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在診所的時候還好,面對工作,他能立馬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就像以前讀書的時候,哪怕再困再難過,前桌遞來張檢測卷,也會條件反射地打起精神,開始做題。
來量血壓的阿姨還樂呵呵地跟他打趣,說小顧醫生前兩天不在,是不是出去跟對象約會了?
顧裕生就笑着點頭。
直到回家做飯,被濺出來的油星子燙了手。
擰開水龍頭,冰涼的水順着指尖滑落,顧裕生呆呆地看着前方,吞嚥了下。
想起前天晚上時,陸厝那句輕輕的埋怨。
“你真是……可惡的渣攻。”
他嘆口氣,給水龍頭關上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
最後他還是要離開,陸厝一句話沒說,堅決要開車送他,晚上北風呼嘯,路燈都被颳得蕭瑟起來,投下白慘慘的光。
到家門口時,顧裕生的心咚咚直跳,不知道要不要開口,請對方進來。
陸厝湊近,輕輕吻了下他的臉頰,說晚安。
那點淡淡的檸檬味兒,消失得很快。
顧裕生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沒開燈,明明有暖氣,也覺得屋裏涼得像地窖,車輛離開時的引擎聲似乎還在耳邊,天哪,他捂住自己的臉。
怎麼感覺真有點渣。
尤其是想起陸厝微紅的眼圈。
“嗚……”
顧裕生倒在沙發上,蜷縮起身體。
那麼這樣看來,陸厝應該和他一樣,不屬於這本書裏任何一個“渣攻”或者“賤受”,而是做爲配角,在背景中出現,因爲名字的緣故,被自己稍微留了意。
僅此而已。
顧裕生曾經可惜過,沒有堅持把那第三本書看完,但現在想來,遺憾就淡去了許多,唯一在意的是,怎麼把他和陸厝之間的小別扭,給平穩度過。
生氣,一開始居然騙自己。
棕黃色的燙傷膏塗抹在指腹上,泛着很淺的藥味,蓋子擰好,放回小藥箱,晾曬的衣服也收了,顧裕生坐在牀上,一件件地仔細疊着。
他煩躁的時候,就喜歡做這些整理類的工作。
還是心緒不寧。
他會對陸厝動心,和對方的身份,沒有任何關係。
好像,全然出自於本能的吸引。
哪怕到現在,他也完全不在乎陸厝的背景家境,幾乎都沒考慮過這些,因爲只要想起這個名字,就會泛起笑意。
雖然陸厝有些無賴,撒嬌的時候讓人受不了,但其實,也是很笨拙的呢,怕被嫌棄,怕不被接受,可很認真,堅定地陪在他身邊,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己。
並且也很努力啊,都學會做飯了。
還揹着自己,在雪地裏走了那麼久。
多好的小花啊。
自己怎麼能當渣攻呢?
顧裕生撫
平襯衫上的褶皺,終於下定決心。
再給那笨蛋一次機會。
他還挺想……家裏能有個人,笑着等他。
而不是空蕩蕩的屋子,和冰涼的牀。
衣服疊好了,放回櫃子裏,顧裕生拿起手機,準備發信息的時候卡了殼。
該說點什麼好?
他仰面倒在牀上,思來想去,纔打了幾個字。
“明天好像很冷。”
發完就後悔了。
好遜啊。
一點也沒有渣攻,啊不,一點也沒有攻的氣勢!
並且更可怕的是,當信息發送成功的剎那,他的心跳得好快,幾乎是瞬間就把手機扔到旁邊,整個人也猛地翻身,給臉埋進枕頭裏。
內心無聲慘叫。
講真,上次發生這種看一眼,就把手上的玩意扔了開始慘叫的情況。
還是顧裕生讀大學,第一次翻開專業課本的時候。
甚至連手機屏幕亮起來,他也沒敢直接伸手去拿。
做了半分鐘的心理建設。
小花不會生氣了吧?
自己沒有故意矯情,或者晾着人家。
只是真的……
對不起啊,感情方面他也是個慢熱的傻瓜。
顧裕生深呼一口氣,拿起手機。
如果小花態度冷淡,那他就只能開始追妻火葬場了吧……
“我也想你了。”
似乎都能聽到對方淡淡的笑意。
臥室裏只開了小燈,暖黃色的燈光,照在顧裕生略微怔然的眉眼上。
緊接着下一句。
“謝謝小玉,我會穿厚點,親親!”
顧裕生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臉。
熱的。
他好想陸厝。
不行,他現在就要見到陸厝。
心情雀躍得像準備春遊的孩子,使勁兒往書包裏塞着糕點零食,顧裕生飛快地換鞋子,穿外套,出門後才意識到忘記戴圍巾了——
無所謂。
他快步跳下臺階,在夜晚大步朝前跑去。
來得及,還能明天一起相擁着醒來。
沒有親口告訴過陸厝,我很喜歡你,也沒有誠實地說過,和陸厝在一起後,他真的很少失眠。
車燈亮起,顧裕生搓了搓凍僵的手指,踩下油門。
心跳得太快了。
以至於忘記打個電話,問陸厝在不在家。
飛馳而過的車身帶起了風,晃動路邊的枝椏,淺黃色的臘梅灑下花瓣,飄飄灑灑,還未落地,又被風溫柔地托起,落在陸厝的肩上。
“我不在家,”
陸厝穿過林蔭,語調平靜:“你也不用過來折騰我,管好自己就行。”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
“還有事嗎,爸?”
不用親眼看,陸厝也能想象出自己父親,在另一邊被自己氣到的表情。
他一生氣,就不說話,胸膛起伏得很厲害,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陸仁宇終於開口。
“起碼你來經個過場,不是說讓你相親,而是……”
“不行。”
陸厝走出醫院大門:“我現在有對象了哦。”
那邊愣了下,擡高聲音:“誰?”
“不告訴你,”陸厝語調輕快,帶了不自知的炫耀,“你只需要知道……他,超可愛。”顧裕生撲了個空。
小區外的保安盡職盡責,詢問時,他纔想起來,還沒問陸厝在不在。
拿起手機,打電話的時候是佔線的。
等待的過程中,顧裕生擡頭看向對面,一層層地數着樓層——
黑的。
陸厝不在家。
窗戶緊閉,像黑洞洞的缺口,無聲無息地宣告主人的離開。
顧裕生掛了電話,在不在家這幾個字還沒打完,對面就發來了信息。
同樣的問題。
“小玉,你在家嗎?”
顧裕生刪去對話框裏的內容,誠實回答:“不在。”
對面發來個委委屈屈的表情包。
顧裕生繼續問:“你在家嗎?”
“也不在。”
陸厝剛坐上車,沒兩分鐘,就交代前方開車的朋友,改變既定的路線。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回去吧。”
寂靜的夜裏,車輛行駛在空曠的路上。
對話框的頁面,停止了變化。
兩人都在糾結。
“這麼晚還不在家,你在哪兒呢?”
等紅燈的時候,顧裕生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方向盤,還是沒能把這句話發出去。
是不是顯得太不信任了。
哪兒有這樣小心眼,還斤斤計較的攻啊。
不給對方喘息空間,盯得太緊的話,就偏執了。
算了。
他半是無奈地嘆口氣,決定回家。
而另一邊的陸厝,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
“真的不問問?”
陸厝淡淡地開口:“不問。”
朋友覷了眼車內鏡,樂得看熱鬧:“怎麼,怕給你老婆惹生氣,人家不理你了?”
“沒有,彼此之間要信任,我不能大晚上跑去人家門口,會嚇到他的。”
車內安靜了會。
朋友清了清嗓子:“親,給墨鏡摘了。”
陸厝:“……”
很明顯嗎?
他明明把內心的苦澀全部嚥了下去啊!
“要不要咱去喝點酒,我再送你回來,我跟你講,失戀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
沒想到,後座的陸厝立馬坐直身子。
“你才失戀,你全小區都失戀!”
朋友翻了個白眼,閉上了嘴。
“這會兒過
去打擾小玉,太不合適了,要不,我明天一早就過去?”
陸厝咕咕噥噥地自言自語,過了會兒,發現車內鏡裏的朋友,一臉無語。
“怎麼?”
他慢條斯理地靠在椅背上,車窗外,快速向後掠過的路燈投在臉上,照出美得驚人的眉眼,神情也終於恢復成以前,溫柔海妖又在shā•rén不眨眼。
但是一開口,朋友的嘴角,就開始抽抽。
陸厝語氣囂張。
“看什麼看,難道你明天沒有老婆找嗎?”
“他不主動說,說明信任我,說明他愛我!”
朋友沉默地握着方向盤。
算他善良,不跟這隻流淚貓貓頭計較!
第二天,陸厝特意起了個大早。
“小玉,你在家嗎?”
“不在。”
陸厝心裏一咯噔。
還好對方回覆地很快:“在診所呢。”
“喫飯了嗎,我給你送點早餐?”
“不用,喫過了。”
陸厝吭吭唧唧地猶豫半天,還是沒忍住:“小玉,我能去找你嗎?”
這次的回覆,慢了點。
陸厝都開始啃手指頭了,那邊才傳來訊息。
“嗯,我也想你了。”
三秒鐘後,陸厝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
換了鞋子,抓起外套,風風火火地跑出門。
外面陽光大好。
車輛停靠路邊,他幾乎是奔跑着,衝向那個不起眼的小診所。
路邊下象棋的大爺們直笑。
“看這小夥子急得。”
“人家上班呢,你以爲都像你呀?”
旁邊等煎餅果子的小姐姐也在跺腳。
“不好意思,能快點嗎,我也要遲到了——”
還好,都來得及。
陸厝一把推開診所的推拉門,陽光從後面傾斜而下,被婆娑的樹影擋住些許,灑落一地碎金。
顧裕生正伸出手,從高處的櫃檯處拿藥,聽見動靜後回頭,帶動了腰肢,微微扭着,顯出柔韌的線條。
陸厝呆呆地眨着眼。
感覺自己一條胳膊,就能完全攬住。
“你來了,”顧裕生笑了起來:“怎麼跑這麼急……”
“顧醫生……”
陸厝突然開口,喉結滾動。
剩下半句,沒敢說出來。
因爲顧裕生眼睛一眯,泛起殺意。
不對勁!
這什麼稱呼,怎麼感覺要出現一些污濁的字眼!
陸厝呼出一口氣,捂住自己的臉,誠實地紅了耳朵。
“對不起,”
“你穿白大褂的樣子……給我看得,害羞了。”!
禾花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