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作者:斫染
林空鹿離開曙光基地後的第二天,才找到江辭。

  不知爲什麼,對方明明已經變成毫無神智的喪屍,可除了剛看見他時衝上前張過嘴,之後再沒試圖咬過他。

  林空鹿怕他被秦鈺抓回去,只能帶他躲進山裏。

  爲了不讓江辭咬人,他努力在山中抓一些沒異變的野雞野兔。

  之前一直是他拖江辭後腿,被江辭養活,現在變成他養活喪屍化的江辭。

  而且通過之前的記憶片段,林空鹿才知道,他會使用十字弓,是前世和江辭剛談戀愛時,江辭手把手教他的。

  想必前世江辭剛變成喪屍時,他也是這樣用江辭教的技能,捕捉過野雞野兔,再次穿來後,纔會使用得那麼熟練。

  喫的問題解決後,他還試圖去找過同樣生活在這片山中的賀陽、周翼等人,可每當他嘗試去賀陽所在的山谷時,身體就會像之前那樣,不受控制。

  次數多了,林空鹿漸漸也總結出原因在江辭的記憶中,他們沒有在此時遇見賀陽。

  沒發生過的事,記憶幻境無法呈現,林空鹿也就沒法去做,這個情況跟在沉堯的記憶幻境中不一樣。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隨着他抓的野雞野兔越來越多,把江辭喂得越來越好,江辭的神智似乎也漸漸開始恢復,變得越來越聽話了。

  林空鹿覺得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江辭就能完全恢復神智,成爲擁有人類記憶、思維的智慧型、覺醒型喪屍。

  期間林空鹿也試圖喚醒江辭,告訴對方這是記憶幻境。可每當這時,江辭就歪着腦袋,紅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半晌後,把啃得血淋淋的野雞野兔捧給他,喉嚨嘶啞說“喫。”

  他可能覺得林空鹿說這麼多,是想喫他手裏的食物。

  林空鹿只能嘆氣,繼續餵養,等他徹底恢復神智。

  可時間一久,附近的野雞野兔漸漸被抓沒了,林空鹿只能下山,看能不能到山下的村落裏抓一些曾被人類飼養的雞。

  意外就發生在他下山時,在抓一隻蘆花雞時,他被一隻喪屍咬了。

  林空鹿覺得自己被咬的實在有點冤,他明明可以躲開,可身體忽然不能動了。

  直到手臂因被咬感到劇痛,他才意識到,這是江辭記憶中前世發生過的事,他無法改變。

  雖然現實中的林空鹿可以抵擋精神感染,可對這種進入血液的病毒感染,無法抵抗,何況這是江辭的記憶。他最終變成喪屍,被其他厲害的喪屍欺負,直到被江辭找到。

  有時命運似乎總喜歡開一些陰差陽錯的玩笑,林空鹿活着時,江辭遲遲沒有徹底恢復神智。偏偏在他也變成喪屍後,江辭恢復了。

  他沒能親眼看見江辭恢復後的樣子,更無法知道,江辭剛清醒就看見他變成喪屍,會是何種心情。

  但此刻的林空鹿知道。

  他看見江辭紅眸溫柔,脣邊帶着笑下山,卻在看見他已經變成喪屍時,僵在原地。

  他是爲了幫我尋找食物,纔不慎被喪屍咬死

  意識到這點時,江辭血紅眸中竟流下血淚。

  他瘋狂殺死那些欺負林空鹿的喪屍,雙手沾滿污血,怔怔站在原地。

  剛變成小喪屍,被其他喪屍推倒在地的林空鹿懵懵懂懂爬起,腳步蹣跚地跑向他,兇狠張開嘴,試圖撕咬他。

  江辭一直站着,眼淚越流越兇,任憑小喪屍啃咬。

  或許對他來說,末世前那次分手後,就不要再見面,會更好一些。

  又或者,林空鹿真的是個沒良心的小混蛋,最好真的冷漠自私一些,在他變成喪屍後,就老老實實呆在曙光基地,哪怕再找個人依靠,也不要出來找他。

  反正他變成喪屍後這麼厲害,回去稍微嚇唬嚇唬,小漂亮一定會乖乖又回到懷中。

  無論哪種都結果,都好過現在。

  至少,至少那樣,小漂亮還活着。

  明明已經變成喪屍,江辭卻疼得心臟像被抓緊,抓得血肉模糊。記憶幻境變得灰濛,下起了雨。不知站了多久,他終於低頭,看向還在努力咬自己的小喪屍。

  他擡手輕輕掰開小喪屍的嘴,用雨水把沾着污血的手指洗乾淨,放到對方的牙齒之間,啞聲說“咬這個。”

  他本就覺醒了金屬能力,變成喪屍後,又進階成智慧型和覺醒型喪屍,筋骨皮都變得堅韌,像林空鹿這樣的小喪屍,根本咬不動。

  但小喪屍並不懂,立刻死死咬住他的手指。

  就這樣,江辭便牽着小喪屍,一步步走回他們共同生活的小屋。

  他精心爲小喪屍梳理頭髮,換上乾淨的衣服。然後像林空鹿之前餵養他一樣,到處抓野雞野兔餵養小喪屍。

  他期盼有一天,對方能像他一樣,恢復神智。

  他殺死兩個莫名出現在山中,鬼鬼祟祟跟蹤他的白大褂,從對方口中得知生命樹的存在。

  然後他控制屍潮,回到曙光基地,殺了秦鈺,把對方的身體城給喪屍分扯。同時他在曙光基地找到組織的蹤跡,一路追蹤,最終來到a市。

  他找到了組織說的那棵生命樹,可樹上並沒有什麼果實。

  他吞噬了生命樹,變成半人半樹的怪物,然後將屬於生命樹的那部分力量凝聚成一顆純白色珠子。

  歷盡艱險,他終於帶着珠子回到林中小屋。

  因爲怕去a市途中太危險,他沒敢帶林空鹿,特意將對方留在林中小屋,用金屬鎖鏈限制對方的活動範圍,防止沒有神智的小喪屍意外走出去,被其他厲害的怪物殺死。

  他還特意在屋裏放十幾只被綁着翅膀、腿的野雞,這樣即便他不在,小喪屍也能有活的食物喫。

  他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可命運總喜歡開一些殘酷的玩笑。

  他滿懷欣喜地推開林中小屋的門,看見的卻是被一槍打中眉心的小喪屍。

  對方睜着一雙漂亮得沒有任何生氣的眼睛,就那麼安靜地倒在地上,身下流出

  涓涓黑血。

  他蒼白漂亮的脖頸上,還帶着江辭小心翼翼爲他套上的項圈鎖鏈。原本是爲了保護他的東西,在最後,卻成了他無法逃離的束縛。

  這一刻,江辭的世界崩塌了。他的眼睛似乎忽然失明,世界一片黑暗。

  儘管知道就算沒有鎖鏈,小喪屍也逃不過人類的槍,可他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死了小喪屍。

  他拼命把生命樹凝成的珠子塞進小喪屍的嘴裏,可沒有用,任何用都沒有。小喪屍依舊睜着漂亮的眼眸,了無生氣。

  江辭痛苦到極致,卻又變得木然,彷彿沒了意識。

  恍惚間,耳邊傳來幾個人類的聲音

  “真是不巧,喪屍皇竟然不在,只有一隻小喪屍。”

  “再找找吧,秦鈺說組織那邊傳來消息,嚴先生親自囑咐,這隻喪屍皇很重要,必須抓到。”

  “這我知道,不過話說回來,那隻小喪屍還真是漂亮,你說喪屍皇在屋裏養這麼個小東西幹什麼難道變成喪屍後,也有需”

  江辭耳中一片嗡鳴,等他再恢復清醒時,周圍一地屍體。

  出現在木屋附近的人都死了。

  他抱緊倒在血泊中的小喪屍,血淚顆顆滾落。

  他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沒有了,他再也救不回愛人。

  他神情愈發木然,眼底血色濃稠,竟開始迅速墮化,就要徹底失去意識。

  四周的空間忽然開始崩塌,不知是記憶幻境在崩毀,還是世界在崩毀。

  林空鹿像一縷幽魂飄蕩在小喪屍的屍體旁,不顧淚水滑落,拼命大聲喊“江辭,你快醒醒,這是前世,是記憶片段,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好好的,你也活得好好的,我們還有一個孩子”

  可江辭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四周空間仍在持續不斷地崩塌。

  忽然,一個熟悉又欠揍的聲音驚慌響起“媽呀,世界怎麼要崩塌了男主怎麼也墮化了宿主,宿主呢”

  是系統

  林空鹿眼睛一亮,急忙喊它。

  可系統竟聽不見他的聲音,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江辭忽然睜開眼,竟用化爲實質的精神力抓住了那團意識,或者說,是系統。

  “你是什麼爲什麼在小鹿的大腦中”江辭眼眸血紅,語氣陰戾。

  林空鹿一怔,終於意識到,這是前世跟着他的系統。

  前世,系統後來竟被江辭抓到了

  記憶幻境中,系統顯然也被嚇傻了,戰戰兢兢“你你、你怎麼抓到我的不是,我怎麼會被你抓到”

  林空鹿也十分震驚,他還想再看,可記憶幻境到此戛然而止,周圍空間徹底碎裂。

  他腳下一陣失重,輕飄飄的意識就開始下墜。

  再次睜開眼,他終於看見之前到江辭意識境中見過的熟悉空間,以及枝葉藤蔓充斥整個空間的巨樹。

  林空鹿心中驚喜,顧不得再想系統的事,艱難穿過藤蔓,找到被無

  數枝蔓纏繞的江辭。

  “江辭,江辭”他語氣欣喜地喊,控制進入空間的細絲不斷向藤蔓輸送力量,試圖阻止徹底墮化。

  江辭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眼睛卻一紅一黑。

  林空鹿見他終於醒了,心中微鬆,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四周藤蔓忽然將他緊緊捆縛,拽至江辭面前。

  江辭用枝蔓化成的五指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靠近自己,臉幾乎快貼在一起。

  “我都記起來了。”江辭語氣冰冷,紅黑的眼眸緊緊盯着他,彷彿帶着恨意,“你一直在騙我,從相遇開始就在騙,是系統讓你接近我,你一直都是爲了任務纔跟我在一起,你從來沒愛過我。”

  林空鹿愣住,這是隻有前世記憶的江辭

  另外他知道剛纔的記憶幻境最後發生什麼了,該死的系統,竟然前世就把他賣了。

  可眼下這不是最重要的。

  林空鹿遲疑一下,試探開口“你是不是記憶沒恢復全,或者是,想起了前世,又忘了這一世”

  “我都記得。”江辭咬牙,兩隻眼睛都紅了,紅的是眼眶。

  “你前世是因爲任務,纔跟我在一起,這一世是怕我想起前世的事,報復你,纔跟我複合,想讓我在恢復記憶前再愛上你。”他聲音越來越低,彷彿呢喃,帶着陰鬱的偏執。

  “你成功了,我不會讓你再離開,那個系統我會殺死,你會永遠留在這個世界,留在我身邊”

  他在林空鹿脣邊低語,黑紅的眸子望着對方眼睛,忽然低頭。

  他吻得粗暴蠻橫,卻又偏執入骨。

  林空鹿被捏住的下巴有些疼,脣齒髮麻,彷彿靈魂都在發燙。

  這跟在現實中接吻的感覺有些不一樣,可能因爲是精神交流的緣故。

  他無法任由這種感覺繼續下去,忽然用盡全部力氣,猛地推開江辭。

  江辭怔然,隨即眼神愈發陰沉偏執,他緩緩開口“你還是想離開我”

  “我離開你個頭”林空鹿忽然抓住旁邊一根藤蔓,敲在江辭頭上。

  江辭似乎被敲懵一瞬,黑紅眸子愣愣看着他。

  林空鹿木着臉,繼續道“你哪裏全都記起了我看你就是記憶還不完整,我前世一開始的確是爲了任務才釣你,但你不也在在釣我至於後來,如果我一直是爲任務纔跟你在一起,至於還把變成喪屍的你撿回去養我閒的”

  江辭蹙了蹙眉,眸中血色濃淡不一,似乎是記憶正在完全恢復、融合。

  “還有這一世。”林空鹿攥着藤蔓,像握着教棍,點他額頭,“就爲了騙你,我連崽崽都生還不顧危險,跑到這來救你再敢懷疑”

  林空鹿朝他威脅地舞了舞藤蔓,嚥下後半句。

  江辭看着他兇巴巴的眼神,卻莫名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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