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腳心那裏,尤其的偏內側的部分,總是被火灼過一般,有些燒得慌。
哪怕之後陸厝已經很認真地幫他洗過,還是覺得揮之不去。
而陸厝這人,則飄得更厲害了。
整個人都春意盎然。
“……你也不嫌磨得慌。”
出了太陽,顧裕生在晾曬洗好的衣裳,飛揚的衣衫輕微擺動,遮住了幾分戀人的臉龐。
陸厝的目光從那件白大褂上移開,幫忙抻平衣角:“下次,你能穿這個嗎?”
顧裕生:“不能。”
“爲什麼!”
“傻瓜,衣服上有細菌,”他拿起一個衣撐,“少想一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陸厝委委屈屈地跟在後面:“可是,你不也挺喜歡的嗎?”
顧裕生頓了頓,扭頭拿衣撐去戳人家肚子。
他在這種事上,稍微有那麼點矛盾,一方面並不會有無謂的羞恥心,覺得在保護自己的前提下,和喜歡的人做快樂的事,很正常,另一方面呢,就是偏偏有些古板的舊念頭,就是關起門,氣氛到了的時候,當然隨便什麼都說的出口。
關鍵這青天白日的,總歸難爲情。
陸厝喜歡他這個彆扭勁兒,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繼續邊躲邊臊人家:
“不是嗎,我看小玉挺喜歡嘗試新鮮玩意啊,之前那次在客廳沙發上,你不也是自己……”
可惜話還是沒能有機會說完。
顧裕生隨手拽了顆生菜,毫不客氣地塞人嘴裏去了。
喫點清淡的,去去燥火。
陸厝一嘴的青菜味兒,扭頭去了洗手間,漱完口出來,厚顏無恥地攬住對方的腰,給人摟得踉蹌一步,直接貼自己身上:“怎麼,惱羞成怒?”
他捉住顧裕生的手,給掌側一點微不可見的沙土拍掉,笑着繼續:“大白天的不讓說這個的話,晚上可以嗎,能說嗎?”
顧裕生向後仰着身子:“也不行。”
陸厝一點點地啄吻着對方的耳尖:“那什麼時候可以,你教教我,我願意學。”
微熱的氣流拂過耳廓的敏感,顧裕生不由得瑟縮了下,泛起點顫意。
他十七八歲的時候,也沒這樣敏感啊。
怎麼感覺越活越沒出息。
那腹誹幾句也不能怪他,陸厝是狐狸變成的吧,現在隨便撩撥那麼幾下,他就完全受不了。
以及……哪兒還有可學的東西啊。
陸厝現在幾乎什麼都會。
難爲了他這樣的大少爺,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連豆角漲價多少都瞭然於心。
顧裕生在家裏喜歡穿睡衣,舒服,自在,幹活收拾的時候袖子一捋,麻利方便,晚上也不用手搓,直接扔洗衣機裏滾就行。
陸厝跟他不一樣。
不愧是穿美式校服長大的人,在家也要穿得板正,白襯衫掖進黑色的西裝褲裏,擦洗抽油煙機的時候,背部弓起漂亮的利落線條,更顯得男人肩寬窄腰,散發着難以言喻的荷爾蒙氣息。
這種情況,很容易就能下定義,就是在發騷。
“沒,我就是習慣了。”
當時陸厝是這樣解釋的,並且展示給顧裕生看:“袖釦都摘了,這不挺利索的?”
什麼鑽石藍寶石,都進了衣櫃喫灰,袖子被慢條斯理地捲了起來,戴上了粉色的橡膠手套。
顧裕生對他穿什麼沒太所謂,根據個人習慣,自在就好,只是希望男朋友別再裸着上身穿圍裙,給他看得實在有些心跳。
還年輕呢,得節制些。
那點吻逐漸移到了臉頰,陸厝還在撒嬌:“教教我,好嗎?”
顧裕生沒忍住笑,擡手揉了揉人家的腦袋。
都手把手教着怎麼弄自己了,還有什麼可學的。
淨想着佔他便宜呢。
眼看着這個吻已經到了嘴角,顧裕生忙往外掙了下:“好了,等會還要出門。”
陸厝捧着他的臉,直接親了下去。
管他呢。
天王老子來了都不算數,更何況外面只有幾隻打盹的小麻雀,他當然要吻顧裕生。
還是沒跑開,被捉住親熱了會,沒鬧太過分,顧裕生氣喘吁吁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捏了下陸厝的臉,就起身去臥室換衣服,雪已化了,出了太陽,外面依然有些透骨的冷,顧裕生穿好黑色高領毛衣,又從衣架上取下圍巾——
一扭頭,陸厝靠在門口,微笑地看着他。
剛吻過人,嘴脣還是紅的,領帶被他拽歪了,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幾枚,露出隱約的肌肉輪廓。
他長得美,這會兒頭髮亂了點,襯衫下襬皺了些,也不掩蓋那天生的風流模樣。
像是流連花叢慣了的浪子。
分明每日都在爲自己洗手作羹湯。
顧裕生心頭一動。
很微妙地想起類似的畫面,是老電影裏常見的情節,丈夫喝着咖啡,一臉驕傲地等待自己梳妝的愛人,目光滿含欣賞。
他一步步地朝陸厝走過去。
褶皺的衣料被撫平,襯衫重新扣好,藏青色的領帶在修長的手指裏翻折,顧裕生就這樣靜靜地給人打領帶,都沒有說話,最後擡眸對視一眼,他把手按在陸厝的胸口,笑了起來。
“你的心臟跳得好快。”
陸厝把手覆上去,睫毛下的眸子,居然緊張到有些顫抖,開口說的話卻是——
“什麼時候結婚?”
顧裕生愣了下,揚起了臉。
足足有十幾秒鐘的沉默。
陸厝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沒有……對不起,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有壓力,我沒有那麼……”
斷斷續續的,也沒說完話。
窗沿的筆芯風鈴早都開始晃動,催促着快點出發。
積雪已消融,可路面不少地方結了冰,顧裕生和陸厝走在人行道上,都紅着臉。
要不是今天非出來不可,估計一個要佯裝鎮定地去往小診所,另一個則慌張地跑去菜市場。
“坐公交車的話,你會暈嗎?”
陸厝清了清嗓子:“當然不會。”
“那就行,”顧裕生雙手放在前方的座椅靠背上,“就是停靠的站臺比較多,得稍微花點時間。”
說完後,又陷入了沉默。
出門的時間還好,避開了上班高峯期,車上很多空位,兩人不約而同地走向最後一排,挨着窗坐下,車廂裏沒什麼人,晃動的吊環像是連綿的海浪,在一次次的機械報站音中,陸厝輕輕地靠在顧裕生的肩膀上。
“小玉。”
“嗯?”
“沒事,叫叫你。”
顧裕生笑了笑,悄悄地拉住陸厝的手:“我也喜歡你。”
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羣,是閃爍着的紅綠燈,他們在空蕩蕩的車廂內牽手,像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對伴侶,結束了一天的疲憊,於夜幕初升時回家。
但此刻日光明媚。
他們也尚未被法律所承認。
同性婚姻早已合法化,陸厝撓着顧裕生的掌心,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惆悵。
什麼時候,小玉才能答應自己,一起去扯證呢?
沒事,他很有耐心,再努努力就好,有的是時間。
而現在要做的就是——
“顧醫生!”
白夢星站在醫院門口,使勁兒揮着胳膊:“我在這裏,看到了嗎?”
他一身淺色羽絨服,又帶了個毛線帽,整個人都散發着青春活潑的色彩,顧裕生剛下站臺,不由得眼前一亮,跟着打了個招呼。
“抱歉啊,我們來晚了。”
“沒事,”白夢星樂呵呵地放下手,“”我也是剛到……哇,陸老師好帥!”
身份都說清楚了,顧裕生簡單地給其中的誤會講了講,白夢星便沒再多問,就是敏銳地逮住陸厝曾經的一段經歷,跟着叫陸老師。
弄得顧裕生笑半天。
實在想象不出來這玩意在講臺上的樣子。
總覺得會誤人子弟。
“你好,”陸厝很溫和地笑了下,“外面冷,咱們進去說。”
白夢星早就看到那倆人牽着的手了,這會兒說話也絮絮叨叨:“我想着大早上的,你們倆不一定起得來,這個時間點正好,應該遇不見多餘的人……”
之前見面,顧裕生以爲他是個挺柔弱,有些膽怯的男孩。
一旦熟了後才發覺,這人話很多,眼睛又很亮,像只快樂的小倉鼠。
電梯鍵按下,上行的過程中,白夢星還在抓緊時間,給這兩位講解目前的情況。
其實,這次出行的目的,也是思考後才做的決定——
今天他們大家之所以歡聚在這裏,並不是誰的生日或者聚會,只跟一個人有關。故事的走向,發生了
次很不可思議的轉折。
傅明寒居然配型成功了。
和那位他曾經心心念唸的白月光。
“叮——”
電梯門打開,走廊上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兒。
顧裕生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原本的劇情裏?_[(,白夢星爲了傅明寒,主動爲病重的白月光獻出了一顆腎,但他的所作所爲,並沒有獲得應有的回報,傅明寒不但不心疼他的付出,反而打心眼裏看不起這個“贗品”。
當然,那個時候火葬場還沒開始燒呢。
沒曾想當白夢星和人一刀兩斷後,故事的走向開始不受控了。
先是傅明寒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突然意識到自己喜歡的人是白夢星,轟轟烈烈地開始追求人家,同時伴隨着傳統的虐身虐心劇情,跟蹤,討好,還身中一刀,進了病房。
而顧裕生突然的一句話,還真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個問題。
傅明寒滿世界地爲白月光找配型,付出了大量的精力,但他自己,有沒有嘗試呢?
答案是沒有。
搞笑呢。
之前的他們,彷彿陷入了一個莫名的繭房裏,彼此仇視,傷害,互相消磨着愛意,在憎恨和畸形的愛戀中,傷痕累累。
“小傅總你呢,有沒有去嘗試配型?”
厚厚的絲線被無意間剪開,順着往外扯,剝出的結果到底是——
“他說一定要當着我的面,親口說出自己的選擇。”
白夢星的手,放在了病房冰涼的把手上。
不僅是他,傅明寒點名講了,要顧裕生和陸厝也來,除了自己的哥哥。
這件事,瞞着傅明灼。
他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長久的糾結中,居然會去向醫院要求測試,並於昨天出了結果,配型成功。
“猜一猜吧,”
白夢星笑着回眸,神色坦蕩:“小傅總的答案,究竟是什麼呢?”
話沒說完,他就向前踉蹌了下,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拉開了門。
傅明寒面色陰冷地出現在門口。
看出來了,心情很差。
因爲甚至都忘記伸手,去扶一把白夢星。
他穿着一身病號服,惡狠狠地盯着顧裕生和陸厝,聲音充滿憤怒。
“喂,你們兩個要不要臉?”
“這裏是醫院!可惡,不許當着我的面牽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