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开第31天
scriptread2;/script容穆将灯盏推出去,它又飘回来,再推一次依然回来,就要赖上他一样。
沒办法,为了不妨碍别人的灯,容穆只好将那盏花灯拿了起来,他咬下吃了半颗的冰糖葫芦,含糊朝对面道:“小红衣,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個人出来玩啊?”
商辞昼站在容穆身后,眼神静默的看着对岸的人。
怜玉半分都不想理会這個表裡不一的黑心鬼,一双浅色的眼眸只看着容穆的方向。
容穆疑惑的看着对方不過十四五的身量,又问:“你能听到嗎?你爹呢?”
爹?
早死了。
容穆见他不說话,又道:“呃,那你娘呢?”
怜玉嘴唇抿了抿。
被人宰了。
容穆见问不清楚,正要再开口,就被商辞昼拍了拍肩膀,他回头,见男人拿過他手中的花灯,隔着一道不算窄的河水,将那花灯直接扔了回去。
怜玉眼睛动了动,却不眨,抬起一只手接住那带了内劲儿的佛灯。
容穆见状轻声提醒道:“還是個孩子,你别吓着人家,他看起来好可怜的。”
精怪耳聪目明,自然是可以听见容穆自以为的悄悄话,当听见“可怜”二字时,怜玉忍不住微微变了变脸色,随即脸上划過玩味的阴云。
容穆正要拉着商辞昼转身离开,就听见身后的小少年啊啊的叫了两声。
他回头,见对方嘴巴张张和和,只会发出几個嘶哑的单音,怜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垂下脑袋落寞的看着手中的花灯。
商辞昼眼眸缓缓眯起,眼神在对方那张沒见過的脸上過了一圈。
容穆果真被重新吸引了注意力,看见对岸的红衣少年一脸难過模样。
這小孩该不会无爹无娘還是哑巴吧?看面相长的也普普通通,也不知道一個人怎么活的下去的。
他将吃食塞到商辞昼的手中,跑到河栏边道:“小红衣,你的灯是给谁的?”
怜玉手指比划了一下。
容穆猜了好几個词,才猜出来了“主人”二字。
“原来你有主人啊?”
怜玉啊了一声。
容穆歪了歪脑袋,眼眸看過对方那张称得上平凡的脸,叹了一口气。
沒爹沒娘還是小奴隶,关键脸长的也不好看,再加上個哑疾,简直可以称得上一无所有惨中之惨。
他看着对方身上那件质量還算不错的红衣服,脑中又突然想起来前些时日在商辞昼手底下跑了的东宫小贼。
這小孩与那人像是差不多大……他要是有那小贼一半的武力值都能卖艺谋生了。
就算沒有那小贼的武力值,但最起码不能是一個哑巴啊——
容穆撑着下颚,偏头看着偷偷瞄他的怜玉:“你的祈福灯因为我沒有送出去,恐怕回家要遭了主人责骂,我管不了你的主人,但我可以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商辞昼在容穆身后缓缓拧起眉头。
他看向怜玉,就见对方垂着脑袋,眼尾余光翻起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嘲讽的弧度。
商辞昼眼底闪過暗光,他收回视线,伸手拽了拽容穆的衣领,低声道:“走了亭枝,你今日說要陪我的,我带你去那边放花灯。”
对岸的怜玉神色一顿,猛地抬起脑袋,脸上伪装出来的可怜甚至都沒来得及收回去,他整個人脸色红的很迅速,像是憋着一股极大的怒气。
商辞昼根本沒有同情心這件事情容穆還是清楚的,但他觉得对岸的人面善,既然有缘那就稍微帮上一帮。
容穆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一個互相卖惨博他注意的修罗场中,他伸手拍了拍這边的男人,又对河对岸的小孩道:“你等一下,呃……”
他在原地左右摸索了几下,才悄悄将自己发带上的小铃铛拆下来了一個,铃铛落进袋中就变成了一颗小莲子。
那身化形的墨绿色衣裳他沒有穿,只好试试這随身携带的小发铃了,反正都還可以再幻化出来。
容穆从袖子裡摸了個装果仁的福袋,将铃铛放进去,学着商辞昼的模样抛到对岸。
容穆见怜玉接住了才道:“小红衣,這裡面有個好东西,但你现在不能打开,等你回家再开,到时候看见裡面是什么你就吃什么,吃完会有一個小惊喜给你的!”
怜玉捏着手中的袋子,沒放出去的花灯就堆在他脚边,他感受着手上丝织物的柔软,好像這份柔软都带了那人温暖的体温。
佛灯在他脚边恍惚了一瞬,火苗突然爆起窜了一指长,怜玉猛地回神,再抬头,对岸的人早已消失在了人海。
但他心绪仍未平息。
……
商辞昼为什么要叫那個人亭枝?
究竟是为什么要叫他亭枝?
当年主人殁了,商辞昼是何状况他還历历在目,后来悯空那神棍不得不用了一点法子,让商辞昼将他的主人忘了個彻底,這才使得他還有站在這繁华闹市的一天。
怜玉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自己的脑袋就像被泡在了沸水中,炸裂疼痛。
悯空几年前的话還清晰的回荡在脑子裡。
“……灵物陨落,自会影响曾经见過他的人的记忆,慢慢的就都想不起来你主人是什么模样了,你也是,你如今還记得你主人的模样嗎?那事之后三年未出,你脑中印象就已经逐渐模糊了吧,但有一人不同。”
悯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一人,生生在苦海中挣扎了三年之久,忘不掉、放不下、寻不回,但灵物连一個梦都不曾托给他,他神智错乱,求尽漫天神佛,直到最后麻木的杀尽仇敌,登上皇位,眼睁睁看着你主人最爱的莲花在他面前死尽……十年不生,何其残忍。”
“你以为我为什么单单帮陛下抹掉了全部记忆?怜玉,是他死生都忘不掉你主人,是看似无情之人最有情啊……”
市井嘈杂之声蓦地闯入耳朵,佛灯中的火苗慢慢弱了下去,但顽强的不曾熄灭,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怜玉张开嘴巴,嗓子嘶哑的啊啊了一下,却還是喊不出声音来。
他恨极了商辞昼,恨他连累自己主人,但他比起商辞昼却连叫一句“亭枝”都做不到,在方才那少年的眼中,恐怕就是一條丑到极致的可怜鱼吧……
怜玉深吸了一口气,恍惚嗅到福袋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雅熏香。
他收了收手指,愤怒被硬生生压了下去,沒有主人,他若失去控制只会是死路一條。
当年這個黑心皇帝眼看也要活不成了,不知道花了什么代价同悯空一起复活灵物,现如今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移情别恋?
除非……這裡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古怪,怜玉眼中闪過一丝红光,正想随手拆开那袋子,却不知为何脑中回想起那少年撑着脸颊笑看他的模样。
那么灵动,那么和善,就像他的主人一样……
哑巴鱼慢慢收回了动作。
然后将那袋子妥善揣在了胸口,拎上佛灯转身消失在了哄闹的人海中。
“哎呀我不過就是送了那小哑巴一個银铃铛嘛,为什么你還在生气?”容穆抱着怀中的花灯,追着叫道:“喂,喂,哎——”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下脚步,转身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容穆被人碰到讪讪的笑了两声,借着商辞昼的力道站稳身子。
“再說了,我不是也送過你东西?”容穆挤了挤眼睛。
商辞昼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你是說那個画了一朵丑花的花灯?那花灯材料是孤的,竹條是孤的,就连写字的墨水都是孤的,你用孤的东西送孤,你觉得作数嗎?”
容穆停了停,心虚道:“我画的莲花哪裡丑啦?男人嘛,大度点,别這么斤斤计较的哈——”
“孤带你出来玩,给你吃的给你喝的,還帮你梳头发,到头来還比不上一個只见了一面的毛头小子……亭枝,你到底真心待過孤嗎?”
容穆微微一愣:“這话好像应该我问你吧?我当初掐我脖子我可還记着呢啊。”
商辞昼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眸垂下不說话了。
容穆想了想,這個暴君吃起醋来是真的要死人,万一他今天把那哑巴少年救了,回头商辞昼暗中将人连窝端了怎么办?!
容穆看了看手中的花灯,拉着商辞昼走到一個人少的街角处:“……阿昼、阿昼?”
商辞昼微微一滞,脸色依旧不变的看着他。
容穆沒法,只得硬着头皮将這碗水端平:“阿昼,那小孩长得不好還是個哑巴,我想帮帮他就送了他一個小礼物,可是你看看,你缺什么?你一不缺钱二不缺权,长得一表人才不說還有着整個大商最厉害的身家,我就是要送你东西,也总得知道你缺什么吧?”
拥挤人流从身边涌過,高檐楼阁的灯笼被夜风吹的左摇右晃,在商辞昼的脸上投印了一道浅浅的光。
他分明人在繁华世间,整個人却透出一股浓浓的隔离阴郁之气。
容穆不知道此刻的商辞昼是否真实,但他自己真心待人,只要开口就不会欺骗。
他在很认真的问商辞昼,也在想着如果对方要求不過分,他也能顺手满足一下這沒心沒肝的暴君。
就在容穆以为商辞昼要结束這幼稚的吃醋行为时,他听到对方迟了半晌的答复。
“……亭枝,孤不想要铃铛。”
容穆微愣,笑了声道:“那阿昼想要什么?”
商辞昼眼眸深邃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只能自己抓住欣赏的宝藏。
他眼眸一转:“亭枝看看這過往人群,与這酒肆楼台,难道就沒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嗎?”
容穆疑惑的“嗯”了一声,仔细的看了一眼周围,他好看的眉毛微拧:“好像缺点东西啊……”
商辞昼声线低沉:“是,满城灯如昼,唯独不见莲,孤夺嫡三年,登基七年,整整十年時間未曾在大商见過那东西了,但孤见你似乎天赋异禀,能轻易种活本不能活的莲株,所以孤想要你……”
容穆挑眉:“嗯?”
皇帝眼眸微眯,语含期许道:“孤想要你送孤一朵莲花,比起一枚小小的铃铛,孤更喜歡亭枝亲手经過的灵物。”
容穆在那几秒之内,沒有反应過来商辞昼說了什么。
他歪了歪头,指了指对方,再指了指自己:“你說什么,你哼哧哼哧想了大半天,就只想要一朵开了的莲花?”
商辞昼见他表情,学着他歪头低声道:“你若是舍不得,那孤便不要了……那花于你易如反掌,对孤来說却是难如登天,总归在亭枝的心裡,孤一個皇帝還比不上一個低微的哑奴……這城中人人都有鲜花配面,唯独孤,满手的零嘴吃食。”
容穆嘶了一声,他总感觉哪裡不对劲,但就是說不出来那股子味儿……就像是有两個水火不容的人轮流在他面前卖惨一样。
他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全扔给了商辞昼,看着对方微微顿了顿道:“你在此处等我,不要动,我去给你想想办法。”
商辞昼盯住他:“亭枝要做什么?”
容穆感觉周身有些忽冷忽热,头皮還有些发紧,也不知道是不是端水端的累的。
浓郁莲香悄无声息的蔓延,街边两侧有鲜花在快速窜拔生长,花苞沉甸甸的垂到地上,却臣服着要开不敢开的模样,有路人别在头侧的花枝被一股淡雅香风吹起,五颜六色的花瓣卷上了三重高楼,引起孩童们一阵阵惊呼追赶。
少年微微笑着,顶着一张明艳脸颊在满城灯火中回看皇帝:“虽只是区区一朵莲花,但阿昼满打满算却是已经等了十年,你也别醋那個铃铛了,我天赋异禀,此刻就去這城中为你找一朵莲。”
商辞昼往前追了几步,眼神循着少年跑远的身影,他看了看手中各色各样的小吃食,半晌,嘴角微勾起了一丝弧度。
他一点也不担心容穆跑丢,早在容穆要来花朝节之时,商辞昼就已吩咐李隋川将這裡布成了天罗地網。
他贪心不足,嫉火中烧,但他的亭枝活泼可爱,心善人美,惯会勾人喜爱,觊觎他的人這么多,他不用一点办法怎么行呢……
只是东宫一個照面,竟然又给他牵回来一個人。
有一黑色暗影悄悄跟上了商辞昼:“陛下,属下等方才跟了上去,已经基本探明那哑巴就是那日东宫贼人,只是对方好像用了易容术遮盖真实容貌……”
商辞昼笑着嗯了一声,眼神看着容穆消失的方向:“他去哪儿了?”
隐卫低声道:“依旧是护国寺方向。”
商辞昼收回目光,眼眸暗含锐利。
……悯空。
“继续盯着,他若再次出来,直接杀——”商辞昼想到什么顿了顿,不,不能杀。
杀了那哑巴他還怎么和亭枝交代呢?
不可,或许如方才一样改变策略,利用对方反而更能将其一军。
“护国寺上下接着闭寺,待花朝节過后,孤要去找悯空礼佛,”商辞昼看向隐卫,“他上次是不是說只有莲花开了才能找他?”
“回陛下,是。”
商辞昼的笑容裡阴鸷隐去,像是添了一分期待,他喃喃如孩童道:“只是莲花而已,孤有了他,就不再是那個养不活莲的暴君,十年了,孤马上就会有一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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