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他們長大了
少年囚禁在冰地裏，一身血污，雙手雙腳都捆上了鎖鏈，慘白的俊臉，麻木地聽着冰地之外同門弟子的咒罵聲。
已經是第八日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外面的聲音漸漸散去。
細微的腳步聲，他再擡眸時，冷清女子已經站在他面前。
“師尊……”
戚水稀碎的眸光隨着見到這抹身影再一次凝聚，已然凍僵的雙手雙腳卻是讓他動不了半分。
漫天寒雪，凌十三心中嘆息一聲，將少年手腳上的枷鎖解開，扶過他。
“二娃…爲師知道你疑惑，爲什麼要將你關進冰地……”
戚水斂起神色，這幾日的罵言，他也聽出來一些。
“你師兄師姐們出了點事，祕境中只有我們學淵的弟子活着出來…各派多有怨言，此番魔進犯修仙界死傷無數，可達上千人，魔心思詭異引你入魔，各派揪住這點不放，你掌門師伯如今有心無力……”
“這幾日的事爲師聽到了，爲師相信二娃不是魔族，這不是你的錯，可學淵同門弟子死傷無數，你那些師兄姐妹們不信。”飛雪飄零，落於三千青絲，凌十三轉頭看他，眸色不忍：“二娃…不要恨他們，他們潛意識把你當罪魁禍首，死了那麼多人，他們也悲痛傷心……二娃，答應爲師，不要恨他們好嗎？”
一樁樁事情在應驗，她害怕，她怕阻不了二娃踏平學淵的悲劇。
少年輕輕擁抱過女子，帶着心底那一抹小心翼翼。
凌十三愣了一瞬後，思及這八日所受的一切，他可能委屈，便任由他抱着。
戚水垂眸啞聲道：“別人怎麼樣我都不管，只要、只要師尊信我就夠了。”
“嗯，爲師帶你回小天閣。”
冰地之外，一道悶雷打破了靜謐的夜晚，滴滴答答下起了暴雨，隱梯上，兩道身影慢悠悠地走着。
凌十三享受着這片刻的安寧：“二娃…是不是有好久沒陪過爲師走隱梯了。”
透明的靈傘隔開雨水，滑落的水滴在兩人的腳邊嘀嗒砸落，雨絲飛濺在衣裳上，戚水與她並肩而行：“嗯，自從出山門之後。”
雨絲夾着風，有些涼，少年攏了攏袖口，凌十三偏眸：“二娃，冷嗎？”
“不冷。”
還學會騙師父了？凌十三指尖一動，藍焰小火苗浮動在少年身側，暖烘烘的：“剛從冰地出來怎麼會不冷，你師尊我以前也是那裏的常客，可比你清楚得很。”
藍焰灼灼，跳躍的火苗一閃一閃，在這夜晚格外明亮，戚水眸光微閃，停下了腳步。
“嗯？”
凌十三也跟着停下。
他垂下眼簾，臉龐打上了一層陰影：“師尊，他們說……你失去了道心，會慢慢死去。”
凌十三頓了頓，想起了淚珠：“既來之則安之，爲師已然看開了。魔族和修仙界時隔五百年再次撕破臉，經鳳凰谷一遭暫時是不會再犯修仙界，但是可能會禍及凡間。”
“最近門派之內不太安寧，大家安置好滄水死去的弟子，門下事務由你大仔師伯和司曉師兄處理，爲師不好插手，明日去找你初雲師伯還個東西，爲師帶你下山，去凡間除魔孽，順便…避避風頭。”
初雲師伯嗎……
“嗯。”
氣氛有些沉悶，凌十三看了看少年，又望了望雨天，眸光柔和道：“爲師記得……你怕打雷……”當時的她，剛來這個世界對想揍二娃的想法可是特別強烈的，記得那時，也是下雨天，她偷偷溜進房裏，擡起的手還沒落下呢，給還是小孩子的二娃，一句“別打我”給整得嚇了一跳，還以爲被抓包了呢，誰曾想是聽到雷聲做噩夢了。
想到這，她眸中有些許笑意。她當時還跟魂蛋吐槽，二娃身爲堂堂一位龍傲天男主居然怕打雷，她那時每天都在爲了‘男主不得喜歡女主’的任務提心吊膽，天天忙於拆姻緣事業，還有女二風鈴小姑娘與二娃的小打小鬧，現在想想，都是孩子嘛，能有啥壞心眼，她當初還那麼緊張。轉眼間他們都長大了，她也在這個書中世界待了這麼多年，陪着他們長大……
他們長大也意味着她要走了，在她的劇情走完的那一刻。
帶二娃離開學淵，或許接下來的事會有所改變，連饅頭也在妖獸的手下活下來了，就連梧桐小弟子跟風鈴小姑娘也各自安好，有人幫他們尋求挽回創傷的辦法。那妖族的小姑娘有大仔師兄幫忙，沈倘小弟子一個學渣骨灰級的人，也是耐着性子整日泡在藏書閣裏翻閱古籍，只爲早日找到前往西域雪獅妖族的路線。
她家二娃，只有她護着了，如果連她都沒有的話，如果連她都要拿劍指着二娃…她不敢想下去，二娃的事，會有希望的。
“師尊來到我身邊的那一刻，我什麼都不怕了。”
清清楚楚知道…少年眸中的依賴和對她這個師父的信任，一滴淚水在凌十三臉頰滑過。
“二娃…收拾好衣物，我們明日一早便下山。”
……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敢罵你，便讓他們再也說不了話！”
“這天下無人敢罵你，只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少年額頭盡是冷汗，眉頭緊鎖，夢魘纏身。
“難不成你與你師尊在一起時，也要她承受辱罵……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不…不！！”
黑暗中，一雙泛着血光眼瞳睜開，黑影掠出窗邊，他跟了上去。
“咕咕——”
昏沉的月光下，暗夜啼哭，鴉雀哼鳴，雨後溼泥，葉子上的雨珠一滴滴落下，在坑坑窪窪積水盪出圈圈漣漪，縱橫交錯的樹藤盤旋於頂，陰森恐怖。
一抹身影在黑暗中走出，漆黑的眼珠子閃爍着血光，而在他面前的，是三個學淵弟子。
月光折射下，三人扭曲的面容依稀能看出是幾年前欺負他的那三個師兄，那天也是下雨。
“呵呵呵…”
“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那三人周身瀰漫着黑霧，也不似正常，只是陰笑着，將少年引來這裏。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敢嘲弄你的人…就該殺掉。”
“錚——”
赤紅的劍燃起火焰，少年眼中是劇烈的掙扎，另一隻手死死抓住握劍的手，腦中有片刻的清明。
三人直撲而上，魔氣脫離身體的瞬間，赤紅的劍身穿破他們的胸膛，鮮血濺滿少年雙手！
“鏘！”
“你幹什麼！”
隨着劍在手中滑落，跌進水窪污泥，染出血色，一聲驚喝響徹山林！
少年猩紅的眼角，血污一身，眸中滿是驚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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