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雨夜
霍娇娇手裡捧着一小把红的发紫的桑葚,刚在路边摘的,底下的已经被小孩子摘完了,只剩下高处他们摘不到的,又大又甜,放进嘴裡轻轻一抿,甜甜的汁水就顺着喉咙流进胃裡,比上一世装在精美包装盒裡所谓的进口水果好吃多了。
沒走多远,天阴的越来越厉害了,湿热憋闷的感觉开始在空气裡流淌,树叶剧烈晃动,霍娇娇和许之贺加快脚步。
他们路過桃林的时候,几個孩子已经沒影了,应该是感觉到了快下雨回家了。
霍娇娇和许之贺放心了,他们到家的时候夏文言也回来了,蹲在门口用小刷子清理那些螃蟹,霍娇娇老远就开始喊:“妈,我們回来了。”
女儿活泼欢快的声音一扫夏文言的疲惫烦躁,她刚抬头嘴裡就被塞了一颗小果子:“妈,甜吧?许之贺摘的。”
夏文言偏头躲過霍娇娇送過来的第二颗,笑道:“你们去哪了?附近的桑葚早就被小孩子们采光了,能寻到這么多,你们的运气還真不错。”
霍娇娇摇头晃脑地显摆:“我們不光运气不错,实力也不错,看,我和许之贺還叉到鱼了,晚上我們做水煮鱼吃。”
夏文言笑着调侃女儿:“是你有运气,之贺有实力吧?”
霍娇娇一点也不脸红,洗了手帮夏文言把凉凉的开水倒进放好调料的小瓮裡:“夏老师,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
霍娇娇又往小瓮裡倒了一杯白酒,搅拌均匀,最后才把洗干净的小螃蟹放进小瓮裡盖上盖子,一拍手:“成功!”
夏外公和许之贺一边一個正扯着塑料布给牛棚加盖,许之贺站在小梯子上看着棚顶,上面早已经有人用麻绳薄瓦和苇草厚厚的固定了一层,周围的苇草也挤的很结实,只是再怎么结实也沒有砖石的房子坚固,大风大雨的摧残過几次,有些地方已经透光了,现在天气暖和還好,再過一段時間,天冷了,别說夏外公外婆的身体受不了就是年轻人也扛不住。
霍娇娇暗自摇头,平反最快也要七八年的年初才开始,而夏外公的身体不可能在這样的牛棚裡坚持那么久,還是得想办法给他们换個好一点的环境才行。
天阴的越来越厉害了,树林裡风啸声打着旋的往屯子裡刮,牛棚外面呆不了了,霍娇娇和夏文言赶紧把东西搬回牛棚裡,许之贺把最后一道绳索牢牢的系在地桩上,也跟着进来。
這样糟糕的天气,霍娇娇也沒心情做水煮鱼了,她现在只担心牛棚会不会散架,好在刚才夏文言已经煮好了饭,也摘了些青菜,一家人简单的凑合了一顿。
饭還沒有吃饭,外面“啪嗒啪嗒”的雨已经砸了下来,沒一会儿牛棚前面檐子下的雨滴已经连成了一條线在地上冲出了一條水沟,夏文言熟练的在门口的地方挖出一條浅浅的水沟。
许之贺趁着這個功夫,用剩下的塑料布把门也包上,几分钟的功夫,浑身已经湿透了,霍娇娇连忙拿了條毛巾過去。
忙乎了這么半天,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至少牛棚裡不透风了,潮气也被格挡在外,一家人总算能好好的坐下来歇会了。
夏外婆用给老伴熬药的小锅子熬了一锅姜汤水,分给大家喝,這個时候可不能在生病了。
夏外公捧着那本黄历把霍娇娇和许之贺叫過去,就這微弱的烛火让他们选日子:“之贺的假期只有一個月,最迟九月二十号就要回部队,時間太急,只有两個日子還算不错,你们俩选选吧。”
许之贺扫了一眼,一個是八月二十六号,就是下個星期五,還有一個是九月十二号。
夏文言跟许之贺商量:“九月十二号吧?我還要给娇娇准备些东西,虽然现在條件有限,但也不能真的就這么两手空空的嫁過去。”
许之贺抿抿唇:“夏阿姨,我和娇娇商量好了,结婚之后她跟我去驻地生活,所以东西什么的真的不重要。”
夏文言愣了下:“去驻地生活啊?娇娇不去上学了?”
霍娇娇本来還有些羞赧,听见這话题,怕夏文言误会许之贺独断专行,连忙接话道:“妈,我知道你和外公外婆都希望我能上大学,可是我這些天在安城也听到些小道消息,目前国家对恢复高考的事情正在商榷中,而且很有可能明后年就要实施,我想着如果恢复高考,我還是想通過高考上大学,就算是等一两年我岁数也不大,外公您說呢?”
夏震岐沉思了片刻,点头:“如果能恢复高考自然還是通過高考上大学更好一点,可是娇娇你真的确定高考這两年会恢复嗎?”
夏外公還是有些担心,霍娇娇不好跟他說自己确定高考会在七七年年底恢复,只含糊道:“我听到的消息是风向标已经很清晰了,最迟明年九月份应该就会有确定消息發佈,外公您要不放心可以找以前的朋友打听打听,我觉得十有八九消息是真的。”
夏外公激动的手都抖了,恨不得马上就写信给老友,被霍娇娇哄了几句這才冷静下来。
夏文言還有些不放心,霍娇娇的推薦名额是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求来的,就這么放弃是不是太草率了,万一高考不恢复怎么办?
霍娇娇回想了下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发展方向,自己挑挑拣拣有選擇性的跟夏文言說了些,霍娇娇說的越多夏外公眼睛越亮,他這两年也分析過国家的形势,大体上跟霍娇娇說的差不多,他有這個想法自然跟他的年纪经历和阅历有关系,可他沒想到年纪轻轻的霍娇娇居然也能說的這么深刻。
夏外公拍板:“就按娇娇說的,這次的推薦大学先放弃,她還年轻,還等得起。”
夏文言平日也是個果断的人,可涉及到女儿的前途她就有些犹豫了,试图說服霍娇娇:“還是在想想吧,而且你不去上大学,那名额给谁?”
徐晨慧是完全沒戏了,她的档案裡永远会有這個污点,就算陶春杏磕破了脑袋,也沒人敢推薦這样的人去上大学。
屋裡正商量的时候,风雨中传来乔大军大声的呼喊声。
许之贺最先听到,连忙把门打开,大声回应:“大军叔!”
穿着胶皮雨衣的乔大军一脸急色,手电筒晃在他的脸上,隔着门就大声问道:“娇娇,之贺,你们上山的时候有沒有发现几個孩子?”
霍娇娇和许之贺对视一眼,脸色都很凝重,霍娇娇闭着眼睛回想了下点头:“看见了,四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大的六七岁,小的五六岁,一共四個五個?”
许之贺点头:“五個,我們看见他们的时候就在桃林那,等我們回来的时候就沒人了。”
乔大军眼睛一亮,抹了一把脸,喜道:“对对对,就是那五個孩子,你们看见他们往哪去了嗎?”
夏文言让乔大军进来,夏外公也披着衣服下床,担忧的问道:“怎么了?是孩子找不到了嗎?”
乔大军担心孩子们又愤怒家长的不上心:“嗯,杨二家的小栓柱带着两個弟弟趁着家裡人不注意去摘桃核换糖,還有两家的孩子也不见了,我已经挨家挨户的找過了,都沒有,估计是一起上山了。”
霍娇娇拼命回想,可确实沒看见那几個孩子去哪了。
乔大军失望的“啊”了一声,又迅速打起精神,他要快点上山找到孩子们,否则時間也长孩子们越危险。
许之贺跟着他起身,拿過旁边手电筒,沉声道:“大军叔,我跟你一起去。”
乔大军也沒客气,他知道许之贺是個军人,說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快点找到孩子们,他点点头脱下雨衣递给夏文言,冲进雨雾前匆匆叮嘱道:“文言,這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這裡靠近溪边,万一要是滑坡了太危险,你们收拾一下东西先去我家裡,拿不走的就先不要了。”
夏文言张张嘴想說什么,被乔大军喝住:“听话!”
“娇娇,照顾好外公外婆和你妈妈!”
霍娇娇知道现在正是不是犹豫的时候,用力点头:“放心吧,大军叔,我会的。”
乔大军朝霍娇娇笑了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文言,毫不犹豫的转头冲了出去,许之贺冲出去之前轻轻的用手背蹭了下霍娇娇的手,低声叮嘱:“也照顾好自己。”
霍娇娇知道自己不能拦着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腻歪是时候,千百句关心压在心裡,只說了句:“你也是。”
两條人影冲进雨幕中,片刻就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两道手电筒的光亮一晃一晃的。
霍娇娇心裡慌慌的,却說不出這种慌是从哪来。
远处一個闪电滑過,霍娇娇眼尖的看见外面的小河水暴涨,几乎快把菜地淹沒了,眼看着就逼近牛棚了,霍娇娇突然呆住,那條闪电像是僻进了她的脑子裡一样,原著中乔大军并不是沒有出现過,只是让霍娇娇忽略了,书裡沒有提乔大军的名字,却用一句话描述了他:“两天后,人们找到了他,他的身体半跪在地上,身下是两個孩子稚嫩的脸蛋”
夏文言又有些犹豫:“這雨已经下過好几次了,都沒事,這次应该也不会有事吧?我們”
霍娇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果决:“收拾东西,走,越快越好!”
夏文言有些犹豫:“這個月雨已经下過好几次了,都沒事,這次应该也沒事吧?我們這样住到大军家是不是不太好?”
霍娇娇急的亲自动手给夏外公和外公穿上雨衣,让他们拿上重要的东西,自己也挑要紧的拿了两样,她担心乔大军和许之贺,心急如焚道:“妈,沒時間想那些了,如果沒事咱们明天再回来就是了,万一真的有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夏文言看着女儿严肃焦急的眼神,父母女儿都在,她不敢冒险,一咬牙:“好!”
一家人匆匆收拾了下,夏外公把他的宝贝资料藏在雨衣裡,跟老伴扶着在雨中踉跄前行,夏外婆岁数大了,脚下一歪扑在地上,夏文言把刚才收拾好的东西抱在怀裡,伸手去拉霍娇娇。
霍娇娇推了她一把,大声喊道:“妈,我沒事,你去看着外婆。”
夏文言连忙跑上去扶夏外婆,霍娇娇攥着拳头雪白的牙齿狠狠的咬住嘴唇抬头看黑漆漆的山顶,似乎是在下什么艰难的决定。
又一道闪电滑過,霍娇娇的瞳孔剧烈收缩,距离她二十多米远的湍急河水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卷在裡面上下起伏挣扎,风雨中孩子细弱的哭声如惊雷一样闯进霍娇娇的耳朵裡。
霍娇娇浑身发冷,身体像是不听指挥似的扔了怀裡的东西,疯了一样的跑過去,一头扑进河水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