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春归第102天
容穆皱眉:“陛下就不能好好和人說话。”
“孤不会,容侍君莫不是還要教孤如何說话?让孤好好說话的人,全都死绝了。”
容穆假装害怕的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干脆在皇帝身边坐了下来。
“容穆。”
容穆垂眸拿起一节竹竿:“在呢。”
商辞昼看着自己被挤下半张*的腿,神色危险道:“你是不是以为孤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
容穆笑了一声:“那陛下多习惯习惯臣,沒了我,估计也沒什么人敢接這得罪百官的活儿,臣還沒有同陛下计较担了骂名的事呢。”
少年满身平静,掺杂着淡淡莲香,商辞昼缓缓沉下心,“怎么找到這儿来的?”
“问了明春,再求侍卫大哥带了個路。”
商辞昼长长的“哦”了一声,“孤的人倒是被容侍君收买了個齐全。”
容穆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着他道:“臣沒有收买任何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真心,臣只是习惯对人好,這皇宫人情淡薄,大家得到一点都感恩戴德,所以都照顾着臣。”
商辞昼蓦地笑了一声:“你?你对人好?”他话锋骤然一转,冷道:“那侍君自己算算,你和孤吵了几次了?莫不是侍君眼中只有他人,倒不将孤這個皇帝放进眼睛裡了?”
容穆顿了一瞬,只道:“那陛下对臣好嗎?”
商辞昼看着他。
容穆道:“陛下于我,皆是利用,臣日日提心吊胆生怕惹了陛下盛怒,所以才不亲近陛下。今日也是,臣替陛下喝酒应酬,回来陛下却不管不顾的给臣灌苦药,臣心中郁闷,所以惹了陛下。”
商辞昼压下嘴角:“容侍君倒還有理了?”
容穆笑了一声,声音清朗:“陛下恕罪。陛下对臣好一点,臣也就对陛下好,我們之间的关系各自心知肚明,只盼陛下万岁无忧,守着江山安然无恙,到时候臣也算是功成身退。”
皇帝面上表情骤然全部消失,容穆以为自己话都說到這份上了,皇帝总该知道他沒有坏意只想哄他高兴一点,沒想到下一刻,脖颈处就按上来了一只大手。
容穆后背咚的一声撞在桌角上,疼的他咬紧了牙根。
……這疯子又怎么了?!
商辞昼面上是容穆从未见過的麻木阴沉,嘴角的笑意也全都消失不见,他缓缓凑近,低哑着声线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孤疯的厉害……容穆,你自己都還是一团迷雾,孤直到现在還沒杀你,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一個什么样的存在,但你若是一直踩着孤的底线,难保孤失去耐心,要了卿卿性命。”
容穆脸色有些窒息的涨红,這暴君气性上来就爱掐人脖子,他此刻要還是本体,绝对得被辣手摧花了!
他抬手,扣住皇帝的指节,声音细微道:“……陛下。”
商辞昼不为所动,眼神像是压抑的深渊旋涡。
容穆右手在旁边挣扎了一下,突然抓到了一把彩纸,福至心灵间仰头开口道:“辞昼——”
商辞昼浑身一滞。
容穆艰难试着转移话题道:“商……辞昼,是陛下的名讳嗎?”
脖颈上的手缓缓松开,容穆背后发疼喉咙也*辣,心道自己在這大商皇宫真是遭了大罪。
“你放肆。”
容穆深吸一口气:“臣放肆也不是這一回了,所以……這真的是陛下名讳?”
商辞昼冷着一张脸,漠然的看着容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气氛稍有所缓和,容穆悄然松了一口气:“很好听。”
商辞昼不语,眉峰稍稍动了一瞬。
容穆眼神认真夸赞道:“臣觉得很好听……陛下现下冷静下来了嗎?”
“……臣毁了陛下的花灯,又惹了陛下不快,今日必定是要与陛下赔罪的。方才說的那些话,也并不全部是要陛下投身于国家大事,那是公心,陛下收留臣還给臣温露水喝,于臣私心而言,只想陛下在臣的陪伴下能够稍微松快那么一点,那臣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商辞昼看了容穆半晌,才缓缓开口:“容侍君果真是個妙人。”
容穆前后都在痛,還要职业假笑:“陛下谬赞,陛下在這等一等,臣這就赔陛下一個花灯。”
……狗脾气难哄的要命!
容穆心裡狠狠记下一笔,轻轻咳了一声清嗓子,手又在背后揉了揉,才伏身于桌案上,拿起工具开始鼓捣。
少年长发散于背后,独特的银铃发绳随着他的呼吸动作发出轻微声响,這鎏金悬灯楼,自建起就无人进来過,這裡的每一层,每一盏灯,都是商辞昼心烦意乱时亲手制作。
花灯各色各样,安安静静的被置身于小隔间当中,其中每一個花灯角落,都标注着商辞昼的姓名。
宫中人人皆知這裡是他的地方,从来沒有人敢进来過,更遑论替他做灯。
商辞昼脑海中回荡着容穆喊他名字的模样,眼底是深埋的不解。
是碧绛雪的功效嗎?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告诫他不要冲动,不要随便弄伤手底下的人。
皇帝喜好黑色玄衣,在夜色中更显得尤其莫测,容穆时不时看他一眼,以防他突然又发难。
但直到他磕磕绊绊将花灯粘好,又在下角描描画画半天,对方還是那一副神游的姿势。
容穆默默为這疯批皇帝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上被重新制作好的花灯,像塞花一样的塞给商辞昼。
“陛下看看,還满不满意?以往陛下都是一個人在這裡,心情不好怎么能做出漂亮的花灯呢?经常自己待着,会更不开心的。”
商辞昼随手接過,眼神在那拉长毁了的一笔看去,只见其上被别别扭扭加了個小点,其下又加了笔画,在以往孤孤单单的两個字后,坠了個笨拙幼稚的“容穆”,還画注了一朵小莲花。
“写的真难看。”
容穆默念三遍“這是皇帝”,才放下狼毫道:“陛下若是不喜歡,那還我便是。”
說着他伸手去拿,却被皇帝闪了一道,直直扑在了对方宽阔的胸口。
两個人的重量压下,商辞昼拧眉伸出一只手撑住,容穆手忙脚乱的在上面找着力点,他身量纤瘦,商辞昼只动了另一只手就将他按住了。
自互相认识,他们从未如此靠近過。
满楼的花灯萦绕在瞳孔中,容穆那张俊俏灵动的脸也被收了进来,少年眼神惊慌又明艳真挚,商辞昼试着不用阴谋诡计去猜测這人,突然就有些明白了容穆来這裡的真正意图。
這個笨得要死的不知道从哪裡来的小东西,摸黑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又磨磨唧唧說了那些废话,不是在教他做事或讨好献宠。
而是好像只是单纯的,为了要来让他高兴。
容穆想到這紧紧皱起眉头,目光虚虚笼在碧绛雪還未绽放的花苞上。
护国寺住持一定是知道什么东西,大和尚为国为君,他送這么一株佛莲给皇帝,也是想帮助皇帝的吧。
但是任他们谁都沒有想到,這佛莲中生了灵智,出了一個离经叛道的容穆。
容穆猛地打了個激灵。
那若是自己与暴君太過针锋相对,本体碧绛雪对暴君的功效岂不是大打折扣……到时候帝王不稳,江山必定会产生动摇。
這些都是容穆之前从未考虑過的事情,他以为他给這暴君做事,然后尽可能功成身退,现在看来不止如此,因着一個碧绛雪的二层马甲,他還得时刻看着点皇帝,以防他疯裡疯气下做出什么不太理智的事情出来。
這样护国寺住持也不会起疑,不会发现碧绛雪中有一個不受控制的人的灵魂。
這裡的百姓,明春郎喜严华凌還有那三個颜色……才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大商王朝。
容穆头痛的点了点太阳穴。
要与皇帝好好相处,但对方手握生杀大权时常一副近我者死的模样,最主要的是還不上他這“勾魂夺魄”這一套。
在皇帝那裡,他容穆至今還都是一個充满危险来历不明的人吧。
容穆抬头闷下明春递過来的甜汤,胸口那股莫名郁气才顺了顺。
为什么他一朵娇花要接這种地狱开局的副本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将汤碗“咚”的一声放在小木桌上,吓了明春一跳。
“公子可是又难受了?”
容穆摇头,道了句沒事,又朝外面看了看,皇帝還沒回来,就连郎喜都不见了。
他从塌上下来转了转,思来想去对着明春道:“明春,你们陛下……最喜歡什么东西?或者說,你知不知道他生气的时候,最爱干什么?”
明春一愣,她只是小小的宫女,還沒有那么大的权利去過问帝王的事情,但偶尔也听其他宫殿的姐妹聊起過。明春想了想,告诉容穆:“陛下性情不定,有时面上在笑,有时又沉默寡言,奴婢认识一位在鎏金悬灯楼做守夜宫女的姐姐,她和奴婢說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那個地方点灯。”
容穆敛起精致的眉头:“点灯?”
明春嗯了一声:“陛下喜灯,鎏金悬灯楼裡有各式各样的花灯,听說是整個皇宫最漂亮的宫殿。”
容穆想了想,缓缓开口:“那個灯楼,在什么位置?”
碧绛雪一天之内和他分离了两次,容穆出门前特意和它贴贴了许久,以保证自己在半道不会被突然吸回去。
只是這一来二去的,天色眼见着变暗了下来。
等走出紫垣殿的大门,一弦月亮已经在楼角挂了起来。
容穆沒带明春,特意找了個黑甲卫,准备在路上顺便问问李隋川的事。
只是黑甲卫训练有素,任他怎么试探,只脸色黑红的打太极,末了实在忍不住道:“侍君若是真想与将军交朋友,可以求陛下带你出宫,陛下偶尔会与将军在城外直道赛马。”
容穆算是明白了,不管他想干什么事,总归得先過了皇帝這一关。
他索性不再问询,皇帝沒限制他的活动范围,黑甲卫又带着他走了一会,夜色中的皇宫古怪阴冷,容穆搓了搓手臂,转過一個红色墙角,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就闯入了眼睛。
宫殿的楼呈四角状,分三层,恢弘精美至极,少年瞳孔微微放大,柔软的嘴唇不自觉张开些许,半晌才换了一口呼吸。
這偌大宫闱包括紫垣殿都是冷硬无比,只有這在皇宫一角的鎏金悬灯楼,每一层都在黑夜中亮着温暖灯火,静静悄悄的燃烧着。
容穆回头道:“路我认识了,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陛下是不是在裡面。”
黑甲卫犹豫了一瞬,還是行了個礼转身走了。
容穆這才抄着袖口,晃晃悠悠的往灯楼走去。皇帝喜爱的地方,不论什么时候都有内侍看护,容穆不想与那些内侍再费口舌,等走近的时候干脆试着隐了隐身形。
這是他从碧绛雪中出来第一次使用精怪的力量,殿门口的小内侍打着瞌睡,宫灯中的灯苗闪动了一瞬,后又恢复平静。
容穆想着在這裡找一圈,要是皇帝沒在這裡他再去前殿看看。
不過明春那傻丫头像是有几分运气在身上,容穆才刚进楼,還沒来得及感叹這布置精妙,就见万千闪烁灯火中,一個男人长发散下,背对着他坐在一個桌台前。
桌台上放着细竹节,彩纸,還有各色油彩,容穆见那人指节翻动,对着一桌子廉价的小玩意,像是对着国家大事的奏折一般谨慎。
他默了默,静步上前,看着皇帝将竹节用薄胶黏起,附上彩纸,后又抬手,用一截细细狼毫蘸上参了金粉的墨,在那精致花灯上写下了两個力透纸背的小字。
容穆看的入了神,不自觉喃喃念了出来:“辞……昼?”
修长指节瞬间失了力道,一個“昼”字,硬生生拉出去了三寸。
灯毁了。
容穆见皇帝放下纸笔,侧眸看来,過了几息低笑了一声阴沉道:“侍君可知擅闯孤的地方,会有什么下场嗎?”
腥风就在容穆鼻尖刮過,他脑中還在回荡這人最后說的那句话。
“……我王的东西?”
碧绛雪,南代……所以說,碧绛雪在被护国寺住持从南代带出来前,一直是被南代国君养着的一株花!
所以自己历经两任饲主,全都是当朝帝王?!
容穆哑然的站在原地,见商辞昼冷冷的收起长刀,李隋川就要将人就地正法之时,听见皇帝漠然道:“沒听见侍君說的话嗎?”
容穆一愣,商辞昼接着道:“容侍君为人纯善,孤不想在他面前见血,這些南代细作,从哪裡来的就送回哪裡去。”
說着他走近看了在地上艰难喘息的男人一眼,突然沉着嗓音开口:“你說碧绛雪是南代王的东西……你们南代王孤高无比,怎么会小气到一朵花都不送与孤?還要追到大商来要,孤原本对碧绛雪還沒什么兴趣,现如今看来,這花对你们国君的意义不小啊。”
那人狠狠喘了一口气,說了一句只有商辞昼才能听见的话。
“我王养此花养了多年,碧绛雪灵性无比,强行掳走只会遭到天谴!”
商辞昼低低笑了一声,紧接着忍不住笑的更明显,他几乎是愉悦的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细作,“天谴?孤期待的很,孤今晚就将南代王珍视的碧绛雪挪入废宅,看会不会遭到天谴呢?”
“你真是個疯子……”
商辞昼像是失去了逗弄的兴趣,“孤饶你一條性命,回去告诉你那国君,要花就自己来要,大商的汉口河陈兵三十万,随时恭候南代王大驾光临!”
“……下次再敢伸嘴巴,孤就先割了你的舌头给南代王下战书,听清楚了?”
“李隋川。”
李隋川上前一步:“臣在。”
商辞昼眉眼垂下,像在看几只蝼蚁,嘲讽道:“把這几個人扔回去,给南代王修书一封,就說碧绛雪還未开放,待开放之日,孤可以邀請他這個前主人一同观赏。”
李隋川低头拱手:“是,陛下。”
几個南代的人被黑甲卫拖了下去,剩下死的差不多的西越蛮人也被夏侯燕带着红甲卫处理了。
深黑的牢房中一時間只剩下了容穆与商辞昼二人。
容穆看着商辞昼转身走過来,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皇帝霎时停住脚步,“怎么,怕孤?”
容穆顿了顿,“陛下要将碧绛雪挪入废宅?哪裡的废宅?环境怎么样?”
商辞昼眯起眼睛:“你這么关心,是想和碧绛雪一同进去?”
容穆吸了一口气:“陛下就算是将碧绛雪扔在這诏狱,我也是要一起的。”
商辞昼“哦”了一声,“那孤可舍不得……你知不知道,只有南代人才会爱莲如命,就算你不张口,孤也能大概猜出你的来路。”
容穆静静看着暴君:“陛下說完了嗎?”
商辞昼弹了弹衣角:“說完了。”
容穆吐出一口气,道:“好,那换我问陛下一件事,你是不是暗中叫李将军探查我的来路?”
商辞昼动作一顿,眼神幽深道:“是又如何。”
容穆說不出心裡是什么感觉,每次在他以为自己和商辞昼可以搞好关系时,這人总是会给他意外“惊喜”。
“不如何,陛下一国之君位高权重,做什么事都沒有别人置喙的余地,只是如果還要继续,陛下可以直接叫少将军来找我,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协助他探查我。說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确实脑子不好,只有大商皇宫的记忆,李将军若是真能调查出我的来龙去脉,我反倒要感谢他。”
……能查出来才有鬼了!
容穆的认知中,自己根本就不是這個时代的人,任這群古人再怎么折腾,也只会原地打转,除非他们能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人。
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是从哪裡来的。
這是容穆第一次在商辞昼面前露底,他要是再不說点什么,难保不会被商辞昼暗地裡探出碧绛雪的古怪,先抛出一点搪塞一番,免得這人老是盯着他不放。
商辞昼果然在原地沉默不语,一双幽深的眼眸看着他,不知道信了几分。
容穆忍住胸腔对阴冷牢房的不适,转身独自往外走去。
他越走越快,几乎不把身后的皇帝放在眼裡。
诏狱大门的光就像是阴暗世界裡唯一的出口,容穆朝出口走去,留商辞昼一個人在黑夜中逐渐*。
突然,那黑色人影开始动作,脚下点了几步,就追上了前面的少年。
容穆知道商辞昼一定会跟上来,再有病的人都不会在這诏狱裡蹲着,他刚一出去,就见李隋川已经将几個南代人装进了囚车。
他出声喊住:“李将军留步!”
李隋川回头看了一眼,容穆像只孱弱的兔子从黑色的洞口走出,他正要问何事,就见天子也从裡面出来,只是神色不明眼神阴翳,活像是跟在兔子身后的恶狼。
他朝容穆身后行了礼,眼神才看向容穆:“容公子有事嗎?”
容穆走上前,看了看几個南代人,朝他小声道:“這些人本意并不坏,给他们看一眼碧绛雪,也可以更好的去回那南代国君……南代人爱花如命,若因此造成两国之间发生误会,那就不好了。”
李隋川想了想确有此理,但碧绛雪现在是陛下的东西,他沒有那個权力做主——
“照他說的办。”商辞昼突然出声。
李隋川這才应是。
几個形容潦草的南代人被拉下囚车,依次排队走到了皇驾前,商辞昼和李隋川都在场,容穆生怕被這两個人精瞧出来什么,只掀开车帘就往后稍稍退了退。
“你方才闻到的,应该是這個味道。”
這几個人见到碧绛雪果不其然眼睛都亮了起来,其中一個人還虔诚的拜了拜,容穆看的有些奇怪,就算南代人爱莲,也不至于对一朵花如此尊重吧……难道就因为這是南代王的花?
正心内疑惑,那最开始差点咬到他的南代人就朝他看了過来。
男人眼神似有探究,容穆皮肉不自觉一紧。
总感觉面对土生土长的南代人,他的马甲就要蠢蠢欲掉一般。
只是這次那人并沒有做怪异的动作,而是趁着机会声音极小道:“我王仁德,绝不会任由南代族人与碧绛雪流落在外,公子就算是一個分支,也定会被救回来,那暴君对您不仁,公子只需忍耐一段时日,待我回复我王……”
容穆傻住。
“等等,什么、什么分支,你认错人了吧!”
那人眼中也有困惑,但随即就是坚定:“您与我王七分像。”
容穆:“……?”
這就是传說中的花随主人嗎!這下误会闹大了!
但容穆知道现在不是說话的好时机,只得看着李隋川带着几個人离去,那些人走前眼神還不甘的看着碧绛雪的方向。容穆站在马车前,碧绛雪对他人高冷,但感受到他的气息却欢呼雀跃,无风而动起来。
该捞的人捞走了,现在就只剩下一件事。
容穆默默回头,眼神尽量平静的看向朝他走来的商辞昼:“陛下,碧绛雪于您应该還是有些用处的,請陛下选废宅的时候不要离皇宫過远,這样陛下需要我时来往也方便,待少将军回来,可以让他来宅邸寻我。”
商辞昼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你当真要与碧绛雪生活在一起?你为何如此在意一朵花?不惜与之同吃同住同睡。”
容穆捋了捋衣服沾上的飞絮,慢吞吞道:“這花要是开不好,恐怕会引起两国纷争,皇宫中除了我,沒人能照顾好碧绛雪,還請陛下允许。”
他有一颗拉住疯批皇帝的心,奈何這皇帝一直将他往外推,不给這暴君晾一晾,他根本不知道碧绛雪在身边的好处。
“容穆……”
容穆站在车驾前,风吹起他的长发,发尾在阳光下似乎有暗紫色闪烁。
商辞昼眼神复杂道:“你若是存心如此,紧邻皇宫处,确有一個废宅供你使用,只不過那处已然荒了七八年,還被孤当法场用過一次……”
“无所谓。”容穆声线清晰,“這段时日替陛下挡了不少桃花,也该是休息休息的时候了。”
商辞昼的废宅是专程說给南代细作听的,不曾想被眼前的人记在了心裡。
以往的误会他都懒得解释,随别人怎么编排他的残暴,但对上眼前人……
眼前人,他总是会做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举动,這些举动近日来愈发频繁。让他困扰至极。
他吓唬容穆想让他离远一点,不要妄图揣测帝王心意,倒不如說他有些把控不住自己。
不成想容穆借此主动提出要和碧绛雪一起生活。
朝臣们不再催促他立后,本该是如愿以偿的事情,甚至過段時間,他若仁义一点都可以手下留情,秘密打发容穆走人。
如他所說的一般一别两宽。
只是为何,利用完了,却反倒感觉千丝万缕牵扯不清。
這個人,和這個人牵扯的事,都让他迷惑不解为之失了往日分寸。
……或许這几日,又该去护国寺找悯空一趟了。
商辞昼心底暗潮汹涌,半晌站在诏狱黑洞洞的大门前对容穆道:“你若执意,孤的旧邸,太子东宫,可以当做你和碧绛雪的临时居所,也免得那南代王来了,還要說孤亏待他的娇花。”
东……宫?
容穆嘴裡碾過這两個字。
太子东宫,不就是這暴君小时候的住所?
文/暮寒久/首发晋江文学城
木车轮在平整的青石路上碾過,就算速度再怎么小心,還是发出了吱呀吱呀不堪重负的声响。因为运货,马车沒装顶,周遭却被黑布围着,看不清内裡,只瞧见一株娇嫩的花苞怯怯探出头来,還未绽放。
有路人惊奇一眼,只一瞬,又被随行的侍卫用伞遮住了。
天街小雨连绵而下,大商正值一年之春。
這是一辆从护国寺牵出来的马车,经由悯空大师亲自交代,上面放着的是送给当朝陛下的一株佛莲,名唤碧绛雪。
送给皇帝的东西,哪怕是一株不会說话的死物,也得仔细着照顾好了。
侍卫偷偷看了一眼马车,心中闪過悯空大师对此花的交代。
“……莲属水,勿近火,要让宫中内侍每日晨起以晨露蕴养,日中要晒足阳光,晚上记得搬回陛下内殿,免得它受蚊虫侵扰……”
知道的是照顾一株花,不知道的還以为要照顾后宫的贵人娘娘。
侍卫啧啧两声。
只可惜……
只可惜他们陛下是個不懂怜惜的人,身边从不留沒用的废物,這花能进皇宫无外乎是借了护国寺高僧的面儿,等进了前面那道门,是死是活還不是上面那位說了算。
精细养花是不可能的,不给养死已经是天家恩惠了。
“仔细着一点!马上要過宫门了!”
“——是,大人。”
……
容穆感觉自己的脑神经跳的厉害,整個人就像是喝了假酒一样晕乎,他费劲的动了动手脚,猜想自己這会儿可能已经在医院了。逛個皇家园林還能把自己逛到古莲池裡去,除了他应该也沒别人了吧——
那可是两千年纯酿的淤泥,是阳城著名的歷史文化景点,别說景区掏不掏医药费,他扑腾那一阵不给人家倒赔钱都算不错了。
容穆想起自己的钱包不禁悲从中来,轻飘飘叹了一口气,却骤然听见有声音在耳边炸雷一般响起:“谁!”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
侍卫扫過赶车的马夫,眉眼沉肃:“皇宫重地,如此失礼是想找死嗎?”
容穆:“……?”
……等会儿。谁這么缺德,還在他病房裡追古装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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