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反观苏云卿,被酒液淋湿全身,乌黑鬓发也湿漉漉狼狈地贴在苍白侧脸上,衣衫凌乱软倒在榻上,整個人却又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孱弱美。
仿佛一朵沾了露水的玉兰花,令人不觉心生凌虐。
洛玉京死死拽着苏云卿的手腕,把苏云卿纤细的手腕都掐得仿佛要断了,尤其是他還恶意用他的指甲去摩挲苏云卿手腕处细腻的肌肤,掐出一道道红痕。
可偏偏,腕间时时传来的這疼痛却又让苏云卿清醒了几分。
眼看着,洛玉京那吐着热气殷红色的唇便要凑過来,忽然,苏云卿轻轻仰起脸。
在洛玉京有些诧异的眼神裡,苏云卿冲着他,缓缓呵出一口带着酒意的香风——
吐气如兰,便是如此。
洛玉京猝不及防,被這股香气吹中面门,他当即神色大变,猛地松开苏云卿的手,便化光出现在了房间另外一角,冷声道:“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苏云卿不答,只低低咳嗽了一声,如释重负道:“夫君,你总算来了。”
洛玉京神色再次变幻,但這一次,他沒有直接上当,而是先扭曲了身前的空间,把覆盖在整個雅间中的威压骤然收至身上,凝神戒备。
然而,等了片刻,偌大的雅间裡悄无声息。
并无任何人到来。
洛玉京知道他受骗了。
那张妖异精致的面孔上顿时又绽放出无限的杀意,一道碧光闪過,他再次欺身到苏云卿身前,一把掐住了苏云卿纤细白皙的脖颈,逼得苏云卿眉头紧蹙,闷哼一声,被迫仰起头。
望着苏云卿纤细脖颈上被他掐出的红痕,洛玉京阴仄仄地道:“我最讨厌旁人骗我,小美人,你還是——”
“我沒骗你。”苏云卿嗓音有些沙哑吃力。
“夫君,动手吧。”
洛玉京正欲嘲讽,可下一秒,他的脸色骤然变了。
因为一道恢弘至极的剑气竟然不知何时从他身后的屋顶贯彻而下,轰然一声巨响,无数木屑碎尘爆发出来,伴随着那道剑光直劈他的背心——
洛玉京想也不想,抱起苏云卿便纵身而逃。
苏云卿被洛玉京挟持,丝毫不乱,在洛玉京破窗而出时,反而還咳嗽了两声,缓缓道:“殿下若是放下我,兴许還能走出天衍城。”
洛玉京冷笑:“我不用你来教我做事——”
话音未落,洛玉京骤然收声,因为他看见,一袭令人胆寒的玄衣已经出现在了他离他一丈远街道尽头的空中。
這时洛玉京才意识到,苏云卿方才呵出那口气,說那些话,都是为了逼得他收去屋内威压,一旦气息泄露,萧霁要寻到此处便极为方便了。
洛玉京:……
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今日却被一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美人算计了。
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洛玉京面色阴鸷,默默看向不远处那一袭玄衣,心头开始思索逃跑之策。
萧霁凌风而立,面色冰冷,身周威压收缩到极致,并未让任何经過這一方天地的行人感受到,但洛玉京只要一对上他,便觉得背心一股寒意源源不绝地往上窜。
他還记得当初被萧霁一剑捅破第三只眼的痛苦和恐惧。
那鲜血淋漓的场景,他现在還记忆犹新。
那种畏惧感是刻在骨髓裡的。
想到這,洛玉京薄唇不自觉抿住,但面上却還是一丝不乱,笑了一笑,便若无其事地遥遥对着萧霁传声道:“萧霁,你真要在這动手?真动手,小心你這小夫人名节不保。”
“把人放下,我可以让你先走半盏茶時間。”
洛玉京惊诧。
接着他便忍不住看了一眼伏在他怀中孱弱苍白的苏云卿。
苏云卿這会像是见萧霁来了,便安了心,长睫甚至微微垂了下来,显出一点小憩一般的姿态,面颊上因为酒的作用浮出一点不正常的潮红。
在仇人怀裡都睡得着?
见到這样的苏云卿,洛玉京心头一股异样的感觉悄然而生。
這夫妻俩,還真是……神奇。
可下一秒,萧霁却似乎是等不了他的回应了,一道剑气又直射而出,冲他面门而来。
洛玉京心神一凛,闪身躲开了這一缕剑气,一边躲一边抱着苏云卿飞退,還故意扬声道:“剑尊,你的小夫人我可沒碰,你不要這么上火嘛,小心明日晨起口舌生疮。”
然而這些话才說完,洛玉京便又意识到不对,因为他說出去的声音仿佛笼在了一层膜中,只有萧霁和他才能听得见。
這裡竟然都被萧霁的神识给笼罩包裹住了!
一丝毛骨悚然之意再次悄然爬上洛玉京背心——沒想到短短数年未见,萧霁的修为和见地又涨了一大截!
洛玉京再不敢恋战,咬牙便扬手把怀中苏云卿朝萧霁那边一抛,并且朗声大笑道:“姓萧的,你真是玩不起啊,今日本王便不奉陪了!”
說完,他周身光芒大绽,竟是瞬息间便化为了一缕极细的碧光冲天而起,猛的一下便钻破了那层萧霁神识凝成的薄膜,疯狂掠空逃遁而走。
一袭玄衣凌风而上,瞬息间便接住了那从空中坠落而下,宛如绽放开的薄雾般的白衣。
苏云卿一进到萧霁怀中,感受到一股十分熟悉的清冷气息,下意识就贴了上来,他此刻热汗涔涔,面若芙蓉,鸦羽般的长睫都浸得湿润了。
宛如树上熟透了的鲜红欲滴的果子,就等人采撷。
洛玉京方才破空离去时,应当是引动了酒中药性,苏云卿被抛开的一瞬间,体内便骤然腾出一股极为滚烫的火苗,一下子烧遍全身。
现在,彻底发作了……
见苏云卿如此情状,萧霁想到什么,面色愈发冰沉,正欲伸手探上苏云卿脉门,苏云卿却在這时抓住他的衣角,眸光湿润地望着他,哑声道:“夫君,快去追妖王,他应该跑不远。”
萧霁眉头一皱:“你——”
“以后便再无這般好的机会了。”苏云卿喘息道。
萧霁沉默。
他知道苏云卿說的是事实。
但……這個时候抛下苏云卿?
苏云卿又轻轻拽了拽萧霁的衣角。
萧霁垂眼,看着苏云卿面色潮红、眸光湿润,但却依旧抿着唇,异常坚定又略带哀求的模样,终究還是心头微软。
只是瞬息,他便做好了决定。
“你且等我,半盏茶我便回来。”
苏云卿身体微微颤了颤,轻声道:“好。”
·
萧霁在遇仙楼另寻了一间雅间,将苏云卿安置其中,便去追洛玉京了。
萧霁走后,苏云卿躺在软榻上,即便体内那股热烫已经快要把他烧得迷糊了,他也還是戒备万分,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過当他眼角余光隐约瞥见窗外有一道猫影蹿過,怔了怔,倒是骤然松懈了下来。
便只闭眼伏在榻上,强忍着身上的燥热,难受得小声喘息了起来。
同时在心裡呼唤系统:“妖王给我下的什么药,除了春天的药,還有别的么?你帮我扫描一下身体。”
系统迷糊了片刻,默默用体检仪给苏云卿扫描了全身。
扫描完之后,系统倒是松了口气:“沒别的了,可能妖王单纯就是想恶心剑尊,并不打算杀人。”
苏云卿额头上的汗水滴落而下,咬唇不语。
系统看苏云卿這副模样,实在是看不懂了,忍不住就道:“那個宿主……刚刚机会那么好,你怎么不趁热打铁啊,還让萧霁去追洛玉京?”
以前也沒见你這么深明大义啊?
不過最后這句话,系统沒說出来——這种话說出来肯定是要被打的。
苏云卿听了系统的疑问,冷笑一声,眸光冰凉地道:“我要让他知道,他敢往我头上倒酒,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系统:……
好家伙,蛇蝎美人人设不崩啊。
都這個时候了還想着這個呢。
而苏云卿說完這句话,似乎力竭,便又将脸贴入了柔软的被褥裡,磨蹭着微微喘息起来。
系统见状,也不敢再打扰了。
但它不知道,苏云卿也有句心裡话沒对它說出来。
让萧霁去追洛玉京,不光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看看——剑尊现在究竟对他有几分喜歡?
现在看来,进度還不错。
·
半盏茶的時間說快也极快,但对于苏云卿這样时时刻刻身处别样煎熬的人来說,又是一种异常的慢了。
当萧霁静静出现在房中时,苏云卿嗅到那股熟悉的清冷香气,下意识抬起眼。
四目相对,萧霁对上苏云卿那雾气朦胧的漂亮眸子,心尖一颤,竟是不自觉便闪身行至苏云卿身边坐下。
扶起他,伸手再去探他的脉门。
苏云卿不受控制地低低喘息了两声,身体颤了颤,却沒有再动,只静静伏在萧霁怀裡,任由他给自己把脉。
萧霁把脉完片刻,眉头紧锁。
他得出的结论和系统检测的结论差不多,药只是春天的药,但……
有些太烈了。
苏云卿身体本就弱,先前的剑伤未曾完全痊愈,现在又中了這种药,内外夹攻,肯定不好受。
可偏偏,苏云卿竟然還忍到了现在。
萧霁眸光晦暗不清。
迟疑片刻,他正想說些什么,忽然,苏云卿滚烫柔滑的手就這么翻過来抓住了他正在把脉的手。
似乎是要竭力攥紧,但又轻轻颤抖着。
萧霁:?
下一秒,苏云卿便仿佛情难自控地仰起头,眼尾湿润,双眼红红地看向他:“夫君。”
他此刻鲜红欲滴的薄唇微微张合,裡面呼出的都是滚烫的雾气。
愈发迷乱了萧霁的眼。
萧霁心彻底乱了。
而只是這么短暂的一刹的迷乱,苏云卿已经便已经抓着他的手凑了上来,想要贴上那高挺如玉的鼻梁下紧抿的淡色薄唇。
温热带着甜香的吐息已经到了唇边。
气氛一触即发。
但偏偏就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萧霁脑中清明了一丝。
他眸光一凛,下意识有些狼狈地仰头往后一偏——
苏云卿抓着他的手腕失去了支点,整個人也往前扑倒,那柔软湿润的薄唇沒有吻上萧霁的唇,却恰好贴在了萧霁玉白色脖颈间突出的喉结上——
萧霁瞳孔骤然收缩,浑身僵硬。
苏云卿的唇很软,很湿润,也很烫。
碰上萧霁脖颈处那片微凉的肌肤,顿时激起一阵惊涛骇浪般過电的触感。
這是萧霁這辈子,从未有過的感觉。
他愣在了当场。
甚至连苏云卿又蹭到了他怀裡,迷乱中想要再去亲他的唇他才猛地清醒過来。
萧霁面色骤冷,强行压抑住心头翻涌而起的陌生欲望,便一把攥住了苏云卿的手腕,将他整個人扣在了怀中。
沉声道:“别闹。”
苏云卿怔住了,他此刻红潮弥漫的面孔上满是委屈和不解,就這么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眸子看着萧霁,泫然欲泣。
片刻之后,在萧霁暴风雨一般沉冷的眸光中,一滴晶亮的水珠顺着苏云卿长长的眼睫坠了下来,滑落在他芙蓉玉一般的面庞上。
接着,一滴,又一滴。
這次,轮到萧霁怔住了。
半晌,萧霁喉结滚动,心情极为复杂地伸出手,轻轻擦去苏云卿眼角的泪,哑声道:“现在……不行。你且忍一忍。”
苏云卿咬着唇,虽然神色极为难受,但最终他還是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萧霁看着苏云卿把那片薄薄的红唇都咬得快要出血的样子,一時間也心乱如麻。
一种难以自抑的心疼感悄然蔓延而上。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鬼使神差地低声道:“靠着我。”
苏云卿這会神智似乎不清醒了,迟钝了好一会,才反应過来,默默就靠到了萧霁怀中。
萧霁悄然叹了口气,便伸出手,修长骨感的手指轻轻挑起苏云卿腰间那白色锦带,往下一扯——
·
一個时辰后。
萧霁静静立在外间,闭着眼,听着隔着一座屏风后传来的淅沥水声。
即便此刻他清冷俊美的面上神色莫辩,但他心中已然是激起了惊涛骇浪。
萧霁做梦都沒想到,這辈子他会帮人做這种事。
而且竟然丝毫沒觉得厌恶。
甚至在想起苏云卿伏在他怀中,咬着唇,用那双湿漉漉且含情脉脉的漂亮眸子静静看着他的表情,心头又是一种无声悸动……
萧霁喉头微微动了动。
忽然,裡间传来苏云卿柔软中透着一点虚弱的嗓音。
“夫君,我好了。”
在苏云卿這声嗓音响起的时候,萧霁倏然睁开眼,却沒有立刻进去,只是沉吟片刻,道:“身体好些了么?”
過了一会,苏云卿有些羞怯的嗓音传来:“好多了,今日多亏夫君帮我。”
萧霁:……
大约又過了半盏茶時間,确定苏云卿一切都整理好了,萧霁才复又转入屏风之中。
苏云卿這会穿着一身宽松的雪白裡衣,一头乌发還湿漉漉散在背后,莹白漂亮的面庞上仍残余一点淡淡的潮红。
不過此刻他眼角眉梢都不再有方才的隐忍之意,反而多了一种轻盈的喜悦。
看着這样的苏云卿,萧霁心情愈发复杂。
要知道,三日前闭关时他還在想等日后关系渐渐淡了,他同苏云卿和离也不要闹得太难看。
他知道苏云卿性子娇弱,便决定即使和离也不宣扬出去,只送苏云卿回家。
等苏云卿一切适应下来,再明白告知,应当也不算太伤人心。
可现在,他竟然再次开始动摇這個念头了。
但偏偏……今日又遇到了洛玉京。
幸好還只是個洛玉京。
旁人都道剑尊风光无限,却也不知他這些年来树敌无数。
剑阁余孽,魔尊,妖王,還有无数在暗处觊觎神阙剑的人。
每個都在想尽办法抓他的软肋,想要一击致命。
所以他修无情道,除了忘却母逝之殇,也是为了让自己再无软肋。
偏偏,在這时,让他遇到了這样的苏云卿。
而苏云卿又有什么错?
是,苏云卿沒错,只是满心满眼都是他,只是极度单纯地喜歡他而已。
萧霁沉默了。
他不忍心在這個时候告诉苏云卿,你在错误的時間喜歡上了一個错误的人。
尤其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苏云卿不能成为他的软肋,那将是必死之局。
似乎是觉察出萧霁的情绪不对,苏云卿脸上的喜悦之色渐渐淡去,化为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担忧,轻声道:“夫君?”
萧霁骤然回過神来,他看了苏云卿一眼,看着苏云卿那忧心的样子,终究還是把那些话尽数咽下,淡淡道:“我只是在想是谁给洛玉京机会让他混进天衍城的。”
苏云卿闻言,微微一怔,也沒有生气萧霁這個时候還如此不解风情地聊别人。
想了想,他就道:“妖王說他是被遇仙楼掌柜从落霞川带回来的。不過一個刚进楼中的仆从就能被送来伺候少主,事情确有蹊跷。”
萧霁沒想到苏云卿竟然认真同他分析起此事来,心情微有复杂,只能道:“此事我会处理,你无需操心。”
苏云卿眉眼弯了弯:“好。”
又是短暂的沉默。
最终還是苏云卿先轻声开口道:“夫君,我现在身上有些无力,你能帮我把头发擦干么?”
萧霁回過神来,顿了顿,道:“好。你坐過来。”
苏云卿便依言坐到了萧霁身前。
萧霁拾起一旁的雪白手巾,正想给苏云卿擦头发,却忽然想到——這明明只是一個咒语便能解决的事。
苏云卿沒想到么?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前苏云卿的表情。
然而苏云卿只是静静坐在那,垂着眼,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并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在等着萧霁给他擦头发。
仅此而已。
萧霁心头微颤。
最终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拿起手巾,便十分细致缓慢地给苏云卿擦起了头发。
明明這是一只全天下握剑最稳的手,可在给苏云卿擦头发时,却莫名显得有些笨拙,那修长骨感的手指时不时不经意碰到苏云卿脸庞和脖颈处细腻如玉的肌肤。
但两人似乎都很默契,面对這些微妙的异样,谁都沒有多說一句话。
直到苏云卿的头发被完全擦干,在摇曳的灯火下,乌压压一大把沉润地倾泻而下,散落在肩头。
又被萧霁拿起一旁的簪子给挽起来。
一切都那么细致,又那么自然而然。
“夫君。”背对着萧霁的苏云卿忽然轻声开口。
萧霁绾发的手微微一顿,眸光沒变,动作继续。
“我今日好开心。”說這话时,苏云卿莹润如玉的侧脸异常安静平和,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散发着淡淡的辉光。
萧霁喉头微动,将簪子一点点插进那绾起的发髻中。
“虽然今日夫君沒有亲我,但我能感觉到,夫君心裡是有我的。”
萧霁的指尖颤了颤。
“我不急,我只希望夫君会一天一天,慢慢喜歡上我,我可以等的。”
戛然而止。
偌大的雅间内再无声响,萧霁把簪子最后一点缓缓插进了苏云卿的发髻中。
他的眸光淡淡,却似乎有些颤动。
最后,他松开了握着簪子的手,闭了闭眼,哑声道:“早些睡吧。”
苏云卿回過脸来,看了萧霁一眼,羽睫颤了颤,却并沒露出太多的失望之色。
末了,他笑了笑,轻声道:“好,夫君夜安。”
萧霁:“嗯。”
·
這一夜,萧霁在夜风中念了一夜的经。
苏云卿却难得睡得很沉。
次日,苏云卿、顾剑鸣和安容玉都沒有去学馆,惹得大家议论纷纷,觉得顾剑鸣被两人带坏了。
而顾家這边顾霆也是雷霆震怒,一边关了顾剑鸣的禁闭,去给萧霁赔罪,一边又从上到下开始严查遇仙楼和天衍城中顾家所有的产业。
苏云卿则被萧霁拘在了寝殿中,說等他身体养好再做别的考虑。
早晨,苏云卿刚用過早膳,正靠在榻上看一本功法书,甲子来了。
送来了一样东西,装在精致的檀木匣子裡,說是萧霁给他的,务必在无人之时打开。
苏云卿见到那匣子,眸光微动:“夫君呢?”
甲子沉吟片刻,有些无奈地道:“尊上又闭关了,說這些日子夫人若是有事找他,便用玉碟传讯,若是无事,便好好休养身体。”
听到這句话,苏云卿不自觉蹙了一下眉:“夫君要闭关多久?”
甲子:“尊上未提。”
苏云卿闻言,沉吟片刻,只道:“好,多谢甲子师兄,告诉夫君,让他好生闭关,不必担心我。”
甲子应声退下了。
等甲子走后,苏云卿就抬手轻轻打开了那只檀木匣子。
一根异常漂亮华丽,闪烁着无限光华的翠碧色孔雀尾羽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同尾羽一起附着的還有一张纸笺,纸笺上字迹银钩铁画,异常凛冽有力。
——這是洛玉京的一根尾羽,逃脱时被我斩下的,我已将它炼化成法器,你收着护身。
苏云卿看到那根尾羽,面上不自觉便缓缓浮出一抹笑意,他伸手握住那根尾羽,拿到眼前细细端详片刻,就滴血认主,收入储物戒中。
系统這两日跟了全程,看到這也实在是看不懂了,不由得迷惑道:“宿主,這怎么回事啊,剑尊這是生气了還是别的?怎么一边把你关在這不见你一边又送你东西,真奇怪。”
苏云卿神色淡淡,微哂:“不,他才沒生气,他是太爱我了,才選擇闭关的。”
系统:?
宿主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
苏云卿這会垂眼沉思片刻,就伸出手指,蘸了茶水,轻轻在桌面上写了几個字,道:“原著中已知三分之二的剧情前,剑阁、妖王和魔尊還有一些隐世大宗都同萧霁为敌。”
系统迷惑:“這又跟他不爱你有什么关系?”
苏云卿唇角勾了勾,托腮道:“小傻子,就是他现在沒把握拿下這些敌人,才不敢破无情道又急着闭关提升实力啊。”
“送我洛玉京的尾羽是让我同洛玉京的气息有所联系,下次再遇上就能及时避开,這么用心良苦,你還說他不爱我?”
系统怔住,接着便嘟囔着怀疑道:“真的假的?”
苏云卿淡淡:“自然是真的。他肯定是强行用无情道压制了对我的感情,要不然不会晚上都不敢跟我一起睡。”
系统:“……你未免有点自信過头了吧?”
苏云卿沒理会系统的质疑,只是又垂眼静静看了桌子上他写的几個字。
看了片刻,苏云卿笃定道:“系统,我觉得我确实得亲自去一趟仙府秘境,拿到那個逆天改命的机缘。”
系统悚然:“那裡超级危险,你别乱来啊!”
苏云卿:“我知道。但若是不去,睡不到萧霁是小事,我還很可能会死。這次来了洛玉京,下次還会有其他人,我总不能一辈子窝在這個洞府裡。”
系统抽搐:“去了也很可能会死。”
“那就赌一把。”苏云卿眸中光芒锐利。
說完,他忽然又笑了笑:“而且,书中萧霁不是也会去仙府秘境么?我聪明绝顶,他天下第一,我們俩联手,還有谁能敌得過?”
系统欲言又止,直言又欲。
它想說那個仙府秘境妖王,魔尊和剑阁余孽们都会去,可不是那么简单。
再說了,苏云卿想去,萧霁就会让他去嗎?
但這段時間相处下来,系统也深知只要是苏云卿决定好的事情便再无更改的可能,再加上苏云卿也看過剧情了,所以即便想劝,最终也放弃了。
苏云卿大概是看出了系统的心思,這会微微一笑就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让萧霁同意的。”
系统:“哦……”内心深深地表示怀疑。
·
之后几日,萧霁继续闭关,苏云卿也不太出门,只是写了一些书籍让剑仆们去藏书阁给他借来,他在寝殿中一边看一边便研究揣摩。然后把心得一一记载下来。
系统看到苏云卿借的那些书都是跟妖王和魔尊還有剑尊那些死队头功法相关的书,就知道苏云卿是真的打算去闯那個仙府秘境了。
不過系统总觉得萧霁不可能让苏云卿去的。怎么样都不可能!
毕竟虽然苏云卿聪明,但再聪明也是個五灵根废柴啊,去那裡那不是找死么?
它都明白這一点,萧霁肯定更懂啊。
却不知道這时正有人或者說是猫正在劝說萧霁让苏云卿去仙府秘境。
密室内
烛火摇曳,小白猫在萧霁面前跳动了几個来回,便轻飘飘地落在他眼前的桌案上。
“喂,你就让小美人陪你一起去仙府秘境怎么了?我觉得他心思纯净,明显比其他那些老谋深算的奸货更容易得到那個机缘的认可。你要是怕自己不行,他肯定比你行。”
萧霁面无表情地睁开眼,冷声道:“拿不拿得到机缘是次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活着进到秘境内围,你少出馊主意。”
小白猫嗤笑一声:“你怕了?剑尊大人居然也会怕,真是稀奇啊。”
萧霁闭目不言。
他是怕,但他不是怕自己受伤。而是怕苏云卿出事。
仙府秘境百年开启一次,但只限元婴期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
他知道這次秘境是最后一次开启的消息一定不止一人能推测出来。
到时,這些年来一直躲在暗处的那些为了苟命的老家伙们弄不好会自斩修为直接进入秘境或者把自己的神魂化身放到秘境中去。
還有洛玉京和魔尊,两人也一直在觊觎那個秘境中最大的机缘,肯定也会放出化身进入其中。
面对這些人,同境界之下他尚有自保之力,但带上一個苏云卿便不好說了。
他不能赌。
小白猫见状,不由得感慨着摇头道:“唉,我忽然也不知道你跟小美人成亲到底是好是坏了。从前你也不是這么畏首畏尾的人,现在倒是怕上了。你关得了他一时,关不了他一世啊~”
“這些事我自有考量,神君不必激将我,我不吃這套。”
小白猫:……
冲着萧霁扬了扬爪子,小白猫气呼呼地就扭头跑了出去。
萧霁注视着小白猫消失的背影,默默闭眼,神色沉凝,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
小白猫沒劝动萧霁,从密室出来,就直奔苏云卿寝宫去了。
从萧霁那受了气,它得在温柔美人身上找补回来。
小白猫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苏云卿的寝宫,按照往常惯例,站在窗下就叫了一声。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苏云卿温和的嗓音:“小白,是你嗎?快进来吧。”
小白猫喜滋滋地从窗台上一跃而入。
结果进了寝殿,小白猫却突然发现苏云卿好像是在收拾东西,桌子上都摆满了,一件件一样样,都像是要远行的样子。
小白猫心裡莫名一突,就默默凑到苏云卿面前,试探着讨好地叫了一声。
苏云卿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了抚小白猫的头,便柔声有些怅惘地道:“小白,你来得不巧,我這两日便要走了,今天要收拾东西,以后可能不能喂你了。”
小白猫:“喵?!”
系统也在同时失声道:“宿主你這两天就要走?你去哪啊?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說?”
苏云卿沒理会系统的话,只从储物戒裡把那瓶第一次喂小白猫的玄金灵液拿了出来,放在小白猫爪子前道:“小白,這瓶灵液就送给你了,以后你记得要按时吃饭,不要挑食哦。”
小白猫见状,果真有点急了,這会它也不去碰那瓶玄金灵液,就努力支棱起来,仰头朝着苏云卿用力喵喵叫了几声,似乎在问苏云卿为什么要走。
苏云卿看着小白猫着急的样子,仿佛听懂了小白猫的话,长睫动了动,便垂下眼,露出几分落寞的神情,无奈笑了笑道:“你是问我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不想拖累夫君啊。”
小白猫怔了怔:“喵?”
“先前碰到妖王,我便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等着夫君来救,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所以,我打算去一個秘境,听說裡面有一個上界仙人留下来的大机缘。我知道夫君不会准我去,所以我想偷偷去,因为……若是得到了那個机缘,或许我日后就能——”
“喵?!”
苏云卿话還沒說完,就被小白猫一脸震惊地用爪子按住了手。
苏云卿面上茫然,小声道:“小白,怎么了?”
小白猫神色复杂地冲他喵了好几声,但苏云卿始终一头雾水。
小白猫:……
最终小白猫只能一爪子薅走地上的那瓶玄金灵液,然后一個扭头跳上了窗户,飞蹿而出。
看着小白猫离开的样子,苏云卿先是有些愣神,但渐渐的,他眸中凝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淡笑。
系统见状,忍不住就莫名其妙道:“宿主,你怎么回事?怎么对着一只猫說半天废话啊,它又不是剑尊化身,你要演,也换個人来演啊。”
苏云卿长睫动了动,默默垂下眼,在心裡笑了一下:“正因为它不是剑尊,所以才更要演给它看啊。”
系统:?
·
小白猫确实是急了,這会它一路飞奔,气喘吁吁地就又跑回了萧霁的密室。
一闯进密室,它就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萧霁你的小美人夫人要跑了!”
萧霁面无表情,并沒理会小白猫。
小白猫见萧霁不信,气得吹了吹胡子,就按捺着性子把方才苏云卿对他說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說到一半,讲到苏云卿說‘不想拖累夫君’那句话时,萧霁倏然睁眼,神色冷冽地道:“神君为了劝我去仙府秘境,现在连這种谎话都要编给我听了?”
小白猫嘴角抽搐:“你爱信不信吧。反正万一這两天他真跑了,你就惨了。”
萧霁定定看了小白猫一眼,冷淡道:“洞府四周有百余名剑仆把守,他就算要走,也走不了,就不劳神君操心了。”
小白猫怔了怔,脸色有点古怪。
也是啊,它倒是……忘了這一茬。
不過,悄悄看了萧霁一眼,小白猫心中忽然就萌生出一個很大胆的想法。
這位剑尊,或许正缺少一個认清自己内心的机会。
不如,它就帮小美人一把好了?
但這個念头冒出来之后,小白猫又很快把脸上的表情遮掩了下来,挥挥爪子就道:“罢了罢了,就当是我多心了,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了。”
說着,小白猫再次纵身溜走。
這次,萧霁在小白猫走后很久才睁开眼。
而此时,他那一双湛若寒星的眸中尽是晦暗不明的光芒和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小白猫說的,很可能是真的。
因为,苏云卿的语气,一般人真的模仿不来。
苏云卿为了他,都愿意做到這种地步,可他呢……?
他又为苏云卿做過些什么?
半晌无言。
·
這几日,剑尊的洞府中仍是风平浪静,一切仍是如常,苏云卿每日早起在院中打坐,中午便同剑仆们說会话,到戌时便准时进到寝殿中休息。
仿佛他跟小白猫說的那些话从不存在,真的就是小白猫编出来骗人的一般。
可就在第三日晚上,抄完三遍《太上感应篇》正准备打坐的萧霁忽觉心头一悸,一股莫名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拂袖起身,朝寝殿外看了一眼。
只见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正如苏云卿刚嫁過来那夜的月色一般,圆满明亮。
只是一個月之前,萧霁丝毫不觉得圆满喜悦,只想尽快摆脱這個纠缠。
但现在,他的心境已经悄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苏云卿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心口处留下了一些不可磨灭的痕迹……
静静看了片刻那轮散发着淡淡银光的月亮,萧霁沉吟半晌,终究還是化光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瞬,萧霁便出现在了苏云卿的寝殿外。
院中秋虫在吱吱鸣叫着,树叶也被微凉的夜风吹得沙沙作响,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安静得有些可怕。
萧霁心头微沉,再未等待便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三下之后,无人应答。
萧霁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妥了,又静静等了片刻,沒听到任何声音,他便闪身化光进入了苏云卿的寝殿。
当萧霁立在苏云卿床前,对着那一床冷衾凉枕前之后。
他自己心头骤然涌起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冷意和不确定的惶惑感。
苏云卿真的走了?!
谁帮他走的?!
萧霁猛地攥拳,脑海中一下子就闪现出小白猫那日离开时那個有些急切的背影。
该死,他竟然忘了這一茬。
几乎是来不及多想,萧霁心口起伏便径直破门而出,化光消失在天际,御风追了出去。
应该還未走远,应该還能追得上……
·
此时,天衍宗外通向苏家的凌志江上,苏云卿静静将一只白玉舟放出,白玉舟漂浮在水面,骤然变得丈余来长。
系统看了看正取出长篙,准备撑船的苏云卿,又朝苏云卿身后看了看,忍不住就有些焦虑地道:“你慢一点啊,剑尊還沒来呢,万一他不来,你這走了岂不是要尴尬死?”
苏云卿神色不变,踏入白玉舟内,便将长篙放入水中,朝水上一点。
白玉舟轻轻飘了出去。
系统:……
卧槽,来真的啊!
白玉舟破开江水,逐浪而行,长风把苏云卿乌黑的鬓发吹得飘飘飞起,白衣也在风中舞动翩翩,异常温柔潇洒。
眼看着,身后的天衍宗已经快要隐沒在两岸重重的山峦和深夜的雾气中,消失不见。
忽然,一道明亮的剑光破空而来,刷然照亮了所有的江水。
系统:!
居然真的来了!
系统在苏云卿身体裡悄悄往外看,便看到萧霁一袭玄衣踏空而来,那一道剑光先他而出,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气墙,横空降下,轰然拦在了苏云卿不远处的江面前。
滔天巨浪而起,却又被另外一道气墙阻拦在外。
白玉舟彻底被阻住了。
苏云卿這时才默默放下手中长篙,回头看去。
萧霁自空中而落,静静立在船头。
两人四目相对。
萧霁沉声道:“跟我回去。”
苏云卿凝视萧霁片刻,神色十分安静温柔,却异常坚定地轻轻摇了摇头。
萧霁神色有些难看,却并沒有再出手,只道:“听话。”
苏云卿微微叹了口气:“夫君,是不是我不走,你就不会来见我?”
萧霁蹙眉:“我只是闭关。”
苏云卿无奈一笑:“我都明白的。”
一句话,让萧霁哑然,他心头莫名生出一种极为烦躁不安的感觉。
隐约觉得,苏云卿可能要离他而去了。
“我知道,我太弱了,很多时候都拖累了夫君。”苏云卿轻轻道,“若不是因为我,夫君早已杀了妖王,也不必如此瞻前顾后。”
萧霁反驳:“我从未這么想過。”
“但事实如此。”苏云卿神色异常平静地垂眼笑了笑,“所以夫君不愿见我,因为夫君是好人,虽然沒有那么喜歡我,但也不会直接休弃我,只能如此,把我一直留在洞府裡。”
“可我不想這样,我不想一辈子被关在天衍剑宗。我想同夫君并肩而立,所以,夫君可不可以给我几年?等卿卿变强了,再回来找你。”
萧霁沉声道:“你要做什么,不要胡闹!”
虽然明知道苏云卿想要做什么,但萧霁仍是沒有直接捅破這個事实。
因为……那确实太荒谬了。
苏云卿长睫颤了颤:“可夫君,我真的不想一直留在洞府裡,不能见人,也见不到你。那样的日子,好难過啊。”
萧霁心尖猛地一颤。
苏云卿那弥漫着淡淡哀伤的莹白面容上散发出的落寞情绪狠狠击中了他的心脏。
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
他沒处理好。
他不该限制苏云卿的人身自由。
可若是不限制,以苏云卿的身份和能力便会有一万個洛玉京来觊觎……
“所以,我想赌一把,我不该不告而别,但我真的沒有别的办法了。”
萧霁喉头滚动。
過了许久,他往前迈出一步,用一种自己都觉得沙哑的嗓音道:“你为何不来问我,你就知道我一定不许么?”
苏云卿静静望着萧霁。
萧霁从苏云卿的眼神裡看到了答案。
是的,他都限制了苏云卿的人身自由,又如何会答应苏云卿去冒险?
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最终,萧霁心一狠,在苏云卿诧异的眸光中上前一步狠狠拥住了他。
苏云卿被萧霁抱住,怔在当场,嗓音有些迟疑和迷茫的低声道:“夫……君?”
萧霁静静搂紧怀裡的苏云卿,几乎要脱口而出‘我陪你去’。
但最后,他只低声道:“你要做什么,我让人陪你去。我不会再拦着你了。”
苏云卿身体轻轻颤了颤,似乎是被萧霁這句话震住。
過了好一会,他手中的长篙滑落,哗啦一声坠入水中。
他抬起手,也回拥住了萧霁。
淡笑着小声道:“好,谢谢夫君相信我。”
萧霁抱紧了他,仿佛要把怀中那柔软的细腰深深勒进骨血中……
下一秒,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攻略对象‘剑尊’好感度上涨5点,目前好感度为:10点】
将头静静埋在萧霁肩头的苏云卿唇角很小幅度地弯了弯,然后他便闭上眼,十分依赖地将自己的脸更深的贴在了萧霁脖颈处……
明月当空照下,江流不息,一條白玉舟飘荡在江水上,船上一对璧人静静相拥,如画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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