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火车上
那双小耳朵红通通的,小元宝一样可爱,许之贺强控制住伸手去捏的冲动,不能吓到小姑娘。
许之贺收回手:“走吧,我們先去吃点饭,然后该去车站了。”
七十年代,火车還是那种老旧的绿皮火车,霍娇娇拎着小手提箱跟在许之贺身后,许之贺一手拎着那個大袋子,背上背着被子,空着一只手牢牢的牵着霍娇娇,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
许之贺的掌心很暖,有厚厚的茧子,刮得她细嫩的皮肤有些疼,许之贺的后背很宽,不厚,但是却能透過薄薄的衬衫让人感觉到裡面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條,力量感十足,让人安心。
霍娇娇低头看看两人相握的手,略微用力回握,许之贺感觉到了,立刻回头看她,低声道:“卧铺的车厢在后面,别怕,跟紧我。”
卧铺车厢在火车的尾部她们穿過人群找到了自己的车厢号,车厢裡左边上下的铺位都有人了,只有中间铺還空着,右边的下铺一個五十岁左右的大娘坐在那裡,嗓门极大的再跟对面上下铺的人炫耀:“這卧铺就是比那個硬板凳舒服,不用跟他们挤来挤去,想躺着就躺着,睡着了也不怕,還有人专门過来叫醒你哩,怪不得我女儿非要我做卧铺呢。”
旅途无聊,对面下铺也是個岁数大的大娘,也爱搭话,闻言羡慕道:“那你女儿可真孝顺。”
五十岁左右的大娘满脸得色:“那可不,其实主要是我女婿有本事,我女婿可是部队裡的大官,手底下管着好几百人呢,可有本事了,我跟你說這個卧铺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对面岁数大的大娘好脾气的笑笑:“那可真有本事。”
五十多岁的大娘享受着车厢裡人羡慕的眼光,别提多得意了,眉飞色舞:“我跟你们說啊,這嫁闺女娶媳妇儿别看好不好看,脾气大不大,還得看有沒有本事,我們同村的陈老太,闺女同样嫁给一個当兵的,那可真就是一個当兵的,大老远的去伺候女儿月子,還得跟一大群人挤硬座,到地方别說伺候闺女了,就是自己都散架子喽”
霍娇娇进来的时候就听见老太太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唾液横飞的吹牛,她掏出票根看了眼:“大娘,這好像是我的位置。”
大妈一顿,上下打量了一番霍娇娇脸上挂上笑容,屁股稳稳的坐在铺上沒动,嘴裡說道:“哎呀,姑娘,大娘老了,腿脚不利索了,爬上爬下的太不安全了,大娘跟你换個位置,看,大娘的位置就是对面中铺,又舒服又干净。”
說完转头又跟对面的大娘說起话来。
這副理所当然的架势让霍娇娇无语,许之贺落后了她一步,见霍娇娇站在门口不进去,问了句:“怎么了?”
霍娇娇无奈的一指大妈:“大妈要跟我换位置。”
大娘扭头看见气场强大的许之贺,理所当然的神色收敛了些,明显沒有刚才跟霍娇娇說话时那么硬气,笑呵呵的抓起一把炒核桃伸长手臂就往霍娇娇手裡塞,看着许之贺夸道:“小伙子,這是你对象吧,长得可真好,心地也好,听见我說腿脚不灵便要跟她换位置,当下就同意了。“
“我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来来来,吃核桃。”
许之贺眼神询问霍娇娇,霍娇娇沒接那些核桃,视线在她补着补丁的衣服裤子上转了一圈,按正常思维来說,每個人出门都会穿自己最拿得出手的衣服,可這個老太太這一身上最少有四五处补丁,袜子更是补了又补。
尤其是她的眼神时不时的就要落在对面大娘手裡的煮鸡蛋上,几次都不由自主的咽口水,這无一不說明她的生活并沒有她吹嘘的那么富裕。
霍娇娇拉住想开口的许之贺,笑着点头:“行啊,大娘。”
许之贺心裡叹息,他的小姑娘就是太心软了,不管是对家裡還是对外面。
大娘也沒想到她不過是随口的试探,对面的小姑娘就同意了,喜的好听话不断。
霍娇娇笑容淡淡的,拿出中铺和下铺的票根让大娘看,声音也不大却如一道惊雷一样:“大娘,我們都是到安南县下车,這中铺的价格是十八块五,下铺的价格是二十六块,中间差了七块五,你补给我吧。”
“啥?”大娘好像沒听懂,她只是换個铺位,怎么怎么還要掏钱呢?
霍娇娇耐心的道:“大娘,我說你要补给我七块五。”
大娘一下子就炸了,指着霍娇娇的鼻子气愤的嚷嚷道:“你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坑我老太太的钱,我不過是跟你换個铺位,你居然還要我给你钱。”
哪裡都不缺看热闹的,尤其是一個岁数大的和一個年轻的起了争执,人们先入为主的就偏向了老人:“哎呀,小姑娘,這可是你不厚道了啊,不過换個铺位而已,怎么還能要人家钱呢。”
“就是,尊老爱幼懂嗎,看你這样子也像是读過书的,怎么连這個都不知道呢?”
霍娇娇冷笑着看着一眼旁边站着說话不腰疼的几個人:“既然你们懂,你们厚道,那你们跟大娘换吧?”
刚才還一脸伸张正义的人瞬间收声,另一個也缩进人群裡,躲在人后强辨:“人大娘是要跟你换,别扯别人。”
霍娇娇话不快,但有理有据:“我們的车票都是厂子裡给买好的,花的是国家的钱,既然我沒享受到下铺的待遇,自然就要把钱還给国家,你享受了這個待遇,就要补這份价格,否则那岂不是挖国家的墙角,损害国家的利益了嗎?大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大娘一愣:“你不說谁又知道。”
霍娇娇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知道,车厢裡的人知道周围這么多人也知道,大娘,我刚才听說你女婿還是部队裡的大官呢,难道他的家属就這种觉悟嗎?挖社会主义墙角搞個人享受主义,大娘,你女婿在安南县什么部队,叫什么名字?职位是什么?”
“我要写封信问问他们的领导,這样觉悟的人是怎么当上部队领导的。”
大娘刚想拍着大腿喊霍娇娇欺负人,听见這话,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火速的穿鞋下床,三下五除二的爬到了对面的中铺上,嘴裡還念叨着:“不给换就不给换呗,扯那么多干啥,”說完背朝霍娇娇躺下,生怕她再问女婿的情况。
霍娇娇跟许之贺对了個眼神,许之贺忍着笑把东西放到床铺下面的空间裡,知道她爱干净,从行李包裡拿了條干净的床单铺上,又拿了卷山楂片给她:“先含一片,预防晕车。”
霍娇娇眼睛一亮,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怎么知道我晕车的?”
许之贺把行李都放好,去外面洗了條毛巾回来让霍娇娇擦手:“我不知道你晕车,但有备无患,万一用的上呢。”
霍娇娇心裡顿时像吃了一勺子蜜似的,甜的齁得慌。
一声鸣笛,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景色逐渐由慢到快晃過,霍娇娇手背托着下巴往外看,成片成片的玉米地油绿油绿的,微风一起,一浪一浪的,让霍娇娇有一种壮观的感觉,霍娇娇在绿浪起伏中看见小小的人影在忙碌。
她扭头看许之贺:“你說,我外公和我妈妈他们是不是也要下地干活?”
许之贺犹豫了下,還是点头了:“嗯,不過爷爷也說了,夏爷爷去的地方相对好一点,劳动强度沒那么大。”
霍娇娇叹口气,只是相对而已,不過现在已经是七六年夏末了,她记得从七八年开始,上山下乡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平反回城,她外公只要在坚持坚持就胜利了。
两個人小声的說着话,天慢慢的黑了下来,乘务员推着小餐车過来,许之贺拿着饭盒過去,回来时饭盒裡多了两份菜,一份煎带鱼,一份红烧肉,带鱼窄窄的一條,用油煎的两面金黄,红烧肉肥肉多瘦肉少,看着就腻,霍娇娇這些日子不怎么缺肉,就不想委屈自己,再說她這会微微的晕车,看见肥肉就生理性的反胃。
许之贺变戏法一样的拿出另一個小一点的饭盒,裡面是一碗翠绿的萝卜丝汤,让霍娇娇惊喜的是,裡面還有两只大虾。
霍娇娇吸了吸鼻子,瞪圆了眼睛看他:“哪来的?”她刚才看见了餐车上可沒有這個菜。
许之贺示意她先把汤喝了,霍娇娇捧起来小口小口的喝着,沒有后世那么多调料,一小碗汤裡只有萝卜的清甜和大虾的鲜,喝的霍娇娇有些不舒服的胃马上就安静下来。
霍娇娇刚才一块红糖糕,不怎么饿,這会喝了一半,吃了一只虾,就有些半饱了,许之贺把买来的饭菜分到两個饭盒裡,见霍娇娇不喝了,就把手裡的饭盒推過去,拿過汤碗:“不喝了?”
霍娇娇点了点头,许之贺接過来把那只大虾夹出来,剩下的汤就着碗两口就喝干净了。
霍娇娇脸一红,刚想說那是我喝過的,想了想又觉得矫情,只好装作沒看见似的低头开始吃饭,她饭盒裡的红烧肉大部分都是瘦肉,带鱼也是中间段,霍娇娇心裡又一甜,饭盒裡一只大虾落下。
霍娇娇把虾吃掉:“你从哪裡买的萝卜汤啊?”
许之贺小声的跟她解释,一般火车上都会另外准备一份好的饭菜,预防车上有什么重要人物或者外宾,要是沒有,這些饭菜就给火车内部的员工分,许之贺看霍娇娇胃口不好,就過去偷偷找乘务员买了一份。
吃過饭,天已经黑透了,外面什么都看不见,许之贺去外面洗了饭盒,顺便又给了洗了個苹果,霍娇娇刚吃完饭也不饿,拿在手裡有一代沒一搭的跟许之贺聊天。
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霍炳山身上,霍娇娇忍不住吐槽,霍炳山目光得多短浅才能跟夏文言离婚娶陶春杏,夏文言和陶春杏简直就是金條和狗屎的对比,也亏得霍炳山胃口好咽的下去。
许之贺沒忍住,偏头笑了下,他第一次听见這么吐槽自己亲爹的。
霍娇娇气哼哼的嘀咕:“两百块钱就把我给卖了,我有那么便宜嗎?”
提起這事,许之贺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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