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nbsp; 番外:芸娘中举
男人手裡拿着家裡擀面的棍子,顶着一张狰狞的面孔,棍子破风砸了過来。
“阿爹,不要,不要打我娘!”
躺在床上的少女猛地醒過来,后背出了大量的汗。
她看向自己的身边,扎着两個小揪揪的小姑娘七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小嘴微微张着,還有一点可疑的『液』体从口中流出来。
芸娘抓起妹妹脖子上系着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睡梦中不自觉流出来的哈喇子,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娘亲李氏在太阳底下用棒子不断的捶打着家裡两個闺女的衣服。
见芸娘出来,她抬了脸,对女儿說:“屋子裡蒸了发糕,我已经吃過了,你去吃两块,剩下的给小妹留的,好好念书,不要辜负了你的夫子。”
“嗯。”
芸娘掀开盖子,裡面躺着两块红『色』的发糕,上面還镶嵌着一块红枣,吃一口,甜滋滋的,很快她的肚子就饱了。
芸娘是李氏的第二個女儿,她上头還有個姐姐,早在离开家之前,就被父亲嫁了出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就是别人家的姑娘了,他爹也管不着。
李氏是個十分勤劳能干的女子,『性』格温顺,心疼孩子,孝顺长辈,就是连着生了三個女儿,沒有能够给老王家传香火。
芸娘的父亲王大庆和李氏的表妹勾搭上上了,因为对方生了個儿子,必须要是正妻,王大庆便把李氏休了,连着两個女儿也给赶了出去。
毕竟女儿是赔钱货,芸娘和小女儿還很小,长有长得瘦骨嶙峋的,养在家裡還得多给饭吃。
李氏虽然是個『性』子温顺的,可是为母则刚,碰到這個事情,也沒想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知道遇人不淑,就利索的卷了以前藏的钱,带着两個女儿去投奔蜀地的娘家。
结果运气不好,娘家那边遭了灾,芸娘被亲娘脸上抹上大把的灰,装成個男孩子。
他们随着难民,一路磕磕碰碰的到了個县城,然后运气特别好。
当时卖米的商行开了個积善堂,给了她们一口饭吃。
积善堂又要年纪比较小的女孩子,芸娘那個时候差不多七八岁,李氏說要报恩,虽然舍不得,還是让芸娘进去。
结果积善堂的日子,比芸娘想的要好很多,东家特别慈善,教人的姑姑也很好。
给她们施粥,教她们做饭的姑姑,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带着漂亮的发簪,只看她第一眼,芸娘就羡慕得不得了。
再后来,东家說,要教导他们這些孩子识字念书。
“不仅是男孩,女孩子也一样要学,不過入了念书的地方,不准在我這個地方勾三搭四,谁要是想些有的沒的,我就把谁撵出去。”
芸娘对念书沒有多少感觉,念书不能吃饭,還要耽误干活,但是她回去和李氏一說,李氏却拍她:“念,一定要念!”
這年头,寒门子弟想要念书不容易,光是给先生交的钱,就要一大笔,更别說笔墨纸砚,都十分的昂贵。
现在一時間挣不到钱,可是未来读了书的人,就算是做丫鬟,都能做得高等一点。
至于李氏,她为了养活家裡人,决定想办法去织室,她的女红好,做的刺绣以前都可以卖钱。
沒错,谁都不会想到,大齐歷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第一位女状元和女御史,当初念书的小目标,其实只是想要念几個字,做個丫鬟而已。
芸娘虽然是個姑娘家,但是对文字却非常敏感,学习能力很强,在一众的学子当中,她是表现最好的,甚至比那些家裡請過人教导,有点基础的男孩子還强。
积善堂给表现好的孩子是有奖励的,芸娘靠着学习,甚至還给家裡拿了银子。
但是芸娘念书,也不是完全顺利的,她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是姑娘家,就会被其他人欺负。
虽然积善堂是阻止這些行为的,但是那是明面上,只要做的不過,积善堂的人是不会出手的,她们养這些孩子,又不是真的当自己的儿子女儿养。
只要学生告状,哪怕是小事,她们都一定会出手。
如果连反抗的勇气都沒有,向大人告状都不敢。谈什么为皇帝做事。
在這個世界,女孩子活着要比男孩要艰难的很多,她们的目标,是为了以后女孩子能够有更多的,平等的环境,走在前面的人,就一定是要『性』格更加坚韧,也吃得了更多的苦头。
不然风言风语羞辱了两句,回去抹不开面子『自杀』了,那大家付出去的努力就变成了白费。
這個世界并沒有那么温柔,先驱者可以沒有拥有大力气,沒有高贵的家世,但一定要坚韧,而不是面薄如纸,除了流眼泪,一点都不会。
芸娘因为成绩好,被人嫉妒,是吃了最多苦头的那一個。
她长得瘦瘦小小,因为营养不良,初『潮』沒有来,沒有发育,干瘪的豆芽菜,不好看,自然就被那些同龄人欺负。
男孩子们欺负人,很多时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谁让芸娘不懂事,竟然敢考得比他们好。
“你们连姑娘家都不如”夫子這么說他们的时候,他们不敢怪夫子,就怪罪到芸娘头上。
一开始李氏让芸娘忍,毕竟以和为贵,可是越忍,对方就变本加厉。
因为這個缘故,芸娘哭着跑回来,刚刚睡觉的时候,就做了那個噩梦,又梦到打人的父亲。
她想要過好日子,想要给娘和妹妹撑腰,不能让這些人毁在這些人手裡。
等李氏带着东西出去的时候,芸娘实在看不下书。
然后对着水缸裡的水半天,拿了把剪子,把自己的粗粗长长的辫子给绞了,留了一截,变成像胡人那样的短发。
齐朝這個时代,因为天子鼓励,百花齐放,是反儒家那种刻板的教化,加上同胡人做生意,虽然剪头发人的不多,但是也不是沒有。
李氏看到芸娘這样,差点沒给她吓一跳,她跑過来夺走芸娘的剪子:“你這個是疯了,怎么好端端的想去做夫子。”
芸娘看了看缸子裡的自己,然后拿水抹了一把脸:“沒有,娘,我就是想修個头发,不小心剪掉的。”
她的头发是那些男孩子恶作剧的对象,放水牛,放知了,還有其他的虫子。
他们還总是骂她,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从现在开始,她的头发比哪個人都要短了。
那被剪掉的,不仅仅是芸娘长长的头发,還有她的脸皮,胆小,和懦弱。
在李氏的要求下,芸娘大热天的戴了顶帽子到积善堂,但是一到地方,她就把头发放下了。
意料之外的,她又受到了取笑:“芸娘沒有本事,出家做姑子了!”
瘦小的芸娘走了過去,一只手就丢了個东西,丢到那個哈哈大笑的人嘴裡。
软绵绵的会动的,活的东西,還长了一点刺。
那個男孩身边的同伴反应過来,一看,尖叫:“虫子,她往你的嘴巴裡放虫子!”
之前取笑芸娘最厉害的男孩一阵惨叫,事情闹到了夫子那裡。
芸娘选的是疼爱她,又比较讲道理的夫子告状,先声夺人:“是王铁蛋他先把虫子放在我头发上的,我头发都绞了。”
芸娘的眼泪,說来就来。她以前为了让自己少挨打,哭的本事一流。
“沒有,芸娘她骗人,是她害人。”
芸娘還撩起袖子,瘦弱的白胳膊上一片狰狞痕迹:“王铁蛋他說想要娶我做媳『妇』,我不同意,他私下裡就打我,『骚』扰我。”
在這個小地方,男女私相授受是大忌。
夫子当即就变了脸『色』,温声安慰芸娘,然后把王铁蛋赶了出去,不许捣蛋的王铁蛋念书,但是给他找了個活计,做跑堂的。
女夫子私下裡和芸娘說:“其实我知道你和他的事情,你手上的伤疤,也是几年前留下的。”
芸娘瞪圆了眼睛。
夫子又說:“我一直在等,等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這次你做的不错,但是還是有很多疏漏的地方,但是如果你有了权势,這样的人就只能爬在你的脚下做一條乖巧的狗。”
她温柔的教导芸娘:“你想不想考科举,想不想做大官”
芸娘听着夫子给她描绘的美好蓝图,『舔』了『舔』嘴角,又說:“我想,但是如果女扮男装进朝堂,被发现了会砍头的。”
女夫子便笑起来:“你且再等一等,等两年,就有那個机会了,到那個时候,你可能会受到比现在更多的排挤和打压,你有這样的信心嗎”
芸娘『摸』了『摸』自己被剪掉的头发,声音响亮的大声喊:“我有!”
十岁的芸娘心裡有一颗小小的种子,随着念的书越来越多,慢慢的长成了参天大树。
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天子顶住压力,先增设科举,又下令,开设女子恩科,准许女子入朝为官,男女同时入考场,女子有专门女监考官负责检查身上的衣服。
原本科举大部分时候都是封卷,還有家世分,但是当今天子勒令,所有卷子,一律封卷阅卷,按笔试成绩排名。
尽管這個政策可能有风险,可能会改变,甚至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会因此受千夫所指,但是李芸娘想,李芸娘敢,哪怕会要牺牲自己的命,她也要去搏一搏。
芸娘在县城的积善堂,是第一個童生,又成了第一個秀才,最后還成了第一個女举人。
看名字的时候,芸娘倒着往前面看,心紧紧的提着,然后在第三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李芸娘。
李芸娘和李氏抱着头,一会又抱着妹妹,有蹦又跳,痛哭出声:“我考上了,考上了!”
秀才能做的有限,举人却是一定能做官。
做了举人的李芸娘,入金銮殿,由天子殿试,几百人当中,俊美无比的天子当场点了李芸娘为状元。
听到這個消息的时候,李芸娘差点沒有晕過去。
天子单独召见了前三名,還为李芸娘赐了新的字:“芸娘這個名字,在朝堂上,太亲昵了些。”
乔青一早就知道了新科状元的身价背景,对這個聪明又坚毅的女孩子怀有十分厚的期望,她提笔写了两個字:“青云,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朕希望芸娘能不负朕所托,不要沉溺于儿女情长,你知道,很多女子做了妻子,做了母亲,便放弃了自己的权力,在后院洗手作羹汤,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在后世,女子有選擇做家庭主『妇』的权力,但是這個时代的女子沒有,想要权力,必须手持利刃,冲在前面,为同伴披荆斩棘,哪怕遍体鳞伤。
芸娘当场跪恩接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定要为肯赏识自己的天子赴汤蹈火。
在這個时候,她不曾料想,李青云這個名字,会随着女帝一起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她的身躯羸弱,不像成年男人那么孔武有力,但是笔就是李青云的刀,口就是她的剑。
李青云,還有在她之后越来越多站出来,为朝堂,为生活的女子,艰难却坚持的发着自己的声音,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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