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治病
謝挽幽在小院內安頓好,見四下無人,便設下靜音結界,開始擺弄頸間的瓔珞項圈。
這瓔珞項圈跟謝灼星的長命鎖一樣,也有通訊功能,同樣能“視頻通話”。
只是逐鹿城內魚龍混雜,謝挽幽怕生出什麼事端,這次並沒有開視頻。
封燃晝那邊很快接通了,聲音懶洋洋的:“到逐鹿城了?”
謝挽幽:“剛到沒多久。”
謝灼星趴在謝挽幽肩上,晃了晃尾巴:“狐狸叔叔,你現在在哪裏呀?”
封燃晝答道:“我也在城內。”
謝挽幽沉默了:“不是要查驗身份嗎,你怎麼混進來的……算了,如果是你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封燃晝的語氣聽起來有幾分欣慰:“這次,你總算記起我的身份了。”
他隨即若無其事地問:“來找我嗎?”
謝挽幽遲疑了一下,拒絕了:“不要,如果我們碰頭,會多出很多風險。”
萬一有神啓的探子也混入逐鹿城,發現他們走在一起,必定會做出很多危險的聯想。
特別是小白,它的身世是謝挽幽最不想暴露給神啓的存在。
因此,謝挽幽打算在城內謹慎行事,儘量不跟封燃晝碰面。
封燃晝自然也明白她的顧慮,因此沒有強求,只問:“接下來你要去哪?”
謝挽幽摸摸肩上散發可愛的崽崽:“去城主府,薛大公子受了重傷,懸遊大師說可以幫薛大公子治療,我也跟着一起去。”
封燃晝語氣有些古怪:“可我記得,懸遊道人更擅長用毒。”
“醫學是共通的嘛,懸遊大師擅長用毒,不代表他不會醫呀。”謝挽幽有些無奈道:“而且……我覺得懸遊大師應該也是想去城主府看看熱鬧。”
封燃晝“嗯”了一聲,謝挽幽聽到他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便問道:“你在做什麼?”
封燃晝:“換件衣服,準備出門。”
謝挽幽聽了,心下不免暗暗有些可惜,早知如此,她就開視頻了……
封燃晝像是察覺到她的想法,輕嗤一聲:“色鬼。”
謝灼星馬上好奇地歪頭問:“孃親,什麼是色鬼呀?”
封燃晝意味深長道:“就是想看別人換衣服的那種人。”
謝挽幽:“……”心虛,但不想改。
謝灼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然後對封燃晝理直氣壯道:“那小白也是色鬼,因爲小白也想看你換衣服。”
這回輪到封燃晝無言以對了:“……”
爲了打破凝滯的氣氛,謝挽幽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那個……對了,你知道昨晚襲擊薛大公子的人是誰嗎?”
聽到謝挽幽這麼問,封燃晝語氣頗有幾分玩味:“大概知道一些,背後的原因挺有意思的。”
他說到這,就停住不說了,故意賣關子,謝挽幽原本只是想找藉口轉移話題,被他一吊,也開始好奇了,忍不住追問道:“究竟怎麼回事啊。”
封燃晝似乎笑了一聲:“在城裏找到我,我再告訴你。”
謝挽幽:“……”
話說一半,天打雷劈
謝挽幽很快就要動身前往城主府,沒時間再追問,掛斷通訊前,謝挽幽對着那邊的封燃晝冷笑道:“躲好了,別讓我逮到你。”
謝灼星一聽到“躲”這個字,雙耳馬上豎了起來,眼睛發亮地湊近謝挽幽:“孃親,我們要跟狐狸叔叔玩躲貓貓嗎?”
謝挽幽用雙手揉搓它毛乎乎的貓貓臉:“對,就是躲貓貓,他就是那隻躲起來的貓。”
玩遊戲是每個幼崽都無法拒絕的,謝灼星馬上挺起小胸脯,鬥志昂揚:“小白幫孃親一起找,找到狐狸叔叔就打他屁股!”
謝挽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母子倆一拍即合:“就這麼辦!”
封燃晝:“呵,你們倆都挺天真。”
謝挽幽纔不理會他的嘲諷,十分冷酷地切斷了通訊。
……
烏金西墜,暮色漸深,逐鹿城內已經點起了明亮的燈火,放眼望去,盡是一片令人咂舌的繁華。
由兩隻疾風獅拉着的華麗車架挺在城主府恢宏氣派的門口,燈籠下,等候已久的薛城主大步流星地走來,親自迎接來人。
“大師,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下了獅車的懸遊道人捋了捋衣襬,無比淡然地接受了薛城主的恭維。
他不癲狂的時候,姿態還是很有世外高人的風範的,在薛城主恭維的話語中,他矜傲地微擡下巴,擺足了天階煉丹師的氣勢:“哪裏哪裏,不過是個人人喊打的無名之輩罷了。”
這話可不好接啊。
薛城主如今有求於人,自然不能說得罪懸遊道人的話,他圓滑地笑道:“大師說笑了,大師肯光臨逐鹿城,薛某榮幸之至。”
這麼久過去了,修真界的人還是如此虛僞,懸遊道人大倒胃口,頓時失去了與薛城主交談的興趣。
他露出無趣的懨然神色,微一側身,同薛城主介紹身後的謝挽幽:“這是本座唯一的徒兒,謝晚,如今已是六品丹師。”
謝挽幽簡單地向薛城主見禮,薛城主沉肅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意,和善地頷首,同時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然而越是仔細看,他心下便越是驚訝。
講學大會上,懸遊道人收碧霄宗主的小徒弟爲徒的事,他自然也聽說過,只是他沒想說,傳聞裏的“謝晚”竟是如此年輕的姑娘。
薛城主打眼一看,便知道她的年齡絕不會超過三十歲。
一個三十歲都沒到的六品煉丹師,這在修真界是什麼概念?
再看她身上的修爲,竟然也已經到了金丹中期。
煉丹的同時還能兼顧修爲,在這一瞬間,薛城主就明白了,爲何“謝晚”會被碧霄宗主和懸遊道人同時收爲弟子。
如無意外,她恐怕將成爲未來最年輕的天階煉丹師。
想到這裏,薛城主終於流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驚詫,感慨道:“小小年紀便已經有如此的成就,果真是後生可畏。”
一提到徒弟,懸遊道人就來勁了,暗搓搓炫耀徒弟都不帶停的,薛城主連插句嘴的時間都找不到,笑容逐漸多了幾分勉強。
好不容易懸遊道人炫夠了徒弟,終於想起來問正經事:“哎,都說本座的乖徒兒去了,言歸正傳,你家大公子是什麼情況?”
提及大兒子,薛城主的面容頓時蒙上了一層頹然:“說來話長,全怪我,連累了我的堯兒。”
謝挽幽注意到,薛城主說到此處時,眼中閃過恐懼和憤怒,可他似乎無意多談,只苦澀道:“請來的幾個丹師都說堯兒的靈根半毀,就算勉強保住剩下的靈根,以後也形同廢人,這要他往後如何自處啊。”
懸遊道人負手:“不過區區靈根被毀罷了,之前本座也曾遇到過這樣的病例,治好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當真!”見懸遊道人說得如此篤定,薛城主看到希望,頓時一掃頹然之色,露出了放鬆的笑意:“大師快快請進,我們進府內詳談。”
懸遊道人和謝挽幽進了城主府,在待客的大堂落座,懸遊道人大概瞭解薛大公子的病情後,便提出要親自看診,薛城主求之不得,急忙親自領着懸遊道人去了大兒子所住的院子。
薛大公子受了重傷,如今仍臥病不起,謝挽幽踏入
薛大公子房間的大門,馬上便聞到一股濃郁刺鼻的藥味。
躲在她衣袖裏的謝灼星小鼻子動了動,馬上打了個小噴嚏。
薛城主頓時警惕地問:“什麼聲音?”
謝挽幽就將幼崽從袖中拿出來:“是我養的靈寵。”
薛城主一心惦記着大兒子,目光掃過幼崽,覺得它沒有威脅,便略一點頭,重新將目光落在牀榻的方向。
放下的青色牀幔層層疊疊,隱約顯出一個人形的輪廓,時不時便有嘶啞的咳嗽聲從牀幔後傳來,顯然,牀上的薛大公子的確傷得不輕。
似是察覺到外面的動靜,薛大公子一邊咳嗽,一邊啞聲道:“吵死了……都給我滾出去!”
懸遊道人聞言,神色一冷:“看來令公子不太歡迎本座啊。”
薛城主臉色頓時一陣青紅交加,連忙打圓場道:“大師見諒,因爲靈根被毀,犬子受到了太大的打擊,脾氣才變壞了不少。”
懸遊道人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接受這個解釋。
薛城主安撫了懸遊道人,壓抑住斥責大兒子的心思,快步走向牀邊,將懸遊道人到來的事告知了大兒子。
薛初堯聲音沙啞,煩躁道:“懸遊道人……他不是毒醫嗎,怎麼給我治靈根?”
薛城主簡直要被這個蠢笨的兒子氣死了,懸遊道人就站在不遠處,他竟然敢當着懸遊道人的面質疑懸遊道人的醫術!?
這是生怕自己的病治好嗎
能不能治好,試試才知道,直接否定懸遊道人,把人氣走了怎麼辦
懸遊道人果然臉色變得很難看,摔門欲走,被薛城主慌忙攔住,好言好語地勸了片刻,這才哄得懸遊道人重新回來給大兒子看診。
謝挽幽將整場鬧劇收入眼中,默默地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這個薛大公子是個沒腦子的草包。
第二,懸遊道人答應給薛大公子看病,絕對有其他的目的。
懸遊道人最看重面子,換做往常,他若是被旁人如此質疑,不當場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也絕對會摔門離開,再無轉圜餘地。
可是今天,懸遊道人竟然被“哄”回來了
薛城主不瞭解懸遊道人,只覺僥倖,可對謝挽幽來說,這是十分不正常的一件事。
所以,謝挽幽纔會猜測,懸遊道人來城主府,是有其他的目的。
她思考的時候,懸遊道人給薛大公子把了脈,薛城主愛子心切,在一旁緊張地觀看。
不久後,懸遊道人得出結論:“嗯……情況有點棘手啊。”
薛城主頓時緊張道:“怎麼了,不能治嗎?”
懸遊道人:“能治,但,需要的藥材恐怕十分珍貴。”
薛城主不假思索:“大師要用什麼藥,只管告訴我,我這便讓人去找!”
懸遊道人點點頭,意味深長道:“除此之外,本座還有一個條件。”
既然請了天階煉丹師爲大兒子治療,薛城主便早就做好了付出巨大代價的準備,他還算平靜地頷首:“請大師移步,到外面詳談。”
他們要談的條件顯然事關重大,謝挽幽便沒跟上去,在門外等待。
被風一吹,屋內溢出的濃郁藥味終於散去了一些,謝灼星從她袖中探出頭,深吸一口氣,舒服地耷拉下了一隻耳朵,被謝挽幽憐惜地摸了摸小腦袋。
這時,謝挽幽聽到身後傳來骨碌碌的聲音,她回頭一看,發現剛剛還臥在牀上的薛大公子竟然坐着輪椅出來了。
薛大公子面容蒼白,因爲重傷,原本還算俊秀的面容變得消瘦,臉色暗沉,眼下也多了濃重的青黑,投過來的眼神像一潭死水,帶着一股讓謝挽幽渾身不舒服的粘稠感。
他原本眉宇陰
沉,陰鷙的視線掃過謝挽幽的臉,神色稍緩,目光中多了幾分感興趣:“聽他們說,你是懸遊道人的弟子?”
謝挽幽早前便聽說薛大公子是個好色之徒,如今一看,確實如此,她忍住不適,面無表情道:“是。”
向來衆星捧月的薛大公子似乎對她的愛答不理很是不滿,蹙眉冷冷道:“怎麼,本公子是不配讓謝姑娘多說幾句話麼?”
謝挽幽扯扯脣角:“不好意思,我生性就不愛說話。”
“……”
薛大公子似是沒想到她會如此回答,臉色頓時一陣變幻,他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最後停留在玩味上:“你是故意說這些話引起我注意的吧,那我告訴你,你成功了。”
謝挽幽:“……”
神經病。
謝挽幽覺得薛大公子最該治的是腦子。
謝挽幽:“我突然有點噁心,就此告辭了。”
說罷,謝挽幽也不顧薛大公子什麼臉色,抱着謝灼星火速離開。
薛大公子盯着謝挽幽的背影,目光沉沉。
僕人在他身邊這麼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恭敬地俯身問道:“大少,需要爲你查查那位姑娘的來歷嗎?”
薛大少瞥他一眼,輕嗤道:“查什麼,我的病沒那麼容易治好,懸遊道人會來,她自然也會來。”
僕人連忙奉承道:“還是大少想得周到。”
……
謝挽幽跟懸遊道人回去時,問起了懸遊道人治療薛大公子的條件。
懸遊道人轉了轉眼珠:“這個啊,薛城主手上有一株極爲珍貴的金陽聖蓮,我跟他一通討價還價,要了三片聖蓮花瓣。”
謝挽幽:“……師尊,這纔是你今天來城主府封真正目的吧。”
懸遊道人嘿嘿一笑:“被你看出來了。”
他看向夜色中漸行漸遠的城主府,意味深長道:“也是時機好,放在往日,薛城主絕不會急到拿出聖蓮做交易的籌碼。”
謝挽幽一邊咀嚼着他話裏的意思,一邊問道:“那師尊,薛大公子的靈根,你真的治得好嗎?”
懸遊道人哼笑一聲:“治得好,當然治得好,爲師出馬,絕對藥到命除……不是,病除。”
謝挽幽:“……”
大師,你這樣,真的讓我很難放心啊
懸遊道人看了她一眼,忽然恨鐵不成鋼地嘖了一聲,胡亂揉她腦袋:“挽幽啊,你真是個傻孩子!”
謝挽幽捂住頭髮,有些茫然。
然而不管謝挽幽心裏怎樣想,在問仙大會正式開始前,薛大公子的病情確實有了好轉,薛城主一高興,連帶着給了碧霄丹宗不少特殊待遇,將天元弟子們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懸遊道人一個曾經修真界人人喊打的邪道毒醫,憑什麼能在逐鹿城得到這樣的優待
不僅是天元丹宗,其他修士也十分不服氣。
他們本以爲懸遊道人就算來逐鹿城,也會過得如履薄冰,結果懸遊道人不但沒被正道圍剿,還成爲了薛城主的座上賓,混得如魚得水——簡直明晃晃打他們的臉。
漸漸的,一些充滿陰謀論的傳言開始在逐鹿城內蔓延——懸遊道人只會用毒,根本不會治病,薛大公子的好轉,是懸遊道人用魔域邪術製造的假象
這樣的傳言日漸增多,薛城主聽到這些傳言,心裏也打起了鼓。
的確,懸遊道人劣跡斑斑,找他買毒丹倒還可行,似乎不能相信他的醫術和人品?
可高階煉丹師過來給薛大公子看病,也確實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薛城主就琢磨着,要不然,請其他的天階煉丹師過來看看?
就在薛城主搖擺不定的時候,天元宗主前來城主府拜訪,並
表示他有更好的辦法能治療損毀的靈根。
劣跡斑斑的懸遊道人和開宗立派的天元宗主,高下立判,薛城主最終還是選擇讓天元宗主給大兒子治病。
正道之人肯定比邪道之人更靠譜。
當然,懸遊道人是不能得罪的,雖然治病不成,但薛城主還是忍痛贈了懸遊道人一片聖蓮花瓣作爲補償。
跟懸遊道人最後一次去城主府的時候,謝挽幽納悶地問道:“師尊,你就這麼算了?這依舊不太像你的風格啊……”
懸遊道人翹起脣角,高深莫測道:“急什麼,大魚已經上鉤了,好戲這纔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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