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作者:池上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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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文瀚發現蘇日安並沒有回他自己的屋子,而是在他的屋子門口坐着一個小板凳等着他。

  薛文瀚有些驚訝。

  看薛文瀚出來,蘇日安連忙拄着木棍站起來,問薛文瀚:“你沒事吧?”

  這還是蘇日安第一次關心自己,薛文瀚心裏一暖,感覺不錯,“嗯”了一聲,剛想說:“沒事。”就聽到蘇日安說:“要是沒事的話你能不能去大伯家把豆子抱回來啊,我不太方便……”

  說着蘇日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去大伯家大伯肯定要問東問西的,說不定來的時候還會給自己東西,到時候大伯母又要不高興了。

  薛文瀚:“……”

  合着剛纔不是關心他啊。

  白高興了。

  不過,豆子還是要領回來的,“嗯”了一聲,薛文瀚囑咐了蘇日安一句:“你去屋裏,別在外面呆着了,等我把豆子抱回來咱們就喫飯。”

  天已經晚了,再不喫就看不見了。

  蘇日安“好”了一聲,看着薛文瀚披散在肩還滴着水的頭髮,猶豫了下,後提醒薛文瀚:“你要不……把頭髮扎一下?”這樣出門太失禮了。

  儘管薛文瀚是個漢子。

  聽到蘇日安的話,薛文瀚楞了下,後擡手摸了摸自己腦袋上溼漉漉的頭髮,略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笑了

  “忘了。”

  忘了他現在也是有長頭髮的古代人了。

  說了聲“我進去紮下”,薛文瀚折身回了屋子,找了根與衣服相匹配的髮帶,將頭髮大概固定住。

  出來後,對着尚還站在門口的蘇日安說了句:“我去了,你回屋吧。”後在蘇日安的注視下離開了院子。

  薛文瀚走後,蘇日安就拄着木棍一條一條的跳進了他和蘇豆子現在住的房間。

  不太想出去。

  一出去,福嬸殷勤的讓他很不自在。

  還不如待在屋子裏,等薛文瀚回來再說。

  薛文瀚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主要是他並沒有到蘇世平家,在路上就碰到了從山上下來的蘇世平以及一衆的人。

  看着穿着錦緞長衫,鬆鬆散散扎着頭髮,面如冠玉,與剛纔在山上完全不同的薛文瀚,衆人一愣。

  還是蘇豆子先反應過來,隔着老遠就喊了一聲“爹爹”

  薛文瀚扯開了笑,“哎”了一聲,走過去問蘇世平問了聲好,從蘇世平的手中接過了蘇豆子,後扭頭看了一眼後面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擡着的蘇五牛,問:“沒死吧?”

  蘇世平被他問的給氣笑了。

  有這麼問的嗎?

  不過還是說道:“沒,不過活下來估計以後也殘了。”殘了也好。

  蘇世平是一點也不爲他難過。

  略略還有些高興。

  雖然作爲里正是不應該有這種想法的,但是……控制不住啊。

  他就是很高興。

  像蘇五牛這種混球,如果他不是秀才他早就把他趕出村子裏了,偏偏人家是秀才,他一個小小的里正也沒資格趕人家離開,這回好了。

  殘了。

  看他以後還如何作妖。

  現在賦稅重,幾乎佔收成的兩成,有時候甚至更多;蘇五牛是個秀才,名下的田產不用上稅,那幾個老頭肯定不會讓他死。

  但不讓他死,肯定也不會讓他好過。

  以後有他蘇五牛受的。

  叫他以前那麼欺負豆子。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把蘇世平的幸災樂禍看在眼裏,薛文瀚笑了下,也沒說什麼,他能理解。

  就蘇五牛以前的所作所爲,村子裏不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

  想讓他不好過的人更多。

  包括蘇日安在內。

  想到這裏,薛文瀚就想到剛纔崖下他問蘇日安有什麼聲音,蘇日安面無表情的說沒有的話。

  沒忍住笑了。

  後薛文瀚擡手,揉了揉懷裏蘇豆子軟綿綿的頭髮,對着衆人說了句:“蘇五牛就交給你們了,我先帶着豆子回去了。”說完又跟蘇世平說了兩聲。

  讓蘇豆子和蘇世平以及一衆的村民們道了別,抱着蘇豆子回到了家。

  家裏,福嬸已經做好了飯,見薛文瀚進門,問了聲:“老爺,飯好了,現在要喫嗎?”

  薛文瀚“嗯”了一聲,讓福嬸將飯菜端到餐桌,自個抱着蘇豆子進了門。

  一進門,看不見福嬸了,蘇豆子就偷偷的趴到他耳邊問:“爹爹,他們怎麼還在咱家啊?不回去睡覺嗎?”

  薛文瀚被蘇豆子的話給弄笑了。

  白天說的有板有眼的,還以爲他明白了。

  原來是個小南郭啊。

  薛文瀚將福叔和福嬸以後都住在他們家的話跟蘇豆子說了一遍,也不知道小傢伙聽懂了沒有,腦袋倒是點的特別勤快。

  一問明白了嗎,就說明白了。

  也不知道是真明白了還是假明白了。

  剛進門,蘇日安就從裏面出來了。

  拄着木棍——薛文瀚之前沒細看,現在一看,那木棍上還帶着刺,想來應該是從燒火的柴堆裏面找的。

  看來除了浴桶,還要給蘇日安做跟柺杖。

  浴桶需要的木材多,急不得,柺杖倒是沒問題。

  出門隨便從樹上砍下一截就可以了。

  蘇豆子一進門就高興的喊了一聲“阿姆”,蘇日安答應了,一回頭就看到薛文瀚盯着他的腿,不自在的縮了縮,後問薛文瀚:“怎麼了?”

  “沒事。”薛文瀚收回目光,問他:“你去郎中家,郎中大叔怎麼說?”

  蘇日安“哦”了一聲,說:“欄郎中大叔說這蛇的毒不算嚴重,後面你又,又……”說着想起了薛文瀚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脫他鞋掀他底.褲的事情,蘇日安的臉微微有些泛紅,就連耳朵後面的哥兒痣都跟着變得豔紅豔紅的。

  “又,又那啥了,就不打緊的,給抓了兩副解毒的藥,說喫完了再到他那裏去看看就好了。”蘇日安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蘇日安的臉紅紅的,薛文瀚很有自知之明的沒覺得蘇日安是因爲愛上了自己臉紅,估計就是不好意思,倒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勾着脣壞着心眼的問:“我那啥了?”

  蘇日安估計是沒想到薛文瀚會這麼問,一愣,猛地擡起頭來詫異的看了薛文瀚一眼,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有些懊惱的什麼都沒說。

  薛文瀚被他的反應給逗樂了。

  笑了一聲,也不再惹他,說道:“好了好了,就逗逗你,走吧,咱們去喫飯,再不喫天黑了就沒辦法了。”

  雖然有油燈,但那玩意到底不亮堂。

  而且油燈費油,以蘇日安節省慣了的性情,連那不亮堂的油燈都捨不得用——這點昨晚薛文瀚就領教過了。

  聽薛文瀚轉變了話題,蘇日安也不好揪着不放。

  低着頭“嗯”了一聲,跟在薛文瀚的後面除了屋子,到堂屋,福嬸已經把飯菜都放到桌子上了。

  桌子上放着三雙筷子三個碗,顯然是給他們三個準備的。

  還沒進門呢蘇豆子就聞到了香味,一進去,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比他們過年喫的還要好的肉和菜,還有白米飯,蘇豆子當即就不淡定了,激動的抱住了薛文瀚的脖子:“爹爹,這是給我們喫的嗎?”

  “嗯、”薛文瀚笑着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飯菜,咕咚咕咚咽口水的模樣,笑了:“豆子喜歡嗎?”

  “嗯嗯。”蘇豆子連連點頭,眼睛就從餐桌上沒移開過。

  連他平日裏最愛的阿姆喊他都沒聽見。

  一副餓狼的模樣,像是多少天給他沒有給喫的,恨不得直接撲到餐桌上。

  蘇日安被他的模樣給氣笑了。

  雖然他自己在看到這一桌好喫的的時候也有些饞。

  但蘇豆子……實在是太丟臉了,真不想跟人說這是他兒子。

  氣過之後,蘇日安心裏又空蕩蕩的,說白了還是他沒本事,如果他有本事,天天給蘇豆子好喫的,蘇豆子也不至於見到頓好的就變成這幅模樣。

  心底嘆了口氣。

  蘇日安也注意到了飯桌上放着的筷子和碗,一愣,後問薛文瀚:“福叔和福嬸他們不和我們一起喫嗎?”

  他到底是村子裏長大的。

  對於家裏突然多出來了兩個下人這件事情還是有些不自在。

  更別說讓福叔和福嬸另吃了。

  ——因爲村子裏,只有最惡毒的婆婆或者媳婦夫郎纔會不讓家裏某個人上飯桌,讓他單另喫。

  雖然福叔和福嬸不是他們家的。

  但既然薛文瀚買來了就是一家人。

  讓他們單另喫,蘇日安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薛文瀚看了蘇日安一眼,猶豫了一下,後道:“那就今天一起喫吧,我出去叫人。”一頓兩頓的也沒啥,以後再說以後的,更何況今天做得多,他們三個也喫不完。

  聽到薛文瀚的話,蘇日安“嗯”了一聲,本來他是想出去叫人的,但他腿腫成那樣到底不太方便,也就沒有逞能。

  倒是蘇豆子,聽到薛文瀚的話不淡定了。

  嚷嚷着讓薛文瀚放他下來。

  薛文瀚本來想放他下來,聽到他的話反而又把人給抱起來抱走了。

  把蘇日安惹笑了的同時,惹得蘇豆子哇哇哇的大叫“爹爹,你怎麼這樣啊,我不要出去嘛!!”

  雖然雖然嚷嚷,但很懂得分寸,嚷嚷了幾句就停下來了。

  小聲哼哼了兩聲,將腦袋窩進薛文瀚的懷裏不搭理薛文瀚了。

  直到薛文瀚將推三推四的福叔和福嬸叫進來,將人放到靠近蘇日安旁邊的椅子上,小傢伙纔好了。

  薛文瀚想過下面會很噁心,但沒想過會這麼噁心。

  就算前世出任務蹲在下水道時都沒這麼噁心過,噁心的薛文瀚連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屏住呼吸,連忙將不成樣子了的蘇五牛翻過來,綁到了繩子上,綁的過程中,蘇五牛的身上窸窸窣窣不斷有小東西掉落下來,有些小東西甚至想要通過薛文瀚的手爬到薛文瀚的身上。

  薛文瀚連忙甩開。

  卻發現腳腕上酥酥麻麻的,明顯有什麼東西順着他的腳往上爬。

  整個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薛文瀚覺得他快要瘋了。

  他要是瘋了,一定是被這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給逼瘋的。

  又覺得五兩銀子虧了,應該要五十兩。

  或者乾脆不救了,再想其他的辦法立威。

  可他想的再多,下來的已經下來了,也沒有辦法了。

  快速得將蘇五牛綁好,薛文瀚神經病似得在地上跳了幾下,後對着上面大喊了一聲:“好了,拉吧。”再不拉,他真的要瘋了。

  等上面聽到聲音,拉動繩子後,薛文瀚就連忙往上爬。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下面待着了。

  儘管巖壁上有苔蘚之類黏黏滑滑的東西,很危險。

  但薛文瀚覺得那危險比起站在崖底被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爬滿身,苔蘚什麼的實在是不值一提。

  更何況他是從上面下來的,也算是有經驗了。

  稍微小心些就好了。

  因爲黑,薛文瀚也不敢爬的太快。

  蘇五牛都被提上去好一會兒了,他才慢慢悠悠的從下面爬了上來。

  剛到崖邊,一陣風吹過來,吹得薛文瀚和蘇五牛身上的惡臭散在空氣裏,薰得衆人臉色都變了。

  有好些人沒忍住連着退了幾步,退到了上風的方向。

  一個個,無視了地上沒了人形、奄奄一息的蘇五牛,看向薛文瀚的眼神像是在看地獄裏爬上來的魔鬼。

  驚恐中還帶着點崇拜。

  ——當然,這只是那些與薛文瀚無怨又無仇的年輕人。

  上了年紀的,除了驚恐,還有些感慨。

  至於那些坑害薛文瀚的,老頭子們,臉上的表情就很精彩了,每一個都不同。

  可謂精彩紛呈。

  不過薛文瀚也沒時間看他們。

  因爲他身上實在是太癢了,癢的薛文瀚連面子都顧不上了,爬上懸崖後,直接就神經病般的跳了起來。

  跳的衆人一愣一愣的。

  有話多嘴碎膽子又小的,看到薛文瀚頂着一頭沾滿綠色汁液的頭髮,穿着一身沾滿了各種黑不溜秋粘液的衣服,又蹦又跳的,直接嚇傻了:“這,這是怎麼了?”

  “不,不會是中邪了吧?”旁邊的人也害怕。

  薛文瀚的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

  這三岔崖下可死過不少人,堆着不少的白骨,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被人推下去的,還有死了買不起棺材被家裏人扔下去的,等等等等。

  不計其數。

  三岔崖,孤魂野鬼的聚集地。

  想象就覺得可怕。

  其他的人也想到了,臉上的表情徒然變得驚恐:“那怎麼辦啊?”沒中邪的時候已經那麼厲害了,再中邪還讓人活嗎?

  大家面面相覷,臉色一個賽一個難看。

  特別是一些膽子小的,直接嚇得連站都站不穩了。平日裏互相看不順眼的哥兒妹子們,此刻只要站在一起也都紛紛牽起了彼此的手。

  看起來親密無間。

  難得的和諧。

  就連蘇豆子都嚇得不敢動了,瑟瑟的窩在蘇世平的懷裏,小聲擔憂的問蘇世平:“大爺爺,我爹爹是不是又要變壞了?”

  才兩天,“好爹爹”就要變壞了。

  蘇豆子特別難過,但是他不敢哭。

  他害怕他哭了“壞爹爹”打他,憋着眼淚,小模樣看起來好不可憐。

  蘇世平看得心疼,一邊擡手替他擦了眼眶裏打轉的淚水,一邊說:“不是,你爹爹沒有變壞。”

  “可是爹爹他……”蘇豆子一臉不解的看着懸崖邊,空地中央,頂着滿頭汁液又蹦又跳的薛文瀚,不是特別的相信。

  “你爹爹沒事。”蘇世平說。

  其實他自己也不敢確定薛文瀚有沒有事。

  畢竟,這是三岔崖,三岔崖下埋骨地。

  孤魂野鬼聚集區。

  有沒有事還真不好說。

  蘇世平這麼說完全是爲了安慰蘇豆子,卻沒想,蘇豆子一聽到他的話,當即就朝着薛文瀚的方向大喊了一聲:“爹爹,你在幹嘛?”

  突然聽到蘇豆子的聲音,蘇世平還被嚇了一下,心中期盼着薛文瀚沒事的同時,生怕薛文瀚中了邪,蘇豆子這一喊出事。

  好在薛文瀚在聽到蘇豆子的喊聲後,回他:“爹爹在跳大神。”

  雖然薛文瀚說他是在跳大繩,但大家也由此確定了他沒事,人是清醒的,沒被那些髒東西附身。

  ——其實,早就附了。

  只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衆人剛剛鬆了一口氣,然後就看到薛文瀚跳停了下來,對着蘇世平說:“大伯,我現在身上太髒了,你幫我把豆子帶回去,我一會兒去你家去接,土豆的話我明天早上幫你背下來。”

  說完,也不等蘇世平回答,薛文瀚又看了一眼地上攤成一堆的蘇五牛,對那叫四爺爺的老頭說:“人我帶上來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我先回家,把身上的東西清洗了,錢的話……給你們幾天的時間,大後天晚上送到我家就行。”

  說完,薛文瀚又囑咐了蘇豆子幾句,讓他跟着蘇世平一起回家,後薛文瀚就以他生平最快的速度衝下了山。

  衝得太快,在山腰處時差點沒剎住飛出去了。

  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家。

  在門口,薛文瀚看到了拄着木棍等在門口的蘇日安,心裏一暖,剛說了一句:“天這麼冷的,你待在外面做什麼?”

  蘇日安的臉就皺起來。

  “你這是……?”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崖底沾上的。”見蘇日安盯着自己沾着各種亂七八糟東西的頭髮,,薛文瀚回了他一句,後對着院子裏喊道:“福嬸,家裏有水嗎?”

  福嬸還沒回答,旁邊的蘇日安就先開了口:“燒了,我想你下崖底去,上來應該需要洗澡,就……”

  其實蘇日安想問薛文瀚福嬸和福叔的事情,但薛文瀚身上實在是太髒,太臭了,沒辦法,他只好說道:“你先去洗澡吧,洗完了再說。”

  薛文瀚“嗯”了一聲,後問他:“能走嗎?”

  “能。”蘇日安拄着木棍跳過來。薛文瀚想幫他,但他身上太臭了,就沒幫,還走遠了些。

  一邊走,一邊對蘇日安說:“能走的話,你進我屋去,幫我拿一套衣服出來。”

  蘇日安一愣,後“嗯”了一聲,拄着木棍走了兩步,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紅,扭過頭來問薛文瀚“裏衣也要嗎?”

  “阿姆——”蘇豆子緊挨着兩人,也被蘇日安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而與此同時,站在距離兩人不遠處的蘇世平也在聽到老頭的話,看到蘇日安的反應黑下了臉,不悅的說道:

  “五叔,你這話就說的不對了,薛小子和安哥兒是夫夫,別說剛纔薛小子那麼做是爲了給安哥兒吸毒,就算不是,那也是人家小兩口之間的事情,一沒偷人二沒搶人,怎麼能說是齷齪呢?難道非要我們這麼多人眼睜睜的看着安哥兒因爲中毒丟了性命纔不算齷齪嗎?!”

  蘇世平的這話說的有點重,相當於直接打老頭的臉了。

  按理他作爲里正是不應該這麼說的,但他看不慣這個老頭子已經很久了,再加上蘇日安是他二弟唯一的兒子。

  這才惹怒了蘇世平。

  聽到蘇世平的話,衆人這才注意到,蘇日安除了臉色蒼白,腿上剛纔薛文瀚碰過的地方也高高的腫起了一大片。

  雖然不算嚴重,但顯然是被蛇咬中了毒的。

  不過也正常,這三岔山的深谷下面本來就是蛇的聚集地。

  只是剛纔蘇日安一被救上來,兩人就“又摟又抱”,又是脫鞋子又是掀底褲的,把他們這一大堆封建保守的人給震住了,愣是忘了三岔山深谷下面是蛇窩。

  更別說注意到蘇日安中毒的事情了。

  現在聽蘇世平這麼一說,再一看蘇日安腫的高高如饅頭的腿,大家紛紛覺得兩人做的確實不算過火。

  雖然蘇日安一個哥兒被別的男人看了身子不好,但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如果還在乎那些虛禮纔是迂腐呢。

  更何況,人家自己的夫君都沒說什麼,他們又有什麼資格說呢。

  一些平日裏和蘇日安關係還算不錯的哥兒,以及想着巴結薛文瀚的哥兒和女人們,聽到蘇世平的話,腦子裏一轉,紛紛就都湊上前,熱情的詢問蘇日安:

  “安哥兒,你沒事吧?”

  “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你是怎麼掉下去的啊?”

  “你說你,唉怎麼那麼不小心呢?”

  “這三岔橋啊,時間太久了,是得該重新修一下得了,要不然再出個什麼事就不好了。”

  ……

  薛文瀚在被蘇日安推開後,愣了一下,就明白了蘇日安的意思,雖然心裏不太舒服,但因爲有渣攻的記憶,知道這個世界對女人和哥兒並不寬容,倒也能理解他。

  嘆了口氣,薛文瀚轉了個身,蹲在與蘇日安的同側,剛說了一句“別怕,有我在沒人敢把你怎麼樣的。”

  畢竟,他可是兇名在外的薛文瀚。

  然後就聽到蘇世平說那句話,緊接着就看到一堆哥兒女人衝了過來,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堆毫無意義的話。

  差點沒把薛文瀚給煩死,直接開口趕人,“抱歉,小安現在身體不舒服,你們能不能往遠站點。”

  薛文瀚的話說的非常不客氣。

  但因爲渣攻以前說話更趾高氣昂,衆人非但不覺得薛文瀚說話過分,反而還驚喜薛文瀚好說話了。

  薛文瀚此時只想帶蘇日安回家看大夫,只要他們讓路,哪裏還管的了他們心裏是怎麼想的。

  不過他要帶蘇日安下去,肯定要留下影響他速度的小短腿蘇豆子,而託付蘇豆子最好的人選就是拿蘇豆子當親孫子的蘇世平。

  可此時,蘇世平正黑着臉和五長老理論。

  也不知道他說了啥,就聽到那老頭說:“世平小子,雖然你是里正,但我好歹是你五叔,你就是這麼對我說話的呀?!一點不把我們這些老東西放在眼裏,什麼叫做我們眼睜睜的看着安哥兒丟了性命,安哥兒那不是好好的嗎?”

  蘇世平冷笑了一聲,“五叔非要安哥兒出事情了纔行是吧?”

  “唉,我說世平小子,你可別血口噴人,啥叫我非要安哥兒出事情了,我是安哥兒的五叔公,肯定是盼着安哥兒好的,但一個哥兒光天化日之下,被這麼多漢子看了身……”

  那五叔的話還沒說完呢,薛文瀚就冷冷的吼了一聲,“你特麼的閉嘴”打斷了老頭的話。

  兇名太甚,嚇得老頭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就往蘇世平的背後挪了一步。

  可惜,蘇世平根本就沒有要當他擋箭牌的意思,腳一挪,就把老頭讓到了薛文瀚的面前。

  薛文瀚攬着蘇日安,冷冷的瞅着老頭,“我自個的夫郎,我都沒說什麼,你吵什麼,就算被看了身子那又怎麼樣?”冷哼了一聲,語氣不屑:“還管到老子頭上來了。”

  好似多活了兩年就有多了不起似得。

  天下人都得聽他們的。

  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薛文瀚的話說完了,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老頭們被他盯的臉上火.辣辣的,但薛文瀚兇名在外,誰都敢打,他們也不敢像對其他的小輩那樣訓斥。

  一個個都憋紅了臉。

  看得人羣裏一衆被他們仗着身份訓斥過的小輩們紛紛在心裏給薛文瀚豎起了大拇指。

  當然,有人認同薛文瀚的做法,肯定就有人反對。

  不過鑑於薛文瀚平日裏的兇名太甚,那人的語氣倒不算激烈,只說:“薛大哥,你這樣對五爺爺,七爺爺他們不太好嗎?怎麼說他們都是咱們的長輩。”可能是害怕,那人的聲音不大,還帶着顫。

  薛文瀚聽了,朝着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心裏其實略略還是有些佩服這個雖然害怕的要死,卻依舊還站出來說話的人。

  雖然他說的話他並不愛聽。

  但這份勇氣實在是可嘉。

  很輕鬆的薛文瀚就找到了他,因爲在他說完那句話後他周圍的人就紛紛散開,形成了無人地帶。

  薛文瀚想注意不到他都不行。

  那是一個約莫只有十三四歲,很乾很瘦的哥兒或者漢子?薛文瀚沒太分的清楚。因爲他太瘦了,光從體型上很難看出來是哥兒還是漢子,再加上這個世界上哥兒們的孕痣並不全是在額頭,還有些像蘇日安和蘇豆子那樣藏在耳朵背後的,就不好認。

  薛文瀚看過去的時候,小孩正侷促緊張的站在無人地帶中間,眼睛警惕的看着薛文瀚,像個狗崽子,生怕薛文瀚生氣了打他。

  可是……

  如果他真要打他,他就算再警惕又有什麼用呢?

  薛文瀚沒忍住笑了。

  並沒有生氣,反而還附和着小孩的話說:“你說得對,咱們是應該要尊老愛幼。”

  聽到薛文瀚的話,小孩的眼睛一亮,心道:其實薛大哥也沒有別人說的那麼不講理嗎?這不就特講理的嗎?完全忘了薛文瀚剛纔是怎麼慫對那幾個老頭子的。

  小孩剛想完,就聽到薛文瀚用不急不慢的聲音說:“但咱們不能盲目的尊老愛幼,有些老可以尊,但有些仗着自己輩分高年紀大就倚老賣老到處訓人的老……”薛文瀚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大家都聽懂了。

  但正因爲聽懂了,人羣纔在一瞬間陷入了靜默。

  靜默過後,便是嘰嘰喳喳更加激烈的議論聲。

  薛文瀚的話對他們的衝擊力太大了。

  他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所接受的教育也是無條件的聽命孝順自己的父母,聽從族裏面族老們的安排。

  那怕是族老們說的話不對。

  也得聽從。

  那裏想過這麼多。

  現在聽薛文瀚這麼說,有些心思活絡的人就開始逸動了,當然……還有更多的人並不贊同薛文瀚的說法。

  不過他們贊同不贊同,薛文瀚並不在乎,只冷笑着將自己的目光從小孩的身上移到那幾個老頭身上,將上面沒說完的話補全:

  “要不然,有些人仗着自己年紀大輩分高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以爲自己天下無敵了,動不動就對別人指手畫腳的,配嗎?”

  幾個老頭都被薛文瀚的話氣得憋紅了臉。

  但薛文瀚太兇,他們又太慫,都不敢說話。

  薛文瀚看着他們,心裏冷笑,還不如一個小孩子呢。如果這時候他們敢站出來像之前對待蘇日安那樣指着鼻子罵,他還當他們是英雄呢。

  就這種人……

  薛文瀚眼底閃過不屑,冷笑了一聲。

  後對小孩說了句“回家吧。”便朝着抱着蘇豆子的蘇世平的方向走了過去。

  “可是……”雖然薛文瀚的表情有點兇,但見薛文瀚並沒罵他,也沒有打他,小孩又壯着膽子開口,聲音依舊小小的:“他們畢竟是……”

  薛文瀚停下了腳步,沒直接回答他,而是問他:“你有父母兄弟姐妹嗎?”

  “有。”小孩不明白薛文瀚爲什麼這麼問,但還是老實的回答。

  “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嗎?”

  “不是。”小孩搖了搖頭,還是不明白薛文瀚爲什麼這麼問,眼睛巴巴的盯着薛文瀚。

  “如果不是,那你剛纔站出來說話的時候有想過他們嗎?”見小孩一臉懵逼,薛文瀚又道:“如果我剛纔生氣了把你丟下懸崖餵了蛇呢?……到時候你的父母怎麼辦?想過沒有?”

  小孩張了張嘴,孤零零的站在那裏顯得很可憐。

  薛文瀚卻沒理,繼續道:“你的勇氣可嘉,我很欣賞,但以後說話做事情的時候先動動腦子,想想你說的話做的事情做帶來的後果是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如果想過之後明知道結果不好還要去做,那就不是勇氣可嘉,那就是蠢了。行了,沒啥可看的了,都回去吧。”說着視線一一掃過一衆被他的話震得目瞪口呆的村民。

  心中無奈的感慨:哎,我的思想還是太前衛了啊。

  小孩聽到薛文瀚的話,吶吶的“嗯”了一聲,卻沒有走。

  其他的人也是,依舊站在原地,沒有一個人動。

  薛文瀚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也懶得管他們要做什麼,走過去從蘇世平的懷裏接過了被嚇傻的蘇豆子,輕輕的拍了拍蘇豆子的小臉:“傻了?”

  “爹爹。”蘇豆子連忙抱住薛文瀚的脖子,偷偷的湊到薛文瀚耳邊說:“你剛纔太厲害了,那個老頭氣得臉都……”

  蘇豆子自以爲聲音很小,但其實他的聲音很大。

  周圍一圈人都聽到了。

  蘇世平連忙伸手捂住了蘇豆子的嘴,警告的喊了一聲“豆子”

  蘇豆子眼神無辜的看了一眼蘇世平,後又看了一眼薛文瀚,薛文瀚笑了下,倒沒有管他。

  蘇豆子不甘心的扒開蘇世平的手喊了一聲“大爺爺~~~”尾音拖得長長的。

  顯然是在賣萌撒嬌。

  以前夥同別人欺負他的胖子就是這老頭的小孫子,老頭看見了非但不說胖子還罵他。

  他可記仇了。

  現在他有爹爹了,而且他爹爹還這麼厲害,這麼兇。

  他纔不怕老頭呢。

  哼。

  蘇豆子撅着小.嘴哼了一聲,哼的蘇世平莫名其妙的。

  問他:“怎麼了?”

  剛問完,蘇豆子還沒回答呢,就聽到另一個從開始一直都沒說過話的老頭說:“薛小子,抱歉,這件事情確實是老五他們做得不對,但五牛雖然混了些可到底是咱們的族人,如果由着他掉下去不管,大家心裏也過不去,如果可以的話,還請麻煩你能不能下去把他給救上來,到時候大家一定會很感激你的。”

  聽到他一個老人能放下身段對一個年輕人說“抱歉”薛文瀚還高看了他一眼。

  但聽着聽着薛文瀚就覺得不對了,什麼叫做“由着他掉下去不管,大家的心裏也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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