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举报
霍炳山顿了下,又开玩笑似的试探道:“厂长亲自点名啊,难道是我的管理出现了什么問題?”
张秘书刚收了盒好烟,心情挺好,也沒故作神秘,道:“不是,是關於改制之后领导层候选人問題。”
张秘书抽出一颗烟点上:“三点钟,在一号小礼堂开会,别迟到了啊。”
“好好,您放心,慢走啊,张秘书!”霍炳山忍着激动毕恭毕敬送了张秘书出门。
门外還有几個說他八卦說的正起劲的人,霍炳山淡淡的撇過去一眼,要是在這之前,他为了面子可能缩在屋裡一天不出门,可现在不一样了,厂子改制嚷嚷了一年多了,直到最近才大张旗鼓的张罗起来。
霍炳山虽然借着夏家的光进厂当了工人,吃上了公家饭,但也仅仅是個工人,每天在车间裡起早贪黑的忙,跟他想象中气派体面的工作一点不搭边,他熬了一年之后忍不住跟夏文言抱怨暗示,工作又累又辛苦,他想换一個轻松点的,比如办公室刘副主任那样的,每天喝喝茶看看报纸,不用累死累活的干,工资却比他多一倍。
他以为凭夏家的人脉這還不是一句话的事,可沒想到夏文言却不同意,她說别看现在刘副主任轻松,可那也是从底层一点点爬上去的,当年刘副主任干的就是霍炳山现在的活。
夏文言還鼓励他,有上进心是对的,只要他肯努力,就一定能达到想到达的高度。
霍炳山要是能吃苦脚踏实地的人当初就不会選擇攀高枝儿這條路了,想法沒被满足,霍炳山心裡不满极了,可那时候夏家风光正盛,他就算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隔阂已经种下了。
他在冬冷夏闷的车间一干就是十几年,当年肉嫩皮滑的小伙子生生熬成了满脸沟壑的中年大叔才被提拔成了组长,有了個小办公室,不用时时下车间。
霍炳山觉得自己是凭实力上来的,可全厂区的人似乎都认定了他是靠着夏家的门路才能进厂当工人,提成小组长更是看在夏家的面子上,艳羡的、嫉妒的、嘲讽的這十几年几乎沒断過。
尤其是夏文言在她的岗位上成就越来越高,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安城第一高中的副校长,随着两人地位差距越来越大,尤其是每個人都拿他们做对比,表露出来的都是他配不上夏文言,霍炳山再不甘于当一個小组长,他不敢妄想厂长,但觉得自己当一個办公室主任還是绰绰有余的。
他再次提出了让夏家帮忙,被夏文雅一口拒绝,父亲半生清白,唯一污点就是利用自家关系帮霍炳山进了钢铁厂,夏文言认为父亲做的已足够,以后能走多远那全凭自己的能力,夏文言安慰他,他還年轻,机会還多,一步一個脚印才走的踏实稳妥。
夏文言是好意,却沒想到霍炳山不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十几年沒有升职全是夏家在打压自己,怕自己的成就超過夏家,他面上不动声色,怨恨却如毒瘤一样迅速在心裡生根发芽。
六十年代末,革命大潮袭来,夏家大厦倾倒,霍炳山選擇在第一時間撇清关系,娶了陶春杏,留下霍娇娇钳制夏家人。
陶春杏和夏文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夏文言只顾自己事业升腾,却不管他,而陶春杏却用尽一切办法帮助他,得到了霍娇娇的古董钱财也沒据为己有,而是费尽心机的和刘厂长的夫人打好了关系,准备在关键时刻帮自己一把。
霍炳山原本因为霍娇娇一番话动摇地心再次的坚定起来,他沒有错,看,他马上就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旁边有人凑過去笑嘻嘻的跟霍炳山打听:“呀,霍组长,那是张秘书吧?他怎么来你办公室了?他跟你說什么了?我怎么听着好像让你参加什么会议?”
霍炳山看着刚刚說的最欢的人,按捺住激动的心跳,淡然矜持的开口:“是张秘书,来通知我参加咱们厂领导层候选人会议。”
“這么說霍组长你要升官啦?恭喜恭喜!”八卦的大姐话锋一转,拍马屁的话张口就来:“我就說霍组长年轻有为,早晚能提上去。”
“候选人需要投票吧,你放心霍组长,我肯定投你一票。”
“霍组长你高升了,可不能忘了我們一起共事的情谊啊。”
霍炳山看着一张张嫉妒扭曲又不得不恭维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人哪,果然需要地位支撑的,看不惯他又怎么样,一听說他要升职了,還不是舔着脸過来恭维他。
霍炳山神清气爽一扫早上的颓废愤懑,下巴一抬,岗位沒定下来,高高在上的牌面已经摆起来了:“如果你们少八卦点别人家事,低头多努力工作,领导会看见的。”
說完关门回屋。
“呸,摆什么臭架子,還不是靠着夏家翻身的,真搞不懂领导怎么想的,這样的人也能上去。”刚才說话的大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门板,低声骂道。
“行了行了,关我們什么事,走吧散了吧。”
进了屋的霍炳山兴奋的抑制不住,攥着拳头隔空使劲挥了两下,无声的呐喊,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他对這镜子整理下了自己,平静下情绪,拉开门意气风发的走了。
他霍炳山终于要摆脱了夏家的标签,开始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的时代,他要让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沒了夏家的打压,他霍炳山的价值才逐渐显露出来。
霍娇娇不是原主,对于這样的目光早就免疫了,丝毫沒受影响,该干什么干什么。
倒是陶春杏听到了一丝风声,见霍炳山回来赶紧迎上前去,满脸喜气,接過他的皮包:“老霍,是不是
事情定下来了?什么时候宣布,我今天和刘太太逛街回来,就听人說你参与了咱们厂的改制会议。”
霍炳山额头的青筋蹦了蹦,嘴唇紧抿,咬肌绷起。
陶春杏沒看出来霍炳山的异常,喜滋滋的邀功拍马屁:“我就說你這样的人才绝对是被埋沒了,当初我看中你就是看中了你的才华和能力,我就知道你会有這一天的,不,這仅仅是個开始,沒了夏家的制约,以后你還会走向跟高的舞台“
霍娇娇惊讶的看了一眼霍炳山,這样明显人品有缺陷的人居然在改制的时候上去了?难道剧情真的不可逆?
霍炳山脸色全黑了,陶春杏這话让他难堪极了,粗声喝道:“别說了!”
陶春杏顿了下,這才看清霍炳山神色不对,她停下沒口子的夸赞,眼神微动,放软了声音小心的询问:“怎怎么了?”
霍炳山闭了闭眼:“我候选人的名单被撤下来了。”
陶春杏大惊:“怎么会呢?”
霍炳山看了一眼厨房裡正在忙着做卤肉饭的霍娇娇,沒說话,抬脚上楼。
陶春杏犹豫了下,也顾不上心疼那块肉了,连忙追了上去。
霍炳山半靠在床上出神,今天他昂首挺胸的进了会议室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刘副主任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霍炳山,清了清嗓宣读:“關於《有人匿名举报霍炳山人品败坏,贩卖亲子,德不配位,强烈要求撤出霍炳山办公室主任候选人资格》的会议现在开始。
几十双眼睛齐齐的盯着他,不小的礼堂裡落针可闻,他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走出会议室的,现在他闭上眼睛還能感觉到那种嘲笑又鄙夷的目光,他能想像的道明天开始厂区裡又该传他新的话题了。
陶春杏倒了杯水,坐在他旁边,轻声道:“老霍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跟我說說嗎,别自己憋在心裡,我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說出来心裡能松快一点。”
霍炳山叹了口气,好半晌才恨声道:“還不是那個逆女”
陶春杏听了半天才勉强弄明白了事情缘由,也跟着叹了口气:“我們好不容易才跟刘太太拉上了关系,被娇娇這么一闹,什么功夫都白做了,昨天刘太太還让我放心呢,說你的事情她都跟刘厂长說了,板上钉钉的事。”
“我当初就觉得這孩子心机太重,看你的表情也不对,不管我怎么对她好,她都无动于衷,像是憋着什么大招,我担心他会受夏家的蛊惑对付你,沒想到她居然真的一点不念父女亲情”
陶春杏擦了擦眼泪:“老霍,你到底是她亲爸啊,她這么做就是想要毁了你啊,這孩子怎么就不理解你的一番苦心呢,他外公一家是那种情况,她再呆在城裡哪找的到好人家肯要她啊,還不如远远地找個沒人认识地方過舒心的小日子呢。”
陶春杏絮絮叨叨的拱火,霍炳山听得心烦,烦躁的咆哮:“现在說這個有什么用?還不如想想怎么挽回這個局势。”
陶春杏脑子一转,笑了笑:“也不是沒有办法。”
霍炳山看向她:“你說什么?”
陶春杏笑笑:“很简单,你不是說有人举报你人品败坏,贩卖亲子、德不配位嗎?”
陶春杏指了指楼下:“我們只要澄清這些事都是子虚乌有,都是有人诬陷不就行了嗎?”
霍炳山眼睛先是一亮,随后暗淡下来犹豫道:“她她能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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