裡,赶紧向后一躲闪,又见师父号无大碍,依然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初六啊,你今年多大了。” “回师父,初六還有四天便到生辰了,今年九岁了。” “哦,九岁了啊。”张大夫仍是笑眯眯的,“你晓得你师父我,九岁的时候已经如何了么?” “如,如何了。”初六猛地一抬头,莫非师父要开始讲述他的光辉歷史了么,是了,师父虽然人不靠谱了点,但再怎么說都是這洛阳城裡有名的神医,多少官家的小姐公子都被他治過,啊,已经开始期待了。 “我十五岁那年啊......”老“神医”笑了笑,摸了摸自個儿的山羊胡子,不紧不慢地伸出一只手,初六见状赶紧将茶杯添满送上,“初六,你可還记得师父手臂上的那道伤疤么?” “记得!”小药童這会儿不困倦也不不好奇那内室中的两人如何了,反正他们爱如何是如何同他有什么关系,师父的故事才是比较打紧。 早就听闻师父年轻的乃是武林赫赫有名的神医,只是因为当年打赌败了才龟缩到這裡,他对此一直好奇的不行,可师父這嘴就像是被栓的严实的酒葫芦一样,愣是半滴酒也不带漏的,瞒的他急死了。 师父這回终于肯說了么! 還不知道自己在徒弟的心裡早已有了奇妙形象的张大夫摸了摸胡子。点头道:“记得便好,师父啊就是想要告诉你,往后做事不能如此毛躁,不然就会像师父一样因为着急吃酱爆豆腐反而被酱汁烫伤了手臂。” “你看看,這多大的伤疤,唉,都是酱汁烫出来的。” 啥,啥玩意?酱汁?就這,就這,就這? 室内突然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响声,以及哎哟哟的叫声传进了他的耳朵,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一样的,乱糟糟与破碎。 等等,室内不是两個病人么!方才他就听到裡头有人争吵了,难道他们這是打起来了么!别啊,李姑娘這般柔弱,若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白公子!李姑娘!你们沒事吧!” 小药童一脚踹开门房,手裡還抓着师父的宝贝葫芦。 然后他就被赶了出去。 還被师父的宝贝葫芦砸了個正着。 小药童一脸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险些被砸扁了的鼻子,用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们,鼻头泛酸面上淌水,好不狼狈。 “唉,年轻人。”山羊胡子的老人低头默默喝了一口茶,“我方才不是說了么,有些事应当顺理成章,若是太過着急,反而還会被酱汁烫到。” “什么酱汁不酱汁的,老张,你這裡有沒有什么能去味的。” 葫芦在小药童怀裡打了個转,又回到了白季梓手上。 他将葫芦瓢随意悬挂在墙上,然后在他面前坐下:“或者有衣服让我换换么,有水也行,凉的也无所谓,能让我擦擦就行。” “换衣服可以,先包扎。”张大夫一摊手,一副你今儿個若是不听我的我就让你膈应到底的态度。 白季梓沒办法,于是只好乖乖坐下,将手伸了出来。 他倒也不是不想找老张帮忙,這伤口黏糊糊的自然是疼的,但是這家伙的包扎手法.....還是太疼了啊! 简直就像是专门折磨他一样,每次在他這儿都比在别处疼十倍不止,偏偏這家伙医术又分外高明,在他這裡治病好的纪律要比在外头好的快很多。 示意小药童从柜子裡拿些包扎的东西来,然后开了一坛酒,示意白季梓将伤口露出来,然后直接倒在了他泛红的伤口处。 烈酒碰上新伤最是疼,他却只皱了皱眉,连哼都不肯哼一下。 “你方才不是說不碍事么,怎的现在突然想要找我包扎来着?”他熟练地剪开伤口,酒碗微微一倾斜,一点点地洒了上去。 他手法娴熟,這么一小会儿便将他包扎了個七七八八,白季梓脸上的淤青被涂了辣椒油,他不敢乱动,只得让张大夫在他脸上涂来抹去,眼睛被辣椒熏的生疼,微微眯了起来。 “我错了呗,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這等小的计较。”小郎君嘻嘻一笑,却不慎将辣子油又扎进去了一些,嘶了一声,捂着眼睛滚到一边去了。 “你好像心情不错。”老大夫沾了点金疮药,往手上一倒,一巴掌糊在了某個走神的小郎君手臂上,疼的他差点原地蹦起。 满口仁医仁术的张某人在白季梓這厮這儿并不适用,他看着一向乖张的少年盯着個熊猫眼在自己手裡像個小面团一样被捏的揉来扁去的,心情一阵大号,于是又将手中的绷带绷紧了些。 “嘶,老张,我怀疑你這是在以公济私。”他用袖子小心擦了擦脸上的辣子油,又不慎弄到眼睛裡去了一些,赶紧将眼睛闭起来,吱吱哇哇的,“這又是酒又是辣子油的,再来俩萝卜我就是宫保鸡丁了我。” 张大夫笑着摇摇头,又掏出一块纱布:“我方才說的话你可听到了?” “听到什么?” “酱汁烫口,许多事急不得。”他点着少年的额头,让他露出下巴上的淤伤,“你瞧瞧你什么样,上去就是一顿打,有什么事是不能說說话好好解决的?小白啊,不是老夫說你,就說你這几年啊,光是来我這儿都来多少次了?” “别的就不說了,就說去年啊,有人說了几句重话惹了你不痛快,你二话不說就抄起旁边的棍子冲上去,幸亏旁边有人拦着,不然你想想,人可是相府的小公子,朝堂上有人!你有什么,你以为你哥能保得住你啊。” 老人的山羊胡子微微翘起,他恨铁不成钢的戳着白季梓的额头,手掌上揉淤伤的药又下的重了些。 “那是他活该。光天化日之下欺辱良家妇女,怎就不该打。” “该打该打,您自個儿什么能耐您不知道啊,就您這小胳膊小身板的,冲上去也不知道谁先倒地呢。” “放屁!”白季梓猛地站起身子,绷带微微一扯,他疼的晃了晃,狠狠地瞪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管不了就不管么!我就该像别人一样站在一旁說說笑笑看热闹么!她就活该倒霉么!” “若真是這样,那要律法做什么!那要衙门做什么!那龙椅上坐着的皇帝老儿就该当個摆设是么!那還不如他下了我上.......唔唔唔你干嘛。” 白季梓狠狠扭开张大夫的手,呸了一口,满嘴的咸酸味。 “少爷,您别說了,這事儿若是被上头听见了是要掉脑袋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他哼了一声,不满地再次坐到张大夫对面又瞪了回去,“你看這般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真会去造....” 在老人的怒视下他缩了缩脖子,将最后那個字收了回来。行吧行吧,不說便是了,反正他什么本事也沒有,像史书那样当改朝换代的那個人他也沒那能耐,反正他若是碰上的就帮一帮,也仅能如此了。 “啧,少年人。”老人摇摇头,示意坐在一旁的小药童去后院再拿些柴火来,“行罢,那你倒是說說,今日這一遭又是怎么回事?怎的伤的如此之重,這回又是为谁打架?” “啧,今日。”他将手中的茶叶一点点碾碎,牙根在唇齿见瑟瑟发颤,“一個笨蛋罢了。” “你四姊?” 小郎君一抬眼随意瞧他:“你也知道?” “能让你這小爷动拳头的‘笨蛋’,除了裡头那位,也就你那几個阿姊了吧。” “是啊,你說的沒错,确实是這样。但我這四姊是個不成器的,别人随便說句好话就屁颠屁颠的跟着人跑了,跑了也不知道回来,连個信都不留。出去躲我們像躲什么似的,派出多少人去找都找不到,哈,我還以为她死了。” “你知道么,我們都以为她不回来了。娘气的半死,爹也不在家,认识的人啊都来劝,說不過是個庶女,与人私奔有辱门面,不如就将她彻底从族谱上划去,权当她是死了罢。” “可是我不信,我四姊這人其实很好,对谁都很好,从前我因为写不完功课被爹娘罚的时候她還会偷偷给我塞馒头吃,沒钱了她也会偷偷的借我,四姊這般好的,她怎么就瘸了眼看上了這厮呢?” “哈,躲我們的时候躲的谁也找不到,沒银子了就回来了,你晓得我今日在门口见到他们的时候,我四姊穿的有多破么?這一块补丁那一块补丁的,头上连根簪子都沒有,连青一块紫一块的,瘦的不像话,哈,真的连我們家最下等的下人都活的比他好。” “那你也不能上手,你在這家门口如此闹事,你待会儿還要如何回去。” 白季梓咧嘴一笑,拍了拍自己手背上刚刚系好的绷带,从衣兜裡掏出两块碎银子塞进老人树皮一般褶皱的手心裡。 “老张,谢了。” “這,太多了。”他低头轻点了一下桌上的碎银,挤出一個苦笑,“小白啊,你這给多了,我就给你包扎点东西,也用不着這么多银子啊。你這是把下次的也一齐买了啊?” 少年耸耸肩,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不多,剩下的是我替裡头躺着的那個笨蛋给的。” “她的东西记在我账上的多了,還缺這一回两回么?” *** 外头的人說话的一时半会儿,李姒初也小睡了一觉。 常言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她从前還不晓得的,今日可算是真正明白這個词的含义了,确实是头一沾枕头就這么睡過去了,再醒来的时候精气神补的忒足,她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再上下两次太行山。 果然,只要不做梦就能睡的很好啊。 李姒初磨磨唧唧地捏了捏自己泛酸的脖子,觉得這隔着衣服捏還是不大舒服,于是她想了想,反正這周围也沒有人,他们在门口聊的热火朝天的应当也不会突然进来,就算进来也会敲门啥的。于是干脆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将手伸进后颈处,舒服的揉捏了好几下。 啊,果然很舒服。 小女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伸了個懒腰,正打算接着揉,就听见门外吱呀一声,接着是一阵错乱而狼狈的脚步声,外加着少年短促的咳嗽声以及一阵噼裡啪啦的东西滚在地上的声音,种种嘈杂最终都化为了一阵宛如雷鸣的门响,外加白季梓的一句咆哮: “李姒初!你是不是有病!” 哈?有病,啊对啊她确实是有病啊不然怎会在医馆裡。 不過她這会儿刚睡醒心情好也懒得和她计较,只轻轻一哼,便将扣子扣好了。 “我看不是我有毛病,是某個人自己脑子有病吧。” “我脑子有病!我脑子有病,你以为這裡是你家嗎,這么随便的!” “哈!我干什么了!你摸着良心說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白季梓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像在床上比中指的小姑娘奔来——虽然他从来就沒在乎過這种叽叽歪歪的玩意,方才摆出来也不過是一时脑抽,他才不在乎這些! 眼看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医馆又要被大乱,手捧师父生发药膏的小药童实在是沒有手去抓人,于是只好抓着用脚狠狠踹在门上,顺利阻止了一场来自他们這等普普通通小市民承担不起的大户人家公子小姐凶杀案。 初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在他们两人的這家伙好烦不如就弄死算了吧的眼神中默默缩成了一团,在心裡数了三二一几下,闭起眼睛放声一喊: “不是我!是外头有人找你!她說是你的丫鬟!” 說罢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跑去了,其身手之敏捷跑步之快,若是祁山派的掌门人见到此处,定会要不犹豫地将他带走收個徒弟什么的。 “丫鬟?”李姒初一愣,后而拍了一下掌心,哦对啊,她是同小雀一起来的,她突然昏倒了,醒来就忙着和這厮吵架,也不知道小雀怎么样了。 “唉,她可是個长的個子大概這么高,圆圆脸的丫鬟......呀,跑了。”方才光顾着高兴,沒注意到那小药童說完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尴尬,尴尬。 哦对,她怎么忘了,白季梓這厮现在就在屋裡,她這般吐槽自己那家伙一定会借题发挥大做文章的,不行,她可不能输,她一定要找点什么东西搪塞回去。哪想知李姒初左等右等都不见那人熟悉的怼人声,再一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床脚位置上坐着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丫鬟。 “小雀?!”李姒初又惊又喜,赶紧握住小丫鬟的手,“你是怎么找過来的?” 小雀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半天,想冲上去抱紧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姐,又怕自己动作太大会让小姐旧病复发,于是只好将心裡头那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掩下去,掏出帕子小心啜泣起来。 她,她真是太难了! 白家小少爷不当人很久了這件事她从来都只是听說,如今发生到自己头上了她才打心底裡的晓得,方才在路上那咬自己一口的可能是狗,但是白季梓他绝对不是人。 怎么会有如此過分的人,就算关心则乱也不能抓着人就跑吧,若不是她虽然在心裡骂归骂但是還算清楚白季梓的为人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倒衙门哭诉了。 哦不对,官老爷在過年,那,那她就冲进白家和這小子拼個你死我活! “呀,你腿上怎么了?刚好這裡是医馆,我让大夫来帮你包扎一下如何?”呜呜,三小姐温温柔柔的声音真好,三小姐真好,姓白的不是人。 眼看着小雀哭的越来越凶,腿上的伤已经隐隐渗出了血,李姒初也顾不得鞋袜在哪儿了,赶紧手忙脚乱地跳下床,光着脚就凑到门边叫人: “喂,那個小郎君,你可在嗎?” 少女方才打开门就撞上了小药童忽闪忽闪的眼睛,她一愣,而后才听到对方笑着道:“姑娘莫急,方才我是去准备伤药去了,公子早就嘱咐我了,只是這儿不方便,還請姑娘移步。” 李姒初尴尬地挠挠头,忽的感觉脚趾一阵僵硬,低头才发现自己方才一慌竟连鞋袜都顾不得穿就這般跳下来了,她只得以同样连蹦带跳的脚步蹦蹦跶跶地回到了床上,在小雀的怒视下乖巧地被褥往头上一盖,权当做一切都沒有发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