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電梯廂門打開,露出富麗堂皇的走廊。
顧裕生心情複雜地看了對方一眼。
剛進小區的時候,陸厝就說了,這裏他沒怎麼住過。
“因爲是朋友開發的樓盤,所以給我留了個帶露天花園的,想着地段不錯,也清淨。”
指紋鎖響起冰涼的機械音。
“歡迎回家。”
但在陸厝心裏,這裏並不是他的家。
父親所在的地方,也不是。
他想回到顧裕生的那間老式家屬樓,在小菜園裏坐着曬太陽,粉蝶蹁躚,愜意舒暢。
也就是近十來天的時候,住在這裏。
純粹是因爲朋友在同小區,能幫着照應下。
畢竟,剛離開對方的那天晚上,陸厝就給自己灌了個爛醉。
“小玉啊嗚嗚嗚……”
朋友目瞪口呆,看着陸厝抱着酒瓶子嚎。
還堅決不肯去酒吧。
就窩在自己屋子裏嗷嗷叫。
怕在外面真神志不清出事,鬧出誤會就解釋不了。
忒守男德。
“我就難過一晚,”
陸厝伸出手指,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等明天,就好好地把人追回來……不能頹廢,也不能有酒味兒,小玉肯定不會喜歡。”
講真,朋友們沒見過陸厝這德行。
曾經漫不經心的美麗海妖,變成了流淚貓貓頭。
又慘又好笑。
可也沒人敢笑出聲。
都憋着,大眼瞪小眼。
“哥,不就是失戀嗎,哎呀這有啥的……”
陸厝嗷一嗓子擡頭:“我沒失戀!”
“要不我給你點倆帥哥,別難受了,啥樣的都有。”
有人試探着張口:“別怕髒,全是二十出頭的,保證乾淨!”
都知道,陸厝這人混賬是混賬,不亂玩。
明明生了那麼張妖孽的臉,但愣是像塊硬石頭。
誰要是被迷住,想要去一親芳澤,他興致來的時候,就口頭上逗逗人家,當成笑話看,興致不高的時候,就冰山似的不搭話,完全啃不動。
要是真有不怕死的去惹他——
不,一般也沒人敢惹。
陸厝身上,總有種很強的疏離感。
哪怕身處紙醉金迷的聲色場所,周圍的音浪震耳欲聾,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一杯酒,同時眼眸清明,置身事外。
所以朋友們是真傻了,不無感慨。
你也有今天!
但是放任自己一個晚上的酩酊大醉後,第二天,陸厝立馬爬了起來,重新變成了那個遊刃有餘的模樣。
所以,屋裏沒有任何的酒味。
陸厝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從鞋櫃裏拿出雙全新的拖鞋,給顧裕生換上。
他還惦記着人家腳踝。
“沒
什麼大問題,冷敷下就好。”
顧裕生坐在沙發上,擡眸輕掃周圍。
寬敞明亮,裝修簡單,生活的痕跡也很少。
傢俱以灰色調爲主,裝飾品幾乎沒有,偌大的客廳裏,只有落地窗前那微微鼓動的藍色紗簾,帶來一抹的亮色。
陸厝拿來了冰袋,半跪在地上,給他冷敷。
腫脹的腳踝被人握在手裏,顧裕生垂眸,倒也沒有什麼不自在的。
畢竟是他想看一看,陸厝的世界。
目前爲止的話,和自己想象的似乎有些區別。
陸厝在顧裕生面前,就是耍賴撒嬌的小狗,笨手笨腳,翻着肚皮哼唧,但可能是屋裏的色調太清冷嚴謹,居然生出種陌生的壓迫感。
“還疼嗎?”
“好多了,”顧裕生縮回腳,“休息兩天基本就沒問題了。”
陸厝看着他:“在這裏住兩天,再回去?”
也行。
顧裕生想了想,就答應了下來。
同時擡起自己的手:“不帶我參觀一下?”
說不定會有什麼神奇的發現!
於是,他就紆尊降貴一般地被陸厝扶着,轉悠了這間沒什麼人味的房子。
一點菸火氣都沒有!
甚至連露天花園都光禿禿的,什麼花都沒種。
除了廚房。
顧裕生把冰箱門關上,有些驚訝,這裏面居然和整座房子的風格不同,塞滿了瓜果蔬菜,可謂琳琅滿目。
本來他還想着,估計陸厝都不會挑水果,要不是外面都是雪,出行不便,以及自己腳腕不舒服,他一定要拖着人一塊去菜市場,拎一兜子新鮮瓜果再回來。
別的地方也還好,乾淨,光潔,明亮,沒有一絲灰塵,恆溫恆溼的中央空調平穩地運行,掃地機器人沒有任何噪音,共同維持着這所房子的空曠,但問題是——
顧裕生訝異地回頭:“沒有客臥?”
“沒有,”陸厝老實交代,“當初感覺沒必要,交代了聲全給打了。”
就留了個主臥和書房。
客廳大得簡直能跑馬。
顧裕生愣愣地站在原地,這豈不是意味着,今晚他要和陸厝一起睡?
“不自在的話,我睡客廳就行。”
陸厝看出他的想法,拉着手一起出了臥室,輕描淡寫地揭過這個話題。
顧裕生沒敢應聲。
他總感覺,如果跟陸厝再躺一張牀上,得擦槍走火。
但是。
這個時候不就能見真章了嗎?
也就知道陸厝的實際定位。
是最準確的判斷方法。
顧裕生悄咪咪地吞嚥了下,剛剛進臥室的時候,他裝作不經意地掃視了一圈,完全沒有任何可疑的物品,牀褥疊得整齊,書桌上只有一個透明的玻璃杯,別說是壁畫或者綠植了,連一丁點的多餘裝飾品都沒有。
他還以爲,能在牀頭櫃上
看到擺臺,說不能能見到陸厝的童年照片。
一無所獲。
簡直像禁慾者的房間。
什麼證據都沒找到!
並且由於這裏太安靜了,兩人之間,居然瀰漫起一種淡淡的拘謹。
可惡,在顧裕生那裏住的時候,就不會出現這種現象!
無論是窗外偶然出現的鳴笛,還是嘰嘰喳喳的小鳥,亦或是伴着漫天雲霞回家時吵鬧的小孩,哪怕屋裏同樣靜謐,但泛黃的日光投射在牆壁上,就有一種實質般的熱絡溫馨。
“不是晚上想喫鍋子嗎,我去買點?”
“不用了,”顧裕生兩手交疊,放在膝上,“隨便喫點就好。”
感覺這裏就適合喫冷餐,牛排都有些唐突。
“那我去做,”陸厝已經站起來,“小玉等會就好。”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
陸厝給人按回去,臉上終於出現了顧裕生習慣的那種笑容,有點欠欠的,又美得很耀眼。
“我現在已經學會做飯了,味道相當不錯!”
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陸厝很有信心。
沒過多久,就端出來了蝦仁炒蛋,肉沫土豆,山藥炒時蔬,和冒着煙的燕麥粥。
都是熱乎乎的家常菜。
顧裕生睜大了眼睛。
“家裏東西不夠,怕你餓着,”陸厝在餐桌對面坐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不用嘗,光看這色澤就穩了。
陸厝託着腮:“顧老師點評下?”
顧裕生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由衷讚歎,厲害。
真要挑毛病的話,就是火候還有些欠缺,但對於一個不久前差點給他廚房點了的初學者來說,進步很大。
一頓飯下來,顧裕生都有些被香迷糊了。
“老公,來喝點水。”
“老公,我給水果切好了,你嚐嚐。”一顆晶瑩的葡萄被遞到嘴邊,剝了皮,去過籽,陸厝還戴了一次性手套,乖巧地遞過去。
顧裕生有些熏熏然。
以至於沒聽清楚陸厝的下一句話。
“老公,水放好了,可以去洗澡啦。”
顧裕生迷糊地擡頭:“什麼?”
“浴缸裏的水放好了呀,”陸厝手裏捧着疊好的睡衣,“你先洗吧。”
顧裕生“哦”了聲,接過睡衣,就慢騰騰地往浴室走。
腳踝那裏沒好,還使不上勁。
“哎呀!”
陸厝彷彿才發現似的,捂住自己的嘴:“你腳受傷了,能自己洗嗎?要不我跟你一塊……”
表情浮誇,聲音興奮。
顧裕生終於從美色中清醒些許,冷笑着回頭:“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不放心,還在裏面反擰了鎖。
陸厝聲音裏滿是哀怨:“你一點也不相信我——”
顧裕生懶得理他,由着自己的身體浸入浴缸,除了右腳要擡高一些,避免沾水之外,整個人都沒進了溫熱的水裏,舒服到眯起眼睛,懶得睜開。
並且陸厝不知從哪兒搞來了玫瑰花瓣,還飄在水面上,氤氳出一種淡淡的花香。
顧裕生眼皮兒都不想掀。
如果這個時候,能被人擦乾淨身體抱出來,幫着換上睡衣,再吹乾頭髮放到牀上,該有多幸福啊……
不行,這種想法也太好逸惡勞了。
顧裕生從水中站起,赤着腳踩在防滑墊上,拿起吹風機。
陸厝還在外面嗷嗷。
“小玉,我給你吹頭髮好嗎?”
顧裕生冷酷拒絕:“休想!”
換好衣服,他剛推開浴室的門,就差點撞到陸厝身上。
人家幾乎是望眼欲穿地在外面等着。
“咳,”顧裕生清了清嗓子,“你沒有洗澡嗎?”
陸厝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得等你洗好了,才能進去洗呀。”
顧裕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裝什麼!
以爲他沒看見嗎,臥室裏面明明也有浴室!
這麼大的房子,當然有兩個以上的洗手間啊!
懶得跟人計較,顧裕生朝臥室走去,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他這幾天,其實也沒怎麼睡好。
雖然還有些不自在,但睏倦感沖淡了一切,當顧裕生感覺身邊的牀褥微微凹陷的時候,已經昏昏沉沉,即將進入夢鄉。
他沒有被打擾。
只聞到很淡的花香。
陸厝沒有碰他,沒有伸手給人攬進懷裏。
即使他進屋的時候,幾乎方寸大亂。
穿着睡衣的顧裕生,側躺在自己的牀上,柔軟的被子顯示出身形的輪廓,兩隻手很乖地交疊在臉下,由於衣服尺碼偏大,只露出點指尖,呼吸清淺,睫毛很長。
陸厝屏住呼吸,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在旁邊躺下。
沒關係,想抱,想親的話,以後多的是機會。
別打擾戀人的安眠。
當然——
第二天一早,陸厝就後悔得捶胸頓足。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昨天是你的生日!”
顧裕生嘴裏還叼着牙刷:“你又沒問我。”
“那你也要告訴我啊!”
陸厝氣壞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顧裕生又滾進了自己懷裏,哼哼唧唧地磨蹭,像只吃飽了的小狗崽。
陸厝被可愛到了。
貼了貼臉頰,又使勁往懷裏按了按,明明顧裕生就在眼前,可還是好想念,甚至恨不得穿越過去,能夠早早地開始喜愛。
想多瞭解小玉。
聊天的時候,忘記那句話題開始,問到了生日。
顧裕生很隨意的樣子
:“嗯,就昨天。”
陸厝直接傻了。
“昨天?”
“應該是吧,”顧裕生坐了起來,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我再打開日曆看下……”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啊!”
陸厝哀嚎,氣得使勁兒往對方頸窩處拱:“要不然就能說一句生日快樂,也能給你禮物啊!”
顧裕生淡然地給人推開:“別撒嬌,還沒徹底原諒你呢。”
不行。
陸厝開始生顧裕生的氣了!
他不再一起洗漱了,不會幫着小玉擠牙膏了!
不說,讓小玉猜!
顧裕生剛洗完臉出來,就明顯地感覺到屋裏的壓抑氣氛。
“怎麼了,”
他拿冰涼的手往人家脖子後面塞:“嘴巴撅那麼高幹嘛?”
“哼。”
陸厝撇過臉去,不爲所動。
因爲生你的氣啊,所以不想說話。
不過,小玉主動摸我了哎。
似乎手還在往下……
陸厝的喉結滾了滾,早上的燥熱不受控地再次出現:“……你喜歡嗎?”
“喜歡。”
顧裕生毫不猶豫。
剛洗完手,涼,拿陸厝暖暖。
陸厝有些緊張。
不由自主地繃緊了上半身的肌肉。
“喜歡的話,我天天給你摸,好嗎?”
顧裕生沒太在意。
因爲肚子已經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然後。
陸厝眼睜睜地看着那雙手從自己衣領裏伸出來。
相當無情,毫不眷戀。
他還噘着嘴呢,就對上了雙無辜的眼睛。
顧裕生笑了笑。
“餓了。”
呵。
陸厝唰地一下扭過頭。
現在想起我來了,我是那種你想摸就摸,想使喚就使喚的人嗎?
當然不是!
他也是有尊嚴的!
比如這會,陸厝就故意不讓對方點菜。
反正他做什麼,小玉就得喫什麼!
想到這裏,陸厝終於感覺自己扳回一局,離開時,眼神無比堅定:“等着。”
顧裕生呆呆地看着對方的背影。
怎麼感覺充滿了快樂?
想起上次打掃衛生的時候,陸厝給自己按在沙發上,死活不讓他插手。
拖地刷馬桶那叫一個積極。
這是什麼詭異的類型,家務奴?
可惜的是,大概由於尾巴翹得太高,練習時間太短,陸厝終於暴露出自己廚藝的水平不一,羞愧地低下了頭。
雞蛋餅糊底了,菜沒炒熟。
顧裕生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小炒時蔬。
過了會,才語重心長地開口。
“花啊,這點胡蘿蔔拿去我小菜園裏種下。”
“說不定還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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