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而就在两人氛围古怪的时候,耳旁突然响起几道窃窃私语。
“唉,听說了嗎?那位薛府的大公子两天前居然醒了!起死回生!”
另一個摊贩儿配合着抻着脖子惊叹:“金陵首富薛公子?被邪物冲撞的那個?”
“正是,本来人都要死了,听說是被附近的一個孤女给救了!”
几句话,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接着,响起略微怀疑的声音:“全金陵城的神医都沒招儿,一個野丫头能有這本事?听着怎么這么玄乎呢。”
“哼,還有更玄乎的呢,听說薛大公子醒来之后,不但性情大变,而且对那女子十分上心,還传言說要把人接进府裡去!”
“啧,那女子难不成是美若天仙?”
“普通粗野山姑罢了。”
“那就是那女子挟恩图报,想要一步登天!”
挑起话头的男子摇头晃脑:“非也,听說是那薛公子百般恳求,才把人接进薛府的。”
“竟是如此……這薛府的薛大公子什么时候变成痴情种儿了?”
“什么痴情种?依我看八成是……”說至此处,男子左右看了两眼,怕叫人听见似的,半晌才吐了森森几個字。
——“被妖孽迷惑了。”
“妖孽?”听到消息的沈君遥微微惊讶。
他长身玉立,白色衣袍飘飘若谪仙,在這热闹喧嚣的茶肆当中,很是惹眼,连喝茶的动作都带着一股仙气儿,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只是让這样仙气飘飘的人坐在這乌泱泱的人堆裡打听消息,可真是难为他了呀。
作为一個合格的工具人,绵绵忙不迭擦掉嘴边的茶水。
她忽略一旁直勾勾盯着她的某人,娇滴滴托着下巴道:“沒错,方才我們亲耳听到,他们都說薛公子死而复生,還被妖孽迷惑了,君遥哥哥,会不会真的有妖孽作祟,幻化成薛公子的模样为非作歹吧?”
沈君遥沉吟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不知薛公子可认得那位姑娘?”
他說完摊开手,一只画满符咒的纸人飞了出来。
只见纸人手脚齐全,有鼻子有眼,英俊的脸上透着隐隐的倒霉气,正是附身在此的薛大公子。
他别扭地转了转脖子,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纸人头:“那位姑娘我确实认得,她是一名医女,经常来府上给宝珠诊病,她不可能是妖孽。”
话說完耳旁就响起冷冷的嗤笑声:“哦,薛公子就這么肯定?莫不是真的被她给迷惑了?”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幽幽启唇。
他居高临下,明明是副少年人的面孔,說出的话却格外阴郁和讨人嫌。
虞绵绵隔空瞪了他一眼,接着对着略有些慌张的纸人公子甜甜道:“薛公子别听他的,他是在乱說,我相信你!那位姑娘定然是個好的!”
纸人公子很是感动,拖着薄薄的纸片身子朝她浅浅施了個礼:“多谢虞姑娘。”
“哎呀呀,公子不必多谢!”
化身小白花的虞绵绵笑得格外灿烂,也照猫画虎地回了一礼,自娱自乐得很是开怀。
谢妄不屑地抱着胳膊,冷冷吐了句:“幼稚。”
少女冲他呲牙:“你管我!”
两人互掐,眼神都能蹦出火星子。
沈君遥看得也是一头汗,只是他性子温润,不知如何劝架,最后只听“咚”的一声。
茶盏搁下,月白色的人影率先起身,寡淡的眉眼折射清冷的光晕:“走,去薛府。”
花衣巷重楼叠起,碧瓦粼粼飞檐卷翘。
巷口的青石打磨光滑,不知被多少人登门踩踏,都快映出人脸了。
众人追着半空的纸人一路奔走,沒一会儿就追到了一处富丽巍峨的府门前。
只见朱门高耸,院墙森然,门口還蹲踞着两头昂首怒视的石狮子。
虞绵绵跟這两個石狮子大眼瞪小眼,接着气喘吁吁:“這就是薛府?”
她攀着膝盖喘气儿,落在石狮子上的纸人公子点了点头,接着犹豫开口:“家妹病弱,恐受不了刺激,我身死之事能否請诸位暂且帮我隐瞒?”
绵绵贴心道:“你放心吧薛公子,正好,我們去会一会那個冒牌货,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便多谢。”
沈君遥将灵力耗尽的纸人收回袖中,接着迈步上前:“我来敲门。”
他拾级而上,英挺的身姿犹如俊松,步于深山般的杳然之态。
只是下一刻,便吃了個闭门羹:“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說了,家主身体未愈,概不见客,還請各位改日再来。”
“這位嬷嬷且慢,在下开阳宗沈君遥,乃是受薛公子嘱托特地前来调查邪祟之事,若是方便,可否通传一声让我們进去。”
他端得谦谦有礼,又一副谪仙姿态,若是换成年轻的小丫鬟怕是早就通融进去了。
可守在门口的却是個一脸褶子的半老徐娘,半花的眼睛打量他们几眼,便粗着嗓门撵客。
“抱歉让各位仙君白走一趟,实在府裡有未出阁的女眷,不方便接见外客,诸位若是想要调查邪祟之事,便自去找旁的人家问吧。”
话說完,一脸褶子的妇人微笑着把门合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皆有些讪讪。
毕竟在這妖魔横行的世界,修仙人的身份是十分受人尊崇的。
凡人渺小如蝼蚁,就算是身份显赫富甲一方,也都是肉体凡胎,免不了生老病死困顿苦厄。
若是能得仙门人指点,逆天改命脱胎换骨都不在话下,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呢。
只是這位养在闺中的薛小姐似乎……并不怎么待见他们。
“听說薛二小姐天生顽疾,体弱多病,连大罗神仙都治不了,看来是真的呐。”
跑腿跑累了的少女托着腮喃喃着,她浅色的睫毛微微卷翘,像蝴蝶的翅膀,呼吸也是打瞌睡般的憨然。
只是疲惫說完,身旁就落下冷冽的声音:“你怎么知道她病得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认得她?”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紧紧盯着她,眼神带着丝丝的探究。
瞬间,绵绵的瞌睡虫醒了,差点忘了她现在是主角团中的一员,不能用上帝视角胡乱說话!
“咳,我当然是之前在街上无意中听到的,怎么,你干嘛用這种眼神看着我?”
绵绵理直气壮地瞪着他,觉得這人是故意找茬儿,要不然怎么每次都从她身上挑毛病呢?
少年魔头轻扯嘴角将头扭开:“沒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小姐這么激动做什么。”
說完,百无聊赖地歪着身子,伸手去摸那石狮子的脑袋。
再次目睹两人吵架的沈君遥面露复杂和困扰,正要說点什么缓和气氛,身后的朱门猛然发出响动。
一连串的脚步声雨点般急促:“快!快拦住它!”
“小心点,這玩意儿脾气烈着呢!小心别被它啄瞎了眼!”
“啊呀!娘的,见血了!快,快拦着呀!”
哀嚎和混乱声此起彼伏,還有阵阵刺鼻的血腥味儿,显然是有什么凶猛的东西挣脱了束缚。
作为斩妖除魔的修仙人,沈君遥冷楚音立马拔剑,直奔院门而去。
只是刚把门踹开,一道雪白的影子就猛地飞出了高高的院墙。
“扑棱棱”残影闪過,把刚探了一個头的少女吓傻眼了,還沒来得及躲呢,胸口骤然传来热辣辣的疼痛。
她“啊呀”一声,小脸都白了,惊吓着胡乱抓了一通,抓了满手的毛不說,居然還摸到了黏糊的血,吓得差点当场腿软。
心想,這怕不是個吃人的妖怪吧!
“救、救命!”
不待门前的两人赶過来,几步之外的谢妄陡然闪身至近前。
他沉着冷冽的眉眼,一掌将那团凶残咬人的东西狠狠劈落,动作之迅速让人有些惊讶。
低头看到少女摇摇欲坠时,還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将那软下的腰肢扶住。
只是下一刻少女便回過神,陡然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她把自己凌乱的衣襟拢起来,口齿不清地打颤道:“好、好了,我沒事……你不用扶我……”
谢妄的手顿住,触到她惊颤戒备的眸子,冷笑道:“谁說我要扶你了,我只不過是捡东西罢了。”
說罢弯腰,在草丛裡摸索片刻,将一截反射冷光的物件藏进了袖子裡。
接着转身,冷冷的不去理她了。
反应過激的虞绵绵尴尬了一瞬,嘴唇动了动想說什么,但很快就被那团雪白的嘲哳怪叫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她提着裙摆小心地凑過去:“這是個什么玩意儿?”
“不清楚。”沈君遥警惕拔剑,他挡在前面,神情严肃地用剑尖将劈晕在地的东西陡然挑翻過来,冷不丁一看,当即表情顿住。
“這好像……是只鸟啊。”
白衣翩翩的年轻剑君骤然松了神经,如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怔愣。
他咳了声,讪讪地把剑收回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气定神闲:“不用怕,是只普通的鹦鹉罢了。”
“鹦鹉?”
少女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眸,她捂着发痛的胸口,走過去捏着翅膀将那只鸟提溜起来,左看右看還真是一只白毛鹦鹉。
所以,她是被一只鸟给欺负了嗎?
绵绵气噎,正要暗戳戳地薅它几根毛一泄心头之愤呢,身后陡然响起急切虚弱的声音:“不要伤害雪奴!”
紧绷的声弦,下一秒就要崩断。
众人回头,见一個面容清秀且苍白的少女从朱门内走了出来。
她微微气喘着,一张小脸瘦得出奇,嘴唇沒有丁点血色,一句话說完立马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小姐!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您這身子可金贵着呢!可千万小心别又着了风寒!”
方才将众人拒之门外的妇人满心慌张地追出来,跟在孱弱瘦削的少女身后,很是小心地用披风把人裹了起来,想要把人拉进去。
可谁知少女虽气弱,但脾气却执拗。
她一步步走過来,浅褐色的瞳孔直直地盯着青石阶下的少女,虚弱且平静道:“這是我的鸟,你不要伤它。”
胸口差点被啄出血窟窿的虞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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