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如意師長隕
“轟隆！”
雷霆再次撕裂天際。
三股對持的力量在蒼穹之上炸開，震起巨浪！
柺杖斷裂，如意師長再也支撐不住，在半空之中墜下。
鳳凰谷上，是落下一具具屍體，是血染山頭的腥紅。
“他們都死了……”
“阿盛……阿盛！”一名女修飛奔過去，每走一步，淚水便落下一滴，直至崩潰大哭，她抱起被合寙獸踩踏而死的屍體，渾身顫抖:“不是說好等鳳凰谷祕境結束，帶着你所得的寶物做彩禮來娶我嗎?騙子……你個騙子！！”
“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小雨害怕……”被師宗二師長護在陣法的一羣孩童中，一個小男孩闖出，跪坐在一名死狀悽慘的少女旁，拼命搖晃，試圖想將她叫醒:“姐姐只是睡覺了……不……不是那樣子的，不是……”
“啊啊啊魔族，我跟你們不共戴天！”
是靜默之後的哀嚎，是更加拼命與魔廝殺不死不休的戰場！
“轟隆轟隆！”
黑霧被雷電阻擋住，不得見光，白衣染血的少年也被阻在那面黑暗之中，撕裂的口子瞬間合上，絲毫不想給少年活着的機會！
“錚——”
赤紅且泛着冷光的劍身卡住那最後一絲縫隙！
雷鳴震天響，電流折射，欲將少年劈死！
——“看吧，就連老天也不讓你活。”
——“憑什麼?憑什麼！世人對不起你，便殺了世人！老天對不起你，便捅破這天！”
——“呵呵呵，廢物……”
“啊啊啊啊！”
戚水只覺頭疼欲裂，眸中血絲蔓延，電流席捲全身，盡是折磨！
“二娃！”凌十三折返回去，徒手觸碰雷電，藍焰的靈力灼灼，使勁地掰開:“二娃，堅持住，爲師帶你出去……堅持住，劍拿穩，不能鬆手！”
“快，抓住爲師！”雷電兇利，凌十三雙手已然滿是血痕，她伸出手，急忙叫喚。
一面光明一面黑暗，一處藍焰一處赤火……
陰影下，少年深邃暗沉的眸子裏，是他置身之地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是水潭最低下見不得光污泥，也是目光所及，攜光而來的人兒……
他不知道什麼，他只是……茫然伸出了手，搭上了那隻冰冷卻又格外溫暖的手掌。
兩道身影飛出。
“轟隆！”
隨着最後一道悶雷，祕境徹底合上了。
如意師長掐訣，一道陣符擴散雲霄，隨着雲霧，壓下山谷！
陣符之下是成千上百的小陣符，密密麻麻、廝殺拼命的雙方被落下的符文隔開護着，剩下的符文便是朝魔族砸去！
鎖鏈揮過盡是刺鼻的血腥味和鐵鏽味，陣法中四伏四殺，隨着一記烈光，蘇憂二師長打退前方那位身着黑色斗篷的魔族，轉身隨弟子們退回。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就這樣，被強制性暫停。
鳳凰谷終究是成了屍山血林，這一切，讓如意師長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瞬間滄桑老矣……
“想我修仙界後輩精英弟子無數，如今……皆慘死我師宗祕境，我有罪……”她斑駁衰老的手掌劇烈顫抖，滄桑的眸中悔恨不已，淚水縱橫：“如意愧對師父師叔伯，愧對修仙界衆修啊！”
“哈哈哈！”魔再次浮空而起，猖狂獰笑：“師宗第一位女師長，果然不失本尊所望呀，見這場面，本尊開心得很呢。”
他這是要把如意嫂嫂推到風口浪尖上，將這死，衆修的怒火轉移到師宗再次開啓鳳凰谷祕境的事上！而如意嫂嫂身爲一個女子要承受的壓力只會比男子更多，魔便是看中這一點，無論成敗如何，師宗怕是要承受衆怒了。
凌十三氣憤不已，可她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當然，本座這次也是來帶回我——魔族的少主。這，還得多謝學淵十三真人的不吝栽培。”
“……伴生劍氣。”隨着魔的那句話響起，兵山門山主在死去的弟子屍體中查出了劍氣，他似是不可置信，但事實擺在眼前，又不得不承認，這確實就是，修仙界僅有的伴生劍...而來的劍氣……
“這伴生劍除了他們師徒二人還有誰！”彼岸花教主怒顏：“我葬花派弟子無一生還，你們學淵之人卻還好好站着!”
凌十三？容音長老在如意師長後方一眼便瞧見了她和她旁邊入了魔障的少年郎。
魔族少主……二娃？
“不可能！”凌十三將戚水護在身後，一雙寒眸冷得能殺人：“魔，休得胡言！我的徒兒與你有何干系！”少攀親戚！笑話，男主在原著中是成了魔尊，但根本就不是魔族血脈，更不可能是魔的兒子，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縱容凌十三相信自家徒弟，但似乎其他人並不是這樣想。
“魔族少主，伴生劍氣……”兵山門山主揮着大刀，朝凌十三所在之地，直衝而來！一股勁風掠過，掀起所有人的衣角，刀尖直對凌十三身後的少年，憎惡萬分：“是他，魔與他裏應外合，是他將魔帶入祕境！伏殺衆派，害我兵山門數十名弟子慘死的！！”
戚水眼角猩紅未褪，稍稍平靜的面容，聽到這話，越發地陰沉肅殺。
“與我徒兒無關！”凌十三冷若寒霜：“山主聽信魔的話作甚！”
“若不是內心齷齪，一介修仙之人怎麼會得了心魔！”
凌十三悄悄瞪眼，這不是原著中，原主被衆修討伐的臺詞嗎？怎麼如今變成了她家二娃了。
凌十三維護道：“魔的心思詭異，我徒兒只不過是一個不慎着了道罷了！”
“那這屍體上皆帶着的伴生劍氣，你作何解釋?”彼岸花教主帶着怒氣直逼而上，顯然不想輕易放過。
難不成她還能說是一個已經死去五百年的人的乾的?反正……凌十三冷漠道:“不是我徒兒乾的！”
“難道還能是堂堂十三真人乾的不成！?”彼岸花教主絲毫不喫這招:“天底下伴生劍僅此一對，你要如何證明？你將伴生劍喚出來與劍氣對質！”
凌十三冷眸一動，卻是沒有下文，她……
“對，將伴生劍喚出，若是清白又何懼！”兵山主也是氣怒到滿臉通紅:“魔也就罷了，如今……竟在死去的弟子屍體中查出劍氣，自相殘殺，朝同修下手，不恥！！”
“我去你個死老頭！”沈倘再也聽不下去，拽過人羣跑上前:“你門下弟子貪生怕死，惹怒妖獸，拉我師妹墊背，傷我兄弟！那麼重的石錘子就往我兄弟背上砸，皮開肉綻，至今還未痊癒，不信去查看呀，你們自己的兵器心裏沒點數啊！如今……這子虛烏有的事，你丫的哪來的臉來論說自相殘殺，傷害同修！”
“你！哪來的無知小兒，這便是你們學淵教誨出的弟子！”
與此同時，一道金光的傳音符落在凌十三身前，是掌門無濁的，大概是說滄水魔族皆降服，不多時便會趕到。
“沈倘！”凌十三收起傳音符，朝少年郎道:“……退下吧。”“十三師叔……”沈倘抱着雪獅子一步不讓。
凌十三拍了拍他的肩，擡眸朝衆人如實道:“……我如今無法御出伴生劍。”
是的，在幻境之內她就再也無法喚出伴生劍了，這就是事實……
魔族被陣法阻攔在外，黑霧中的魔好似興致勃勃地觀賞這場修仙界的笑話。
如意師長錯愕轉身，便注意到這小師妹此刻的氣息與之前大不相同，似乎……似乎是少了出塵如仙的氣質，又好像不是，像、像是去除了人間愛恨嗔癡的困境，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卻又是格外的相融合。
“御不出伴生劍?怎麼可能！”兵山主道:“莫不是你心中有鬼?或者你是想隱瞞你徒弟犯下的罪……”
“因爲我！失了道境……皆散、全毀。”
此話一出，無論是在祕境中活着清醒站着的沈倘、喬半夏、林嵐和東方歲面色震驚，就連他們幾位長老級的人物也是生生愣住。
“小十三……”如意師長已經不知道要作何言語，這道心沒了，意味着什麼在修仙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真是可笑呀！”彼岸花教主譏諷大笑，眼中是壓抑已久的痛快:“一介真人丟了道心，喚不出本命法寶，境界永止，與慢慢等死的凡人有何異！”
“凌十三你……”容音長老也是欲言又止，面色複雜。
凌十三沒有否認，她說得就是事實，一個暫時擁有靈力卻是慢慢等死的凡人。原著中的入魔，成了散失道心……
懷中的淚珠散發着溫熱，起碼她得了嘉月師姐的原諒，完成了原主的夙願，這修不修道於她不甚重要，她畢竟不會在這個書裏呆太久。
不過……
她眸中冷光射向彼岸花教主:“我倒是想問問葬花派，祕境之中你派弟子爲何皆皆被奪心智，瘋狂殺戮?爲何會有怨魂養食的妖獸?這，難道不是你們葬花派的禁術嗎！這些弟子中，各位長老也可以查查，死在鬼修招式在下更是不計其數，你又作何解釋！”
繞是她一個不喜說話，冷漠至極的人，此刻也得破了這‘戒’！
“我去問誰?”彼岸花教主眯起危險的尖眸，咄咄逼人道：“我葬花派門下弟子皆皆死絕，你們學淵的人卻能脫身，我也不信這其中沒有貓膩！”
“既然你無法用伴生劍，但你徒弟能用！”兵山主不肯罷休，舉刀繞過凌十三:“你身後那魔物，今日必須死！！”
“啪啪啪！”
遠處黑霧的傳來一陣鼓掌聲：“這齣戲當真是有趣的緊，不過……”魔族整齊劃一舉起了兵器：“想殺我魔族少主嘛，老腐朽，你還嫩了點！”
“哦，對了，你們少主的師恩還得好好報答一番，你說是吧……十三真人。”
隨着他話音落下，魔族再次羣攻而上！一條條鐵鏈子從黑色斗篷的佝僂身姿的魔將袍子中竄出，破入陣法，想是伸出來自深淵的枷鎖！
逼向身側人兒的危險，牽住他的冰冷掌心悄悄出了汗，少年如死屍僵硬的俊美臉龐，有了絲絲掙扎，陰沉的眸中驟然亮起火苗，儘管是被嬌小的身影護在身後，儘管是神志不清，儘管入了魔障。在危險逼近的那一刻，赤紅的劍光早已燃起——
“鏗鏘！”
劍刃劃過鐵鏈子擦出火星！
斗篷下的老者一頓，似乎不相信對上他的，會是他們的人！
鐵鏈子纏繞過去，想將少年禁錮住，少來礙事！
兩人廝殺。
“二娃！”凌十三心中一驚，追上前，如今這模樣，可謂是真不要命啊！至於魂蛋的任務早就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凌空之上，黑霧越發地濃密，一雙透亮的眼珠子，如同天下霸主般觀看這生死局：“這女人於你倒是刻進骨子的重要，就連本尊的血脈都能壓制住，連這把刀刃都敢反抗……看來這十三真人是萬萬不能存活下來了！”
他嗤笑一聲：“彼岸花，別演了，動手吧。”
“哼！”一聲冷哼悄然響起，一柄倒勾細尖的骨刺，佈滿密密麻麻的尖刺，閃着血光，粹了毒般，剎那間朝凌十三背影的心臟處刺去——
“師長！”蘇憂嘶喊道。
“噗呲！”
身後刺入血肉的身響，凌十三僵硬地轉頭……
“滴…”
滴血的骨刺，橫穿如意師長的心臟，染紅了一片衣襟，她慘白卻不失英氣的臉龐，此刻盡是悔恨、懺悔：“小十三…是嫂嫂對不起你…害了你…”
語音落下的瞬間，骨刺從她身軀中穿出，那世間最毒，最是陰邪的鬼修禁器掉落在地面上，失去了光彩……
“嫂嫂…”
“嫂嫂！”
凌十三攬過她，雙手劇烈顫抖，寒冰冷清、無情無慾的眸中頭一次慌亂了，淚盈眼眶：“嫂嫂…別睡…別睡！掌門師兄快來了，你們已經五百年不曾相見…不要睡，不準閉上眼！他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嫂嫂等、等他來好不好…嫂嫂！”
“小十三…乖…”如意師長撫上了凌十三顫抖的手，她看着小姑娘一點點長大，這一路像姐姐像嫂嫂像…母親，因爲她曉得小十三心中的苦，知道小十三太累了，所有人都給予十三厚望，對她嚴格要求，可從來沒有人問過十三，累不累……
她心疼這個小孩子，小十三的大師兄也心疼……所以纔會每月帶着小姑娘來師宗玩，散散心…
“猶記得…你小時跟個古板老先生似的…”如意師長陷入回憶中，輕笑了聲：“你師兄啊，操着老媽子的心，提起你，就是一大框話說不完…當時咱們三人一塊去凡間閒逛，你不讓你師兄，只要嫂嫂牽着…你師兄回來之後還朝嫂嫂我抱怨呢…”
本想着祕境之後便會是卸下重擔，相逢之時……
“……代嫂嫂替你師兄道個歉。”
如意師長的身軀在凌十三化作星光點點，消散於天地之間。
“嫂嫂！！”
凌十三伸手拿住那些星光，卻怎麼也握不住。
淚水滑落臉頰，她內心嘶聲一遍又一遍喊着。
魂蛋、魂蛋！！
你丫的給我滾出來！出來！！
你們救救嫂嫂、救救她！！這不就是一個書中世界嗎，你們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救救她……算我求你們了救救她…哪怕是讓她撐到與掌門師兄見最後一面也行…魂蛋書靈！！！
［宿主，書靈無能爲力。］
［宿主請謹記身份，不要動用無關緊要的感情！］
“不！！嫂嫂！”
魂滅魂散終究歸於塵土。
如意師長身死，蘇憂與師宗衆弟子們行以師宗尊禮，鳳凰谷齊雀哀鳴，響徹雲霄……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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