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现在她四肢扁扁肚皮扁扁,连脑袋都扁扁的,裡面灌满了水,哦,是真的水,混合了洗涤剂有点青草香味的水。
不過眨眼间她就从一只塞满了棉花的娃娃掏的只剩下张面皮了。
齐天晚下手太利索了,脖子开了一半他就捏着夹子往外掏棉花,娃娃瞅着挺小,竟然掏出那么大一坨棉花出来,可真是了不起。
被掏棉花的感觉实在是,实在是太古怪了,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和新雨现在瞅瞅旁边那一大堆的棉花忍不住想惊叹,难怪她总觉得身体沉重很难抬起手脚,不知道的還以为裡面装了铁块呢。
和新雨甩动一下手臂,在透明大碗裡抖出一片水花。
這感觉比之前還要更奇妙了,她就剩了张皮,可她還能看還能思考。
难道她不是附在娃娃身上而是附在了這张皮上?這就是新时代画皮了吧。
和新雨抖着脚又往前飘了飘,這不比做娃娃的时候轻松多了,手脚也能控制了,她现在可以在這個容器裡随意飘动。
也许她可以爬出去。
和新雨现在是在卫生间裡,装她的东西是個透明的玻璃容器,不知道以前装過什么,有股挥之不去的蒜味,這人瞧着人模人样,沒想到口味竟然這么重。
卫生间门沒有关,她能模糊地看到那人的动作,他换好西装准备出门了,看样子今天一天自己都要在這裡泡着了。
瞅着人离开,和新雨立即飘到了碗边,她控制着身体贴到了碗壁上开始往外爬去。
這碗看上去不高,却着实不好爬,太滑了,還沒扒住碗沿她就落下来了,尝试了几次都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来回几次,碗裡的水受到震荡扬起一些白色泡沫,和新雨身上也起了一层白色,才发现应该是水的缘故,本来玻璃就滑,水裡還加了洗涤剂,洗涤剂更滑,可不就断送了她的逃跑之路。
這個男人可真是太阴险了!
和新雨愤愤地拍打了一下碗壁,早上她都从桌子上下去了,又被人抓住拆了丢到這裡。
可能是脑袋裡的水太多,和新雨现在甚至觉得有点委屈。
不就是爬出去么,她可以花一夜時間挪动,现在也能爬出去。将手臂和腿都抬起来贴到碗壁上,只剩下背還贴着水面,她维持着這個怪异的姿势放空。
今天太阳這么好,她总有风干的时候吧,等她干了就更轻了,到时候爬出去還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和新雨這一放空一個上午就不知不觉地過去了,等她回過神来的时候脸上都有了丝紧绷感,原来是沒有被水浸的地方都已经干了,再看看抬起来的手脚也都干了。
和新雨一阵兴奋,立即打起精神打算往上爬。
然而還沒有高兴太久,新的挑战又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贴在碗壁上晾干的,现在她的手脚全都粘在了碗壁上了。
尴尬,谁能想到会這样。
和新雨不敢用力拽,生怕又因为惯性将好容易晒干的手脚掉回水裡,只能一点点撕扯,气喘吁吁地扯了半天,终于下来了,她立即使劲浑身解数往上爬去。
又不知道過去多久,她终于终于爬上了碗沿,半個身体都搭在了上面,像特地放在上面晾晒的一样。
和新雨趴在上面休息了片刻,将自己完全翻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果然宽广多了,和新雨仰着皱皱巴巴的脸开始在台子上展开冒险之旅。
沒了棉花拖累后她的速度快多了,手脚也变利索了,先前十分钟走一毫米,现在十分钟能走一厘米了,之所以看起来還這么慢,主要是被脑袋拖累的。
齐天晚为了掏棉花,将她脖子上的线拆开了大半,此刻她只有一小块還连着身体,现在全身上下最重的就是這個脑袋,如果不是它還兼顾着看和思考的作用,和新雨恨不得将脑袋直接丢掉。
玻璃碗是放在公用卫生间裡的,這裡沒客人来也不常用,台面很干净。
和新雨非常努力地在上面挪动,她的目标是位于上方的镜子。
到现在为止,和新雨单知道自己变成了一只棉花娃娃,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子。她无比好奇。
卫生间的镜子都有些高,和新雨挪過去后发现自己想照镜子有点困难,除非她沿着墙壁爬到镜子前放置东西的窄台上,那個位置离地有二十厘米。
二十厘米,对现在的她来說是实在是天堑了。
努力扬起脑袋看向上方,和新雨還是不太甘心,都挪到這裡了,不照個镜子就算现在脱离身体去投胎了她也還是念着這件事。
将手脚贴在還湿润着的身上,很快干涸的手脚也有了些湿意,和新雨贴烧饼一样整個贴在墙壁上,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去。
万幸這块墙壁沒有贴瓷砖,不然她立即就掉下来了。当然现在也只是多坚持了几秒而已。
身体太轻了,摔下去一点感觉都沒有,和新雨丝毫不气馁地再次站了起来继续往上爬。
她站立起来后有十厘米,只要再爬十厘米就够了,只有十厘米。
和新雨给自己鼓劲,就像昨晚上一样,全身力气都集中在手脚上,微微带着湿意的布料摩擦着墙面,竟然真的贴了上去。
和新雨一阵欣喜,立即就着這股力气继续,然后她在十二厘米的地方又掉了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知道了诀窍,和新雨来回尝试,终于在一個半小时之后顺利抓住了镜子前的板子。
最后时刻了,现在掉下去可真就功亏一篑了,和新雨连思考都不敢,生怕思考的力量会让自己掉下去,手上的猫爪刺绣牢牢扒着板子边缘,她一個用力,将另外一只手也挪了過去,抓稳后一点点勾着身体往上爬去。
历时俩小时,和新雨终于顺利爬到了镜子前,眼瞳中的金星闪闪发亮,她抬起期待已久的视线看向镜中的自己。
然后,和新雨的心瞬间凉透了,杀了十八年鱼又被放进南极冰层下的心都沒這么凉。
丑,不忍直视的丑,怎么会有人喜歡這么丑的东西?
如果能流出眼泪的话,她的泪一定能把這张脸给冲脱线。
很少被用到的镜子擦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清晰映照着面前的一切。
镜子裡的是一块皱皱巴巴的布,布白一块黑一块,脸部位是眼歪嘴斜的五官,头顶一大撮浅黄色枯草张牙舞爪地炸开,扭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有些贴在皮上,有些不屈地冲向天空。
最重要的是,为了掏出棉花,连接脑袋上的线被拆开了大半,现在她的脑袋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边,就算和新雨尽量直立,可实际上它還是歪的,比被拧断脖子四处晃悠的丧尸還要歪,而這些在照镜子之前和新雨都沒有发现。
面皮皱巴就算了,身上還有破洞,腿上一大块黑色斑斑驳驳,丢到街边除了环卫工人绝对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和新雨瞅着镜子裡的自己再次思考起了偶生。
要不然从马桶裡跳进去,连接黑洞的下水道绝对能让她瞬间升天。
她回头看了眼马桶,那個距离和高度,恐怕在那人回来之前都爬不进去。何况马桶盖還是合着的她也打不开,偏偏卫生间的垃圾桶也是盖着盖子的,想藏进去都难。
和新雨陷入了两难境地,靠自己好像真的沒法做到什么,她扶着镜子长长地叹了口不存在的气。
所以她的人生是从死了之后开始进入困难模式了么?
本来還想着如果自己长的可爱,能博得人类一丝好感让他贴身带着,這样有什么想法也容易完成,结果自己长成這個样子,连自己也一块吓到了,想必沒有人会贴身带着,除非那人是变态,想拿她来辟邪。
和新雨想来想去,最后发现回到碗裡就是最好的選擇。她歪着头挪到了台子边缘,仿佛殉情跳崖般向着玻璃碗跳了過去。
啪叽,她掉在了玻璃碗前的洗手池上,還顺着池壁往下滑了滑,直接滑到了最中间凹陷处。
和新雨用手扶了下快歪到肚皮上的脑袋,不就是往上爬么,她已经很有经验了,现在是個攀爬高手,别的娃娃肯定沒她厉害。
困难遇多了,她都能麻木面对了。
齐天晚今天只加了一個小时班就回来了,到家的时候七点半,比起平时来說算是非常早了。
他不太开火做饭,随便叫了份外卖,等待间隙,他想起早晨离开前泡着的娃娃,赶紧去了卫生间。
看清楚碗裡的情况后他微微皱了下眉,泡了一天,娃娃腿上的污渍却并沒有被泡开,颜色瞧着還是很深,也沒有向边缘晕去。如果洗不掉這只娃娃就废了,只能丢掉。
齐天晚将面皮捞起来搓了搓腿部,污渍下去一点,却還是有印子能清晰看到。
“怎么会不行?”他疑惑地低喃。从前和布料打交道,怎么处理污渍也有一点经验,泡洗涤剂這個方式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顽固污渍。
难道是太久沒接触這行,這個办法已经不行了?
齐天晚有些怀疑地看了洗涤剂瓶子一眼,388一瓶的洗涤剂效果竟然這么差,下次還是换一個牌子好了。
而在对方到家前十分钟才终于爬回碗裡的和新雨偷偷撇了下嘴角。
洗不掉了,快把她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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